第10章 (2)
慢慢來。”
梓灏在院裏找到間雜物房住下了,阿澤因為幫裏還有事沒有留下,只留下幾個手下在這看着。
這裏,是譚西剛來到臺灣時住的地方,也是一切噩夢的開始。以為終于可以離開譚焘,離開那個地獄,付出多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可是到頭來,卻也只是遇人不淑,掉進一個更大更深的地獄罷了。
在這裏,譚西幾乎經歷了一生中最黑暗的時光,梓灏看到的那些相片,就是出自這個時候。
也許是真的心如死灰,才會選擇回到這個地方,這個一切的開始,既然什麽也改變不了,就幹脆繼續沉下去吧。
失去了最後的那根稻草,譚西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淪,白背心的魔咒已經解開了,阿臣真的不在了,只有自己,還如此不堪,恬不知恥地活着。
☆、發作
快發作了,譚西不受控制地開始發抖,抖抖索索地摸出了藏在枕下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打開,鋪平在旁邊的櫃子上,把鼻子湊了上去……
“譚西!你幹什麽!”梓灏快步走了過來,一把抓住了譚西的手。這是……她……
可惡,為什麽這個時候偏偏被他撞見!更因為他的聲音,阿澤也沖了進來,二話不說,就把那東西打翻在地。
“你在幹什麽!”
“給我……給我……”譚西開始抽搐,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她拼命想要掙脫,卻被梓灏死死地拽着,怎麽也甩不掉。阿澤更是開始翻箱倒櫃,把所有的存貨都翻了出來。
“什麽時候開始的!”
“給我!給我!”譚西發了瘋一般要去搶,梓灏一把死死地抱住她。
“譚西!”
“放開我!”譚西的臉越來越猙獰。
“譚西,你冷靜一點!”
“放開我!”譚西發了狠,一口咬住梓灏手上。
梓灏吃痛的手稍稍松了一點,譚西乘機用手肘對着梓灏胸口狠命一擊,痛得梓灏本能地松了手。
掙脫地譚西一下朝着阿澤撲過去,乘着阿澤晃神之際一把将那些紙包搶了過來,緊緊攥在手裏,還不忘一腳踢中阿澤的小腹,一閃身向門口跑去。
阿澤回身一把抓住了她,順勢往懷裏一拉,一只手緊緊地箍住譚西,騰出一只手來扳開譚西緊握的拳頭。
可是發作的譚西力氣大得吓人,拼命掙紮着想要掙脫,阿澤就快要堅持不住了,看一眼旁邊還在發愣的梓灏,也顧不上了,“還在發什麽呆,快點過來幫忙!”
阿澤雙手箍住譚西,梓灏欺過來,可是根本進不了譚西的身,譚西一雙腳不斷地向空中踢打着,梓灏已挨了好幾下無情腳。再次靠近,直接被譚西一腳狠狠踢中心窩,痛得倒退着跌在地上。
“譚西!”毒瘾越來越嚴重,譚西的身體開始大力地扭曲,拼命要掙脫阿澤,找準機會一腳狠狠地踩在阿澤腳上。阿澤沒有放手,還是死死地圈住譚西。
“放……手!放……開我!”譚西的力氣開始減弱了,毒瘾已經消耗了她絕大部分的體力,頭上豆大的汗珠像雨點一般往下落着,身體像是被人抽掉了骨頭,癱軟在阿澤的懷裏。
終于結束了,阿澤輕易地扳開了她的手,把最後的希望都拿走了,一下把她推回床上,看一眼門口捂着心口的梓灏,“看着她,我去找繩子!”
譚西這一腳真是足夠力道,梓灏慢慢地扶着牆站起來,踱到譚西床邊。
譚西癱倒在床上,不斷地抽搐着,眼淚鼻涕橫流,嘴裏還在嘀咕着什麽,是在叫“臣”嗎?怎麽會這樣,她怎麽會?
“譚西……好點了嗎?”梓灏剛一伸手,就對上譚西怨恨的眼光。
“走開!我不用你理!”譚西瞪着他,“不過就是和你上過床,你以為你是誰!”
我是誰!梓灏的手僵在半空,是啊,我是誰?梓灏慢慢垂下了頭。沒有看見門口阿澤憤怒到幾乎要殺人的目光。
阿澤一下沖了進來,幾乎是一下推開了梓灏,不由分說地把譚西綁了起來,再也動彈不得。
譚西已經完全失去反抗的能力,只能任他擺布,像一個已經沒有了靈魂的木偶。
現在身上有一萬只螞蟻在噬咬着,身子被緊緊地綁着,一點也動不了,好痛!
沒有解藥大概會就這樣死去吧,可是老天,真的會怎麽輕易就放過我了嗎? 可這都是譚西自願的,因為哪怕可以讓心裏好過一點點,也是好的吧。接受臣真的不在了的事實,看清自己有多麽的不堪,真的已經受不了了。哪怕是把靈魂交給撒旦,能換回一絲絲的麻木,譚西也會做的吧。已經如此不堪,如此堕落,還有什麽,不可以的呢。
“啊……”譚西還是發出了一聲慘叫,為什麽不連嘴巴也封上呢。
“譚西……”梓灏聽到聲音沖了進來,床上的譚西已經虛弱不堪,手上已經因為掙紮而勒出了血印,臉色更是慘白得駭人。
“譚西……”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女人,如今,竟是這幅模樣,比上次更徹底,更絕望,我該怎麽辦?
梓灏的心抽痛着,他能做什麽,他能為她做什麽呢。
譚西慢慢睜開了眼,氣若游絲地吐出幾個字,“阿澤呢?”
呵……阿澤!
“他不在,他派了人過來。”阿澤大概是去想辦法給譚西戒毒了吧。
聽到阿澤不在,譚西的頭稍稍擡了一下,“你……你去……給我,拿……粉來。”
“粉?不行!你不能再吸了!”
“不吃……我會死……好……辛苦……”
“不行,我……”
“我求你,求……”
“譚西……”
譚西不再說話,只是一個勁地在那裏發着抖,不停地抽動着,就快連眼睛也睜不開了。
“好,我去!”算了,如果這就是自己能為她做的。
“33號……拿……糖……”譚西費力地說着,這大概就是……
梓灏給譚西擦了擦額頭的汗,走到門□□代了兩句,又不放心的回頭看了一眼。
33號,是一幢小樓,門口看着破破爛爛的,梓灏上前叫門,開門的人痞裏痞氣的,斜眼看了一眼梓灏,“幹什麽?”
“我來拿糖。”
那人謹慎地上下打量着梓灏,看了半天,才把門的縫開得打了一些,“進來吧。”
梓灏掏出錢來換了兩小包,揣在懷裏,快步趕了回去。
阿澤還沒有回來,他的人還在門口守着,梓灏徑直走了進去,譚西還是癱在床上,汗水把枕頭打濕了大半。
“譚西……糖……”梓灏把紙包拿出來。
譚西眼睛猛地一亮,奮力地将頭擡了擡,鼻子努力湊上前來。
梓灏解開了譚西的手,譚西一把搶過紙包,還沒有完全打開,就恨不得把整張臉都埋進去。
怎麽會變成這樣,梓灏看着譚西,已經是個完完全全的瘾君子,以前在幫裏見過太多毒友,太清楚那副模樣,只覺得厭惡。可是現在,譚西,只覺得心疼。
“你們在幹什麽!”突然一只手打掉了譚西的佳肴,白色的粉末一下全都散落在地上。
不等梓灏反應過來,一只手已經緊緊攥住自己的領子,一把把自己提了起來。“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
一擡頭對上阿澤怒不可遏的眼,下一秒,狠狠的一拳直擊面門。“你想害死她嗎!”
“再不吸她會死的!”梓灏跌坐在地上,用手抹去嘴角的血。
“給我……給……”譚西一下子滾到地上,整張臉貼在地上,鼻子聳動着,貪婪地吮吸着地上的白色粉末。
譚西……
“你看你像什麽樣子!”阿澤罵着,摔門而去。
譚西吸飽了,一動不動地癱在那裏,沒有那麽難受了,心痛又占了上風。是啊,自己像什麽,一攤腐肉,一具行屍,沒有尊嚴,沒有人性,為什麽還要活着,為什麽還不肯死。
梓灏還坐在那裏,也是一動不動,大概是譚西的舉動令他太震撼了吧,他認識的譚西呢,怎麽會變成這樣,譚西……
☆、解脫
譚西再次醒來的時候,梓灏已經不再了,大概是實在看不下去了吧。醒來,為什麽還要醒來!毒瘾又開始蠢蠢欲動,噬咬每一根神經,還要多久,自己又會變成個怪物?
譚西開始抽搐,千萬只螞蟻在一點點吞噬自己的腦子……
不!譚西用最後一絲理智死死箍住了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也附了上去,雙手一點一點收緊。譚西死死地咬緊嘴唇,繼續在手上加最大的力道。
鼻息開始變得幹燥,眼睛慢慢地閉合,嘴上的一股腥甜慢慢順着齒間留到喉嚨,意識開始慢慢消失……
但願,能在閉眼前把自己掐死……
終于,要到了。
眼皮重重地趿拉下來了,譚西強逼着自己不要放手,她是嘴角甚至浮上了一絲笑意。
“譚西!”
為什麽,偏偏這個時候,又是你!
梓灏沖過來,死命地掰開譚西的手。譚西癱倒在床邊,開始貪婪地大口呼吸。
這是本能,譚西控制不了。
“譚西,你幹什麽!”
“滾!滾開!”剛剛恢複的意志馬上又被毒瘾侵蝕,天知道自己剛才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如果他不進來,自己會不會就成功了。
自己是永遠掐不死自己的,當痛極的時刻就會昏迷,手就自然會送掉了。即使你多想解脫,這副臭皮囊也會用它的方法做最後的反擊。
“譚西!”梓灏死死地一把抱住她,任她踢打撕咬。他真後怕,如果自己不是剛好想來看看她,她會不會就……
“你放開我……為什麽不讓我死!”譚西的手狠命地掐着梓灏,狠得像是已經嵌進了肉裏,可梓灏就是不松手,譚西也是氣極,竟一口咬在了梓灏的臂上。
“啊……”梓灏吃痛,“譚……譚西……你……不要……”
譚西哪裏肯放,依舊死死地咬住,眼神狠得像是想要咬下梓灏的一塊肉才肯罷休。
“譚……”梓灏頭上汗如雨下。
“啊……”譚西一聲悶哼,脖子一軟,終于倒在了梓灏的懷裏。
“你們幹什麽!”一擡頭便是阿澤怒不可遏的臉,這個鐘梓灏是白癡嗎?要不是自己進來打昏了譚西,他們倆這樣還要糾纏多久。
“謝謝……”梓灏慢慢把譚西放回床上,臉上已是半點血色。
阿澤看着梓灏手上的道道血印,和那深深的牙印,嘆了口氣,“你去弄一下,下午跟我們一起走。”
“去……去哪?”
“她這個樣子,不能再待在這裏,我也就找好地方了。你,你先回去吧。”
“好吧。”梓灏拖着傷臂,慢慢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要帶譚西去哪呢?
阿澤看着床上的譚西,脖子青紫,嘴上,手上都是血,虛弱地倒在那裏。他找人打了盆熱水,捉起譚西的手,輕輕地替她擦拭着手上的血污,身邊的人一動不動,卻像是從水裏撈上來的一樣。她總是這樣,好像自己每次見她都是這樣,把自己搞得遍體鱗傷。可是好像也只有這個時候,譚西才是他的,他才可以用他的方式去愛她,只是她也永遠都不會知道。
不知看了多久,自己這次下手好像是有點重了,到現在沒有醒,不過也好,省得麻煩。
阿澤把手下都遣散了,徑直去敲了梓灏的門。
“你去把譚西弄出來,我去開車。”不等梓灏回答,就又徑直走了。
梓灏走進去,譚西還沒有醒,他勉強把譚西搭到自己肩上,半背半拽地拖了出去。輕手輕腳地放進了後座,最也勉強坐了進去,把譚西的頭攏到自己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讓她躺着。
阿澤看他們坐定,發動汽車開了出去。
梓灏往後看了看,發現沒有車子跟着,所以就他們了嗎,這是要去什麽地方。懷裏的譚西還在熟睡,臉色發白,一臉人畜無害,可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會發病了,自己的手臂,還生生地扯着疼呢。
“別看了,”還是阿澤先開了口,“我們去的地方,不适合那麽多人知道,對她不好。”
對譚西不好?那是什麽地方!
“到底是要去哪?”
“療養院!她現在這樣,不能呆在外面。”
療養院?精神病院!這……
“你要把她送……到……”
“她就是從那出來的,你不知道嗎?”
她,原來是……譚西,到底還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阿澤看他不說話,原來他也不知道,也是,譚西哪會把這些随便對人說,她那邊的,除了那個阿蓮,怕也沒有人知道了。
梓灏低頭看着譚西,她到底還經歷過些什麽呢。
手輕輕撫着譚西蒼白的小臉,懷中的人似乎有了動靜,虛弱地慢慢蠕動着。
“醒了?”梓灏特地把聲音放低,“再休息一下,很快就到了。”
“到……”譚西氣若游絲,自己也不記得折騰了多久。到哪裏,去哪?她想起來,可是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只得又癱回梓灏的懷裏。
“給她喝點水吧。”阿澤從前面遞過來一瓶水。
梓灏輕輕擡起譚西的頭,聲音盡量放柔,“來,喝點水。”
擡眼看到的人,很溫柔地把水送到自己嘴邊,那麽輕,那麽……
冰涼的水順着喉頭慢慢流了下去,意識,又再次模糊了。
“讓她睡吧。”
“你……”阿澤竟然在水裏下了藥。
“路還遠,這樣免得她折騰。”阿澤只覺得累,最近那邊總有人搗亂,也不知是怎麽的,自己兩頭已經兼顧不了了,本想把阿東叫來,結果香港那邊也多事。加上她現在這樣,算了,還是把她送到那裏去吧。
☆、療養院
一路無話。
車子一路開到了一張巨大的鐵絲網門下,托譚西的福,這裏加固了大門并通上了電。
“等一下。”阿澤打開門,走過去和門口的人說了什麽,轉身上車徑直開了進去。
有個醫生打扮的人已經等在那裏了。阿澤打開車門下來,和他打了個招呼,走了過來,梓灏正努力想把譚西弄出來。
“我來吧。”阿澤越過梓灏,伸手進去抱出了仍然熟睡的譚西。
“這邊。”來人領着他們,一直走到了走廊盡頭。一路上,從各個房間傳出來的怪叫不絕于耳,而阿澤則一直皺着眉。
譚西,曾經在這樣的地方呆過……
“就這……”來人打開了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白色的房間,純白!什麽都是白的,地上有厚厚的毯子,四面牆上全是泡沫。房間大概也就幾個平米,只有中間有一張大床,可是就連床幫上有纏滿了泡沫。
“根據你說的,她有明顯的自殺傾向,”來人向他們解釋道,主要是向阿澤解釋,他大概只當梓灏是阿澤的小弟吧。“更因為她過往的表現……這算是為她量身定造的。那個攝像頭,會24小時記錄她的情況。”
梓灏這才看到牆角的那個攝像頭,這樣的地方,和坐牢有什麽區別。
“嗯,她應該快醒了,我再給你說一下她的情況。”阿澤好像這才發現梓灏,轉頭說道,“走吧。”
梓灏看一眼譚西,她還是睡着,藥效還沒有過。如果她醒了,發現自己在這,會怎麽樣呢?
“走吧。”阿澤有點不耐煩。
“她沒事的,護士很快過來了。”來人好像看出了什麽,也附和道。
三人一起回了辦公室,梓灏瞥見桌子上的臺卡,精神科住院醫師——Jack Lee.
“唉!”李醫生嘆了口氣,“她怎麽又把自己搞成這樣了!”
“……”這可真是把阿澤問到了,她好像就是有這樣的本事啊!
“看來在這的一年多時間完全沒有給她一點教訓啊!”
“哼……”阿澤鼻子一動算是附和。
一年多?譚西曾經在這裏一年多。她,她都經歷了些什麽!
“呃……我這兩天一直在看這方面的資料,她這情況……”李醫生欲言又止。
“有什麽你直說吧。”
“先不說精神方面,就光是這毒瘾,就……”
“是啊。”阿澤也知道很麻煩。
“按你說的,她染上毒瘾不超過半個月,這點還是比較好的。根據這裏的條件,可以先給她嘗試一下‘冬眠療法’。暫時用鎮靜劑抑制住她的毒瘾,如果好的話,可能在沉睡過程中就自動脫毒了。”
“哈……”阿澤聽到這,終于長舒了一口氣。感覺心裏壓着的大石終于挪開了一點。但是馬上,李醫生接下來的話又重重地砸在了他和梓灏的心上。
“但是,鎮靜劑副作用也不小,如果出什麽問題,後果可能比現在更嚴重。”李醫生看一眼阿澤,“你也知道譚西的情況……”
“那怎麽辦!”阿澤剛放松了一點的心揪得比剛才更近了。
“如果,能找到□□之類的,應該會好一點。”
“我去想辦法!”
“還有其他的辦法嗎?”梓灏終于忍不住開口。
“哦……”李醫生似乎這次注意到梓灏,“其實最好是不依賴任何藥物,但是她現在的情況,具有攻擊性,又有自殺傾向,所以……”
譚西現在的情況,是毒瘾和精神問題兼具,精神問題更會加劇她的情況。
三人面
面相觑,還能有什麽辦法。
李醫生為了譚西的事,翻閱了大量的資料,問了這方面的朋友和專家。誰都知道應該送譚西去正規的戒毒機構,而不是精神病院。但以譚西的情況,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之後沒有人再說話。許久,才有人過來,說是譚西已經醒了。
李醫生打開電腦,點開譚西房間的監控,譚西雙手抱膝,整個蜷成一小團縮在床上,一動不動。因為她背對攝像頭,所以看不到表情。
李醫生馬上皺緊了眉,雙手一攤,“又這樣了”
“不知道,”阿澤的眉也皺到了一起,“之前在車上還好好的。”
“怎麽了嗎?”似乎只有梓灏不知道,這樣意味着什麽。他就像個局外人,對現在的狀況一無所知,無所适從。
“唉!還是先去看看再說吧。”
☆、雞
譚西覺得很冷,自己睡了多久,一睜開眼,竟然又回來了,所有的地方都做了防護,是怕她自殺吧。阿澤又把自己送回來了,自己這樣的人,也許留在這還真是合适。
四周都是一片死白,讓人不寒而栗。譚西選擇了最原始的姿勢,好像能讓自己稍微覺得安心一點。
梓灏跟着他們再次來到譚西的房間。
李醫生他們到的時候,譚西還是保持着這個姿勢,人在母體中的狀态,最大的自我保護。
李醫生走到譚西面前,彎下身子,“Hi,小西,我就知道你還得回來。”
阿澤的臉色一直不太好看,很明顯他不太欣賞李醫生的玩笑。“她怎麽樣?”
李醫生走近了些,輕輕地拿出手電,照了一下譚西的眼球。還好,譚西還知道閉上眼睛。
“呼……”李醫生站直身子,“還好。”
“不是就好。”阿澤也明顯松了一口氣。
“不是什麽?”只有梓灏,還是完全聽不懂他們說的。今天聽到的這些信息對他來說每個都是爆炸性的,這個地方,還有那個他不曾了解過的譚西。譚西曾經住在這裏,這個地方一進來就讓他不舒服,所有東西都感覺那麽壓抑,那麽絕望。真不知道,譚西當時是怎麽過來的。
“不是木僵。”李醫生答道,再次彎下腰,“小西,你覺得怎麽樣啊?”
譚西動了一下嘴角,但是什麽也沒說。還能怎麽樣。
“你想吃東西嗎?”李醫生湊得更近了些,手移到了譚西頭上,像是在安慰一個生病的小孩。“今天食堂有海南雞飯哦。”
很好,他看到譚西很明顯地皺了一下眉。以前譚西吃過一次海南雞飯,結果整整吐了兩天,之後就再也沒有吃過雞。
李醫生在幹什麽,看得阿澤眉頭鎖得更近,梓灏則是一頭霧水。
“你還是不吃雞啊。”李醫生一臉壞笑。
“哼……”譚西終于動了一下鼻子,然後把頭埋得更低。
“哈……”李醫生甚至笑出了聲,但也馬上見好就收,“走吧,我們先出去吧。”
“ding……”阿澤電話響起,走到一邊,“喂……我知道了。繼續找!”
“她現在怎麽樣?”梓灏看着譚西,終于能插上
“情況比想象的好。”
“你剛才說的木僵是什麽?”
“哦,”李醫生解釋道,“木僵狀态是在意識清晰正常時出現的精神運動性抑制綜合證。通常表現為不語、呆坐、呆立或卧床不動,面無表情,不吃不喝,對體內外刺激不起反應……”
“……”
“簡單來說,就是對外沒有任何感覺。就像她現在這樣。”李醫生見他不說話,又解釋了一遍。
“就像植物人。”
“呃……也差不多。”
“之前譚西木僵過?”
“是啊,持續了大半年呢!”李醫生看向譚西。
大半年!就像植物人一樣不吃不喝,不動。譚西……
今天聽到的這些信息對他來說每個都是爆炸性的,這個地方,還有那個他不曾了解過的譚西。譚西曾經住在這裏,這個地方一進來就讓他不舒服,所有東西都感覺那麽壓抑,那麽絕望。真不知道,譚西當時是怎麽過來的。
阿澤打完電話走進來,“我已經派人去找了,有消息就會通知我。”
“好,那我們先出去吧。”
“我……我能留在這嗎?”梓灏看着譚西,他好像完全不認識她,那麽多過去,那麽多他都不知道。他知道自己也做不了,但是,至少讓他在這,陪着她。
“你留在這有什麽用!”阿澤可不會覺得欣賞。
“我想在這,”梓灏望着譚西,“看着她。”
“她随時可能發病!”阿澤已面有愠色。
梓灏好像沒有聽到他的話,慢慢蹲下身子。
“譚西……”
“呃……”李醫生看到阿澤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只好出來打圓場,“其實她現在還好啦,我會随時關注她狀态,要不就讓他在這吧……”其實譚西這個狀态,是表示她拒絕溝通的。不過這人好像和譚西關系不錯,也許留在這也好。
“随便!”阿澤奪門而出,徑直走到院裏,點上一根煙,狠狠地嘬了兩口,煙直接進到了肺裏,沒有再出來。
李醫生跟着走出來,看一眼還呆在那裏的梓灏,“呃……我會在那邊看監控……有什麽……”那人卻好像完全聽不到他的話,好吧。
李醫生嘆了口氣,走回自己的房間,沉沉地坐下。這個小西,怎麽總是有本事把自己搞成這樣,還一次比一次嚴重。
李醫生對譚西是不一樣的,當阿澤打電話來詢問譚西的病情,剛好李醫生以前對這方面有所涉獵,又剛好有朋友是這方面的,就建議不如把譚西送到這裏來。
這個女人實在太不同了!自己當了這些年的精神科醫生,從來還沒有遇到誰好像她一樣。她的事跡絕對是這裏人津津樂道的,不過不是好的方面。記得當時李醫生終于解決了譚西的木僵,她的情緒還是很不穩定,她的自我意識太強,一直抵抗,以至于根本催眠不了。但是有一天,李醫生看到她在院子裏坐着,旁邊坐着的是那個殺了人的阿蓮,她倆坐在那裏,譚西正跟她說着什麽,阿蓮很認真地在聽。要知道這個阿蓮自從進來就沒有和任何人有過交流,他男朋友出了軌,她發了瘋殺了男朋友和情婦,基本上她恨所有的男人和女人。而這個時候,她卻靜靜地看着譚西,一臉的虔誠,表情和那些做禮拜的信徒一模一樣。這就讓李醫生對譚西更好奇了,他甚至試過催眠阿蓮來知道譚西的事,結果還沒成功。譚西就帶着阿蓮成功越獄。
聽說之後阿蓮就一直跟着她,她還滅掉了臺北一個黑社會,又在臺中自己搞了一個什麽聯盟。總之,這個女人,真的是……
李醫生跟着查了一些關于戒斷反應的資料。電腦上還是譚西房間的畫面,譚西背對着,又剛好遮住了那人的臉。不過看現在的狀況,應該還好。
☆、難得的輕松
梓灏半跪在譚西床前,看着這個給了他太多震撼的女人。那個冷靜,隐忍,甚至陰狠的女人就這樣靜靜地躺在這,面如死灰,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實在有太多的面,自己常常都看不清。開始以為她只是從臺灣回來的太子女,就這樣毫無道理闖入了自己的生活。可是後來,她搞定了箭豬,被通緝,解決花仔荃,和譚爺開戰,因為自己放棄……再後來,看到那些照片,幾乎崩潰的譚西,接着,更多更多……
而現在,她就這樣躺在這,那麽虛弱,那麽真實又不真實。
梓灏輕輕地撫開譚西額前的散發,以前怎麽發現她原來那麽瘦,在那裏,就那麽小小的一團,虛弱得好像一張紙片。梓灏好想就這樣把她揉進自己的懷裏,心裏。
譚西的頭還是埋得很低,繼續保持着剛才的姿勢,也不知是否注意到了梓灏的存在。
梓灏把身子埋得更低些,壓低聲音嘗試跟她說話。
“譚西……你覺得怎麽樣?你能聽見我說話嗎?譚西……”
面前的人沒有反應。那個完全自我保護的姿勢,根本就是在對外界說“不”。
梓灏索性坐在了地上,手輕輕撫着譚西的頭,“譚西,我以前都不知道你原來不吃雞的。”梓灏似乎在模仿剛才李醫生的動作,因為他看到譚西是剛才有回應李醫生。
又是這個話題,譚西微微撇了撇嘴,頭輕輕地動了動。
“以前和你出去,你都吃得特別少,面包,咖啡……對了,還有bloody marry!哈……”
梓灏竟然笑了出來,原來和譚西的回憶也有這樣輕松愉快的部分。
譚西也笑了,她想起第一次和梓灏在藍天咖啡,梓灏錯喝了她的白開水時的囧樣。
“其實我後來,也喝過,除了山葵,還有芥末。”梓灏笑了笑,“我當時就在想,這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是啊,這是個什麽樣的人。自己好像完全不了解,完全不知道。
“呵……”譚西終于把臉露了出來,“瘋子……”
“呵……哈哈……”
說完兩人都笑出了聲來,壓抑了那麽久,這一刻的輕松是那麽的奢侈。
梓灏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把自己當成那個臣,但其實是也無所謂了,這一刻譚西的笑,就一切都值得了。
監控器那頭的李醫生簡直覺得不可思議,精神病房裏還能有這樣的笑聲,這個人還真是厲害啊,也不知道和小西是什麽關系。
看到小西現在狀态這麽好,自己着實是覺得輕松了許多。
窗外的阿澤就不是這樣的感受了,他是該慶幸自己帶了鐘梓灏來,還是該難受為什麽不是自己陪着譚西。
他只能把譚西仍在這,然後去做自己該做的事。□□終于有消息了,自己又要馬上趕回臺北。
“阿澤,你回來啦,你看小西……”
“情況比想象的好。”
“好很多,我剛才和她開玩笑,她還生氣了呢!”
“雞?”阿澤也從來不知道原來譚西是不吃雞的。記得以前在家裏,她和臣哥明明都很喜歡吃雞的啊。
“嗯,譚西有次吃了食堂的雞,足足吐了一天,之後就不吃了。”
“哦。”自己原來都不知道。
其實連李醫生也不知道,譚西之所以會吐,就是因為那是她和阿臣最後的一餐。本來以為有一個美好的未來,卻就這樣畫上了休止符。
“shit!”阿澤突然暗罵一聲。
愉快的氣氛沒有持續多久,譚西又開始全身抽搐,呼吸變得急促。梓灏捉住她的肩膀,她拼命掙脫,兩人已經從床上糾纏到了地上。
“該死!譚西毒瘾發作了!”
“啊?”剛才一臉驚喜的李醫生此時一臉錯愕。
“快點!”阿澤不由分說,拖着李醫生跑了過去。“快把門打開!”
果然不出所料!這一次,譚西死死箍住了梓灏的脖子,嘴裏發着怪聲,雙腳不停地踢打。梓灏剛想掰開她的手,就被她一腳踹在小腹上。
阿澤看到鐘梓灏,臉色發白,眼睛突出,眼看就快不行了。這個白癡,到底還要被她殺幾次!
當機立斷,走過去就着譚西的脖子一劈,緊箍的手才總算是松了。
梓灏倒向一邊大口的喘氣。
呼……
李醫生還是一臉的錯愕。作為一個精神科醫師,還真的從來沒有見過毒瘾發作,這可比發病嚴重多了。
阿澤抱起地上的譚西,重新放回床上。
梓灏呆坐在地上,呼吸慢慢恢複。又發作了。
“走吧,”阿澤看了眼梓灏已經青紫的脖子,“你還要被她殺幾次!”
梓灏慢慢站起來,腳因為久跪而發麻,剛才的掙紮又消耗了不少力氣,差一點就要栽倒在地,幸虧李醫生扶住了自己。
“我們……都先出去吧。”
阿澤還是首先沖了出去,李醫生扶着梓灏出來,然後關好了門。
阿澤轉過來,“李醫生,我還有事,找到□□我會第一時間送過來。”
“好。”
“你……”阿澤看一眼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