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
譚西逃也似地離開了玄門,這個地方充滿了阿臣的氣息,關于他的一切,自己已經承受不起,自己就快崩潰了。譚西把車速提到最大,飛快地逃回了傷心女子聯盟。
譚西跳下車,一下子沖了進去,徑直上了二樓,盡頭那間,是阿蓮的房間,她知道他們的一切,她曾經在療養院像夢呓一般地全部都說給她聽,她一定會懂。
譚西趔趔趄趄地撞開阿蓮的門,不顧一切地撲了上去,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的一根浮木。
“阿蓮,阿臣他……我……”譚西趴在阿蓮的肩上,痛哭流涕,這一刻,她終于卸下了所有的武裝和防備。
可是阿蓮卻冷冷地把她推開了。“阿臣怎麽了?”
“阿臣有肝癌,我……”
“你終于知道了。”
“什麽?!”譚西有些錯愕,阿蓮怎麽會知道,不可能。
“自己的男人得病都要讓別人來告訴你,你這個女人當得也太不稱職了!”
“什麽意思?”譚西不自覺地後退,今天的阿蓮太反常了,她……
“也是啊,你一心顧着你那個新歡,又怎麽還會理阿臣呢?不過好在他們現在也都知道你是什麽人了……”
“是你做的?!”譚西簡直不敢相信。
“是阿臣要我這麽做的!”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
“為什麽?我看不下去,我不準任何人這麽對阿臣,你也不行!”不理譚西的錯愕,阿蓮繼續說道,“你知不知道阿臣為你做了多少啊,你以為那個三爺真的是因為你幫他殺了眼中釘,一高興給你三千萬啊?不是!是阿臣和他做的交易,是阿臣用命幫你換回來的!!!”
阿蓮的話在譚西心裏炸開,什麽,阿臣……
“阿臣知道你要錢,你要報仇,可是他已經幫不了你了,所以……”阿蓮頓了頓,眼神像刀一樣看着譚西,似乎想從她身上挖一塊肉下來。“他用自己的命來幫你,還把整個玄門都給了你!”阿蓮狠狠地說着,也止不住開始落淚,“你呢?你就一槍打死了他,還心安理得拿他的錢去貼其他男人!我真是替阿臣不值,他要是知道,一定後悔死了!”
“不要說了,求你不要再說了。”譚西死命地掐着自己的頭,好痛,感覺就要裂開了。“啊……”
“你給我走!你根本不配擁有臣的一切,你根本不配擁有傷心女子聯盟!你不要臣,我要!我一定會好好對他,絕對比你好上千千萬萬倍!”
這就是目的嗎?代臣收回這一切,她說得對,自己是不配,不配。
“呵……”
譚西慢慢地站起來,拖着身子走了出去,什麽也沒有了,什麽也不需要了。
自己還真是失敗,連阿蓮也要對付自己,當初自己在療養院,整天拉着她講阿臣的故事,她聽着聽着就愛上了,愛得那麽真,那麽瘋,連自己也比不了。也許,臣交給她,真的會比自己好吧。
再見了。
譚西走了,不知道去哪裏,應該去哪裏。
當天下午,阿澤就來了。
阿蓮依舊好整以暇地坐在那,享受着她的戰利品。她坐在譚西的房間裏,牆上挂着阿臣的畫像,這一切現在都屬于她了。
“譚西回來過嗎?”
“她走了,不會再回來了。”阿蓮擺弄着桌上的擺件,慢條斯理地說。
“她去哪了?”
“她大概覺得對不起阿臣,自己灰溜溜地就走了。”
“你胡說什麽?我問你她在哪?”
“着急了?你對她還真是用心啊!你這樣對你大哥的女人,就不怕他不高興?”
阿澤怒火中燒,覺得眼前這就是個瘋子,真不知道譚西當初為什麽要把她從療養院帶出來!
阿蓮看着阿澤氣得通紅的臉,更加得意了,“我說中了!你就是喜歡譚西!大哥的女人你也搞!連你都背叛阿臣!”
“臣哥的事關你什麽事!”這個瘋子!當初也不知道譚西和她說了些什麽,讓她瘋得那麽厲害!
“我不準任何人,對不住阿臣!”阿蓮大叫着。
“你不準!你憑什麽!你以為你是誰啊!阿臣認識你嗎?!臣哥只是喜歡譚西一個!”這個瘋子,對一個不認識的人,都能這樣,真是瘋的不輕!
“譚西?她背叛了阿臣,她已經沒有資格,她已經把阿臣連同傷心女子聯盟一起給我了……”阿蓮還在繼續她的夢呓。
阿澤不想再和這個瘋子在這裏浪費時間,“我告訴你,要是譚西有什麽事,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哼……”阿蓮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笑,不再看阿澤,自顧自地擦拭起手裏的擺件。
阿澤氣急,但是無奈對方是個瘋子,阿澤大步走了出去,譚西的車子還停在樓下,連車門也沒有關。
譚西,她瘋了你也跟她一起瘋!你到底在哪裏?
☆、往事
譚西好似游魂一樣在街上游蕩着,什麽都沒有了,阿臣,傷心女子聯盟,連阿蓮也……自己做人還真是失敗啊!還有什麽,還要什麽……
一輛車迎面駛來,譚西也不記得要避,就這樣硬生生撞到在地。
“小姐,你沒事吧。”
譚西慢慢擡起頭,眼神渙散地看了一眼,不是,不是……
“小姐,我送你去醫院吧。”
譚西甩開那人,一下子站起來,跑得老遠。
好想逃,好想消失,可是還能去哪裏,哪裏還有臣?
臺南,臣的家。這個自己以為一輩子也不會再來的地方,這個夢魇一般的存在。
那一天,自己氣急敗壞地趕來,臣就站在二樓的那個房間裏,背對着自己,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
“你終于還是來了。”
“為什麽?為什麽丢下我?”
“已經不重要了,你是來殺我的是嗎?”
不是……阿臣始終沒有回頭,連看一眼都不想了嗎?
“是!我本來的目的就是要你的命,殺了你就會有人給我錢了。”自己還真是不堪啊,索性就再不堪一點吧,好讓大家都死心,做應該做的事。
“我知道,動手吧。”
什麽?就這樣了嗎?
譚西愣在當場,自己來,不是……被抛棄真是好憤怒,好像從天堂一下跌落到地獄,但是……
“為什麽要丢下我?”自始至終,譚西想要的都只是一句答案吶。
“西……”阿臣終于轉過了頭,臉上是譚西看不懂的表情,明明感覺好親密,為什麽卻又那麽遙遠。阿臣想抓住譚西,卻最終又把手放下了,一霎的迷失之後終于還是硬起了心腸。“動手啊,我不會還手的。”阿臣張開了雙臂,以擁抱的姿勢,不是擁抱譚西,而是迎接子彈。
“好!我現在就殺死你!”譚西憤怒地舉起槍,手戰抖着去扣扳機,子彈卻遲遲未能出膛。她做不到,要她怎麽樣,昨天還那麽幸福,今天就要生死相見,做不到,怎麽能做到?
“西……”臣叫着,也許是最後一次,他最終還是忍不住,慢慢走過來,輕輕地緩緩地撫上譚西的面。
譚西好似抓緊最後的浮木,死死地抓住了臣的手,“不要丢下我……”
譚西的淚打濕了臣的手,也淋濕了臣的心。譚西幾乎站不穩,倚靠着臣嘤嘤地乞求着,“不要丢下我……我除了你什麽都沒有了。你別不要我啊……”
“呼……”臣長嘆一聲,緊緊地将譚西摟在懷裏。
“我不舍得你啊,我已經忘記自己的目的了,我只想……”譚西的手慢慢垂下去,緊緊抱着臣,什麽都不要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有你就夠了……
“殺了我,你就會有錢,就可以報仇,這些不是你想要的嗎……”
“不是,我只想要你,我只想和你一起……”譚西哭着,用力把臣抱得更緊,“你不要再丢下我好不好?”
“太遲了,我們就這樣吧,這是我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
譚西什麽也聽不進,只是感覺臣抓着自己的手慢慢向上,,突然……真的很突然,!臣捉着自己的手,對準太陽穴……臣就這樣倒了下去,臉上甚至還帶着笑,血……好多血!槍還在自己手上,自己是兇手!
“砰……”
譚西順着樓梯的扶手慢慢跪跌下去,往事重現,痛苦只增不減,她劇烈地發着抖,眼淚大滴大滴地不由自主地掉落下來,打在身上,是那麽地痛,這個地方,她一直不敢來,她從心底裏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自己竟然親手打死了自己最愛的人。
“啊……”聲音在空蕩蕩的房間裏回蕩,最後又打回了譚西的心。好難受,就快受不了了,譚西的頭拼命撞擊着欄杆,只希望能就此昏過去,結束這一刻的煎熬。可惜偏偏不能如願,越是痛楚記憶就越是清晰,越想擺脫就越是清醒。
譚西不可抑止地抽泣着,身體發抖得近乎痙攣,她掙紮着,就從床上跌落下來。
她費力地站了起來,走進那一間房,勉強支撐着站在那裏,好冷,連最後一點溫暖也不複存在了!
“啊……”譚西咆哮着,把阿臣書桌上的東西都掃到了地上,拉開抽屜把所有東西都倒了出來,如果可以,她甚至想一把火把這裏燒得一幹二淨。
譚西已經用盡了力氣,她掙紮着躺到阿臣曾經的床上,背死死地抵着牆,把自己蜷縮成團。這裏早已沒有了阿臣的氣息,即使躺在阿臣睡過的地方,也絲毫感覺不到他的存在。沒有了,真的沒有了。
☆、替身
玄門,臣的房間門還大開着,東西散落一地,阿澤慢慢地蹲下去,一張一張地拾起來。
那裏大部分都是關于譚西的,她的過去,原來比自己想象的還要……
譚西,五歲被譚焘認領,帶回香港,被訓練成一個殺手,十五歲跟着李輝來臺灣,後被李輝賣入星辰夜總會……
原來這就是譚西的過去,阿澤終于都了解了。她的謹慎,她的苦衷……
阿澤的心更加地疼了,他很想緊緊地抱着譚西,可是下一秒,阿澤想起了那個瘋子阿蓮的話,大哥的女人,臣哥,你願意把譚西交給我嗎?可以嗎?
三天了,動用了各種關系,去了各個地方,都沒能找到,譚西,你到底在哪裏?
阿澤不會想到譚西會去臺南,那個地方,連他自己也沒有再去過,因為那一幕,實在……
那一天,他沖進去,看見譚西滿身是血,臣哥就躺在她的懷裏,已經沒有了氣息。
他撲過去,捉着譚西的雙臂,譚西的眼神已經渙散,臉上沒有了任何的表情,她死死地抱着阿臣,似乎很久也沒有移動過。
“誰幹的,到底是誰幹的!”阿澤好似發瘋一般地大叫。
“是我,是我殺死他的……”
什麽?阿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譚西!怎麽可能!
“你說什麽?到底發生了什麽?”阿澤拼命搖着譚西。
譚西就任他搖着,像一具死屍,“我朝他開了槍……”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麽做啊!”臣哥這麽愛她,她為什麽?
“我不想,我不想的……”
“到底發生了什麽?你怎麽會……”阿澤還是不敢相信。那麽相愛,那麽幸福,怎麽會是這樣的結局?
“我殺了他,我殺了臣……我……”譚西終于支持不住,就這麽向後倒去……
“譚西……”
後來,私家偵探來收錢,自己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譚西的過去,進而發現了臣哥的遺物,知道了他患病的真相,他慢慢原諒或者是諒解了譚西,但是,心裏始終都有根刺,所以才會那麽自私不告訴譚西真相,所以才違背臣哥的遺願,只肯幫譚西三次。只是怎麽都沒想到,她居然用最後一次救了那個鐘梓灏……鐘梓灏!?難道……
雖然不願承認,但是這個确實有好大的可能,阿澤對手下交代了幾句,就立即動身去了香港。
之前已經叫阿東去譚西家那邊看過了,暫時沒有,她該不會真的在那個鐘梓灏那裏吧?
那個鐘梓灏,到底有什麽了不起的!
阿東很快查到了梓灏的住處,阿澤上去的時候,梓灏還在家裏等着譚西,等着她又一次出現。
“譚……”看見來人,梓灏的眼睛立即失去了神采,“是你啊。”
“譚西在不在?”阿澤快速環顧了一圈。
“我很久沒見過她了。”看這個阿澤那麽急,難道是譚西出了什麽事嗎?是不是跟那些相片有關,“還沒有找到嗎?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我之前……”
原來上次接電話的就是他啊!阿澤心裏有一絲不适,“麻煩你見到譚西立即通知我!”
還是那樣頤指氣使的語氣啊。梓灏也不想和他計較了,“譚西是不是有事啊?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嗎?”
“ding……”阿澤沒有回答,徑自拿起了電話,“喂……什麽!我馬上回來!”阿澤放下電話,眼裏閃過一絲不安,怎麽會在那個地方,是不是又犯病了?
梓灏一直看着阿澤,見他放下電話,試探地問,“是不是找到譚西了?”
“把譚西的電話給我。”
看來是真的,梓灏都算是舒了一口氣,他把電話交給阿澤,“我想跟你一起去見譚西。”
阿澤看着他,這個人,殺死了玄門那麽多兄弟,現在還敢自己送上門去,真是不怕死!
“好啊!”你自己找死,就不要怪我不遵守承諾了!
阿澤直接到了臺南,算是多留他一陣好了。
臺南,臣哥的家。門口已經有人守在那裏,見到阿澤就畢恭畢敬的。
“澤哥……”
“在裏面嗎?”
“在。”
梓灏随着阿澤進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阿澤新收的手下,要是把白背心換成黑色的,還真是有幾分相似呢。
譚西還躺在臣的床上,已經沒有一點溫度,一點氣息,她一動不動,就這樣,就這樣……
“譚西……”阿澤上前捉着她的手,“++你在這多久了,吃飯了嗎?”
譚西慢慢地擡起頭,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臣不見了,他又不要我了……”
“譚西!”又是這樣的狀态,阿澤最怕她這樣,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崩潰!“起來!”阿澤用力拖着譚西,“我們去吃飯。”
“臣……臣!”譚西漫無目的地望着前方,卻突然眼前一亮,她用力地甩開阿澤,跳下床來,三步并作兩步撲到門口的梓灏身上,死死地抱着他。
“臣,你回來啦,你真的回來了!”譚西又哭又笑,整個人都埋在梓灏的懷裏,臉頰不停摩挲着梓灏的白背心。
“譚西……我……”梓灏想說什麽,卻被阿澤制止住了。譚西不能再受刺激了。
“臣……真的是你嗎?真的是你回來了嗎?”譚西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好命,自己真的還可以再見到……
“是我……”梓灏看到阿澤的手勢,“我回來了……”
“呵……”譚西放心了,把頭埋得更深,抱得更緊。
阿澤明白了,鐘梓灏對于譚西來講,不過就是一件臣哥的白背心,呵……
梓灏也明白了,自己真的只是那個阿臣的替身,徹頭徹尾的替身……最心愛的就在懷裏,但自己卻是另一個人的身份,一個替身……梓灏很想推開,卻又不忍心,身上的白背心早已被譚西的眼淚打濕,自己也被譚西死死地箍住。她是如此虛弱,教自己怎麽忍心……
梓灏什麽也做不了,唯有輕輕地撫着譚西的發,算了吧,至少這一刻,她還在啊……
☆、白背心
折騰了很久,譚西終于睡着了,梓灏小心地掙脫開,輕手輕腳地走出去,阿澤正站在門口,瞥了一眼梓灏,淡淡地說,“客房在走廊盡頭,你也累了,先去休息一下吧。”說完扔給他一件黑色的背心。梓灏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白背心已經被搞得又濕又髒,于是接了過來,“好。”
真的很累了,梓灏慢慢地向客房挪去,現在真想好好沖個涼然後大睡一場,以為見到譚西,自己懸了那麽久的心終于可以放下了來了,卻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阿澤冷冷地看着梓灏,臣哥,以後譚西就交給我來守護吧。
梓灏剛洗完了澡出來就又聽到了譚西的喊叫聲,“臣,你在哪裏……”
沒辦法,梓灏套上衣服,快步沖了過來。
譚西已經從床上跌了下來,雙手用力地撐在地上,卻好像怎麽也站不起來。她太虛弱了,雖然剛才自己哄了半天她才吃了一點東西,但是還遠遠不夠。
梓灏還是走了過去,心疼地抱住譚西,“別怕,我在呢……”
譚西好像安靜了一點,梓灏剛想要把她抱起來,卻被她一把狠狠地扯住,“你是誰!臣呢?”譚西狠命地開始掙脫,“臣呢?!”
“我是啊?”梓灏有些不解,難道她清醒了,又或者一直不清醒的只是自己吧。“我在啊,譚西……”
“你不是!臣呢?”譚西掙開梓灏,拼命想要站起來,“他去哪了?他是不是又不要我了!?”
“譚西……”
這一切都被在門口的阿澤看在眼裏,他沒有估計錯,他心裏閃過一絲竊喜,但随即就被更大的悲涼所取代,因為他已經決定了,臣哥的替身,沒有人比他更合适。
他理了理自己從臣哥舊衣服裏找到的白背心,慢慢地推門進去。
“西……”他輕輕地半跪下來,迎面抱住了譚西,“好了好了……”
譚西像是再次被抽幹了力氣,任由阿澤抱着,慢慢将頭靠了過去。
阿澤成功了,他有些不屑地看一眼梓灏,冷冷地說,“你先出去吧,這裏有我就行了。”
梓灏有些糊塗了,怎麽這麽快,自己就連替身都做不了了,是自己做錯了什麽嗎?
梓灏看着躺在阿澤懷裏的譚西,終于安靜了,而終于,也沒有自己什麽事了吧。
梓灏慢慢地站起來,慢慢地退出去,慢慢地走開,回到那間客房,重重地躺倒下去。
阿澤沒有理會他,一心一意地抱着自己懷裏的人,輕輕地摸着她已被汗水打濕的頭發,譚西,以後就讓我來代替臣哥,好好愛你吧。
阿澤輕輕地抱起譚西,輕輕地把她放到床上,自己也在邊上坐了下來。他愛憐地看着譚西,這一刻,他不知期待了多久。他的手慢慢撫上譚西的臉,又瘦了,還是不懂得好好照顧自己。
譚西慢慢地挪動了一下,把臉側向一邊,幽幽地吐出幾個字,卻把他再次打入谷底,“阿澤,臣是不是不要我了?”
“什麽?我……”不行嗎?還是不行嗎?
“臣是不是走了,是不是不會回來了?為什麽又丢下我?為什麽?!”譚西的情緒再次變得激動,“我在這兒等了好久,他為什麽不回來?”
“譚西……”阿澤狠命地抱住她,“還有我,我會一直陪着你,你忘了臣哥好不好……”
“連你都這麽說了,”譚西的臉更加黯淡了,“看來他是真的不要我了……我昨天,昨天還夢到他,我們抱得好緊,他還喂我吃飯,我們……”
所以只有那個人可以嗎?為什麽是他,為什麽不是我?
“譚西,臣哥回來了,你沒有做夢,我現在就去找他來,好不好?”
“真的嗎?臣真的回來了嗎?”譚西終于有了一點反應,而阿澤也終于認命了。
他給譚西蓋好被子,慢慢退了出去,洩憤一般地一把扯下那件白背心,還是不得不去敲梓灏的門,把白背心扔給他,“換回來吧。”
是啊,換回來,為什麽偏偏只有你能讓譚西好過一點?
“什麽?”什麽換回來?
“你穿上它,走過去叫她‘西’,她就會認得你了。”
認得自己?是又可以做回那個阿臣的替身了嗎?梓灏看着那件白背心,哭笑不得。
“譚西現在很痛苦,只有臣哥可以幫到他,算我……拜托你。”
梓灏還是穿上了,他好像明白了什麽,又好像還是很糊塗,只是那個他永遠也不知該怎麽辦的譚西,他還是放不下。
這條路,為什麽會覺得這麽艱難呢,幾乎用盡了力氣,才終于走了過去。推開門,譚西躺在那裏,全身發着抖,就像上一次一樣,還好這次,她沒有抓亂自己的手。
梓灏慢慢地走過去,走到譚西面前,慢慢地彎下身子,“西……”
譚西好似抓住了最後的浮木,緊緊地,死死地抱住了他。
阿澤站在門口,心裏是莫大的悲涼,為什麽自己決定了,還是做不到,這唯一的一次機會,自己也還是做不到。
他慢慢地後退,退回自己的房間,看不下去了,真的看不下去了。以前是她和臣哥的幸福,自己下了多大的決心要成全,要放手,而現在,臣哥不在了,卻還是不是自己,不是自己……
譚西睡着了,梓灏慢慢地退了出去,卻似乎連走回房間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就這樣站在門口,他終于都明白了,原來在譚西心裏自己不過是一件白背心只是一件死物,一個念想……還有比這更諷刺的嗎?
梓灏重重地靠在牆上,好累啊,比殺人還累,真的好累……
不遠處,阿澤立在那裏,相信今晚,沒有人能夠睡得着了。
☆、離開
譚西也沒有睡,她死死地掐着自己的雙臂,努力把自己蜷縮得更緊。她已經認清了,認清了那一個事實。當鐘梓灏穿着白背心再次出現的時候,她就已經徹底醒了。一直以來,自己心心念念追尋着的那一個殘影,那一點回憶,原來都只是自欺欺人,原來自己一直以來都接受不了,臣已經不在的事實。那時候在香港,看見鐘梓灏,看見白背心,自己就好像找到了替代,開始不顧一切地撲過去,即使是在已經認清了一切以後,還是忍不住,還是不想放手。
臣為了自己而死,而自己卻這樣心安理得。譚西終于了解了自己有多自私,自己真的不配,不配擁有任何人……
夜深了,譚西慢慢地爬起來,輕手輕腳地打開門,梓灏已經回去了,阿澤也不在,即使是睡不着,也不想再呆在這個地方,充滿了諷刺,充滿了嘲笑……
譚西慢慢地走下樓,打開門,走了出去……
梓灏重重地癱倒在床上,心裏卻如水洗過一般的清醒,回想起和譚西的點點滴滴,到底有幾分是關于自己?她意亂情迷的熱吻,那些含混不清的呓語,她為自己做過的事,是不是都只是因為那個“臣”,甚至只是因為自己身上的白背心?自己該怎麽樣,丢下她回去,還是甘心地做一個替身?自己到底該怎麽辦?
最終梓灏還是沒有脫下那件白背心,天剛亮的時候,他起身走向譚西的房間,卻發現阿澤已經在那裏了,好像已經站了很久,卻始終也沒有推開那道門。
梓灏走過去,看了一眼阿澤,突然覺得他們還真是可悲。就這樣立在心愛的人門口,和一個死去的人較勁,卻好像什麽也做不了,什麽也做不到。
阿澤也看見了他,稍稍一眼就立即移開了,終于伸手推開了……
可惜,床鋪散亂着,譚西已經不在……
“該死!”阿澤暗罵一聲,這個譚西,還真是不能讓人省心,他習慣性地去掏電話,卻發現譚西的電話正在手裏。
“譚西她……”怎麽會不見了,這是第幾次,她怎麽始終也記不得和自己的約定!
“喂,你們繼續幫我留意譚西,”阿澤已經開始打電話,“是,她又不見了!有消息馬上通知我!”阿澤氣急敗壞地挂了電話,一下子沖下樓去。
梓灏以為他想到了什麽,也跟着走了出來。
阿澤跳上車,看了一眼梓灏,“上車啊!”
阿澤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叫鐘梓灏,大概是怕找到譚西時只有他才可以讓譚西安靜一點吧。
“我們要去哪?”
“不知,先在附近看一下。”譚西身體還很虛弱,應該不會走得太遠,如果運氣好,說不定能發現吧。
阿澤一面想一面把油門踩到底,譚西,你不準給我有事!
自然是找不到,譚西要避,自然不會那麽輕易讓人發現。
接下來的幾天,阿澤和梓灏把譚西所有會去的地方都找遍了,臺北、臺南、臺中、花蓮,都沒有,所有跟臣哥有關的地方都沒有,她到底會去哪裏?
找不到,還是找不到,所有人那裏都沒有回複,連香港那邊也拜托阿東了,還是沒有。阿澤要回玄門了,那邊還有事等着他去做。
“你先回香港吧。”這些天一直帶着鐘梓灏,是擔心找到譚西的時候自己應付不了。
“可是……”譚西還沒有找到,要自己怎麽放心回去,跟譚爺請的假快到了,自己到時候也要回去交人了。
“她既然要躲,就不會那麽容易讓人找到。我料到會比上次難找了!”
是啊,自己從來都找不到她,每次都只能等着她來,可是那是因為那個阿臣,現在呢,她還會來找自己嗎?
阿澤走了,梓灏還是不放心,又給譚爺打了電話告假,說是想在親戚這裏多呆幾天,好在譚爺也欣然同意了。
梓灏又去了之前去過的所有地方,這些地方加起來就是譚西的過去吧,一個他不了解,也不曾參與的過去。
一個星期過去了,又一個星期,梓灏還是找不到,他像是一只無頭蒼蠅一般在人生地不熟的臺灣到處亂撞,譚西到底在哪裏,恍惚間,他覺得自己好像見到了,在花蓮的海灘,在臺南的家裏,還有臺中,她的紅色保時捷還停在樓下,多希望她會從車窗裏探出頭來,讓自己上車。可惜沒有,可惜下一秒就會消失,可惜一切都只是幻覺……
梓灏躺在臺北的一個小旅館裏,真的已經沒有力氣了,跟譚爺請假的時間就快到了,自己也該回香港了。
☆、沉淪
“喂!”就在梓灏收拾好行李準備離開時,竟然接到了譚西的電話,“譚西!”梓灏興奮得聲音都提高了八度。
“是我……”那頭傳來的卻是阿澤低沉的聲音,“你還在臺灣嗎?”
“是,是不是找到譚西了?”
“是,”阿澤沉了一下,天知道他有多不想打這個電話,可是譚西現在的狀況,只怕也只有這個人能控制住了,他之前已經打過電話給阿東,說是鐘梓灏還沒有回去,也算他有心了。
“太好了!”梓灏終于松了一口氣。
“你在哪,我叫人過來接你。”
梓灏趕緊報了地址,直接提了行李箱到樓下等着。阿澤的人很快到了,開車帶着梓灏去了臺北的郊區。
原來譚西就在這裏,離自己那麽近……呵……
梓灏嘆了口氣,快步跳下了車,由來人領着,拐進了一處不起眼的小院子。
“你來了。”阿澤已經等着門口了,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看到他身上的白背心後,慢慢說道,“譚西在裏面。”
梓灏跟着阿澤走了進去,譚西躺在,不,應該是癱在床上,手死死地捉住床單,把自己蜷成蝦狀,好像還在發着抖,嘴不停地動着,好像在說什麽,再近一點,還可以看着她頭上豆大的汗珠。
她病了嗎?還是又發病了?
“她這樣多久了,是不是不舒服,有沒有請人看過?”
阿澤沒有理會,自己輕輕地靠了過去,慢慢地蹲下來,刻意地把聲音調得輕緩柔和,“譚西,你看誰來了……”
說完慢慢地側開身子,把視線讓給鐘梓灏。
“西……”梓灏慢慢地靠近,輕輕地蹲下身子,把白背心湊得近了些。梓灏突然悲涼地發覺,他扮那個臣已經扮到如此熟練了嗎?
譚西微微地動了動,眼神渙散地望向他,只在白背心上停留了一瞬,就把眼神轉到了別處,吃力地将頭別向一旁,繼續着口中的呢喃。梓灏也終于聽清楚了,她在叫臣……
對于這個情況,梓灏和阿澤都有點預料之外,大概是自己扮得還不夠好吧,梓灏無奈,慢慢地跪在地板上,好讓自己身子更低,語氣也放得更加柔和緩慢,“西……你怎麽了,我是臣啊……”
譚西連眼皮也沒有擡一下,梓灏輕輕地撫上她的臉,動作足夠小心溫存,卻換來譚西厭惡的一瞥,狠狠甩開了梓灏的手。甚至吃力地轉動身子,背向梓灏。
怎麽了?自己做錯什麽了嗎?還是有什麽地方不對!
梓灏還想繼續,卻被阿澤一下拉住,扯着起身,“走吧。”
梓灏跟着阿澤慢慢退了出來,阿澤轉身輕輕地關好了門。
“她怎麽了?怎麽會這樣?”
“我找到她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嘴裏一直叫着臣哥的名字,什麽人也不認。”阿澤吐了口氣,“原本以為她會認得你,沒想到……”
沒想到自己連這個替身也做不到了。
“還有什麽?她和那個臣之間還有什麽?”
“什麽意思?”
“除了白背心,他們之間還有什麽東西,比如說小動作,常常說的話?”
“呵”阿澤冷笑一聲,“這些我怎麽可能知道!”
梓灏沒了聲音,阿澤也沒有了,兩個人就站在那扇門外面,卻什麽也做不到。
半晌,還是阿澤先開了口,“你先去吧,這事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