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仿佛是在生死之間走了一遭。抓槍的手無力地垂下,面如死灰。
譚西彎身拾起槍,拿在手上很随意的把玩,語氣還很輕松,“怎麽,下不了手啊,也對,貪生怕死,人之常情。不如讓我來幫幫你。”
譚西瞬間收起笑容,眼神變得狠辣,猛地一下把槍抵在花仔荃的太陽穴上,
“大……大小姐……”看着花仔荃額上的青筋暴起,譚西的眼神再次變得玩味,她故意放慢扣動扳機的動作,槍口慢慢在花仔荃的太陽穴上摩擦……
“砰!”
槍聲沒有響,但卻足以讓花仔荃吓得屁滾尿流。剛才那一刻,花仔荃幾乎以為自己死定了,然而譚西才不會這麽快讓他得到解脫。
剛才的虛晃一槍擊垮了花仔荃最後的一道防線,崩斷了他心底繃緊的最後一根弦。此時的花仔荃早已是大汗淋漓,抖似篩糠,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血液都激将噴薄而出。
譚西自然不會放過他,直接殘忍地剝奪了他這個最後的宣洩渠道,譚西的臉上再次出現了笑容,卻冰冷得好似來自阿鼻地獄。槍口還死死地抵在花仔荃的頭上,譚西笑着警告道,“不準尿!”譚西笑意更甚,“如果你夠膽尿的話,我就一槍打爆你的頭!”眼神裏的陰狠不減,臉上卻挂着笑,就好像是在善意的提醒花仔荃不要破壞環境一樣。
“饒命啊!大小姐!”花仔荃早已吓破了膽,心理全線崩潰。用力掙紮着向譚西撲去,死命抱住譚西的腳。“大小姐,饒命啊!”
譚西慢慢将槍從花仔荃頭上移除,直起身子後退一步,看着這個匍匐在她腳下好似蝼蟻一般的人,心裏沒有一絲憐憫。
“饒命?你出賣我的時候不是就應該想到會有今天這樣的下場嗎?”譚西說得輕描淡寫,但是梓灏聽得出她語氣裏的愠怒,從一開始她就一直說着廣東話,一直都沒有轉換過。她是在聚集,等待着下一刻的爆發。
“大小姐,我是一時糊塗,受人指使,求大小姐給我個機會将功補過啊!大小姐!”花仔荃是個機靈的人,現在他四面受敵,唯有孤注一擲,賭賭譚西對他手上的資料會有興趣。
“你認為你對我有利用價值嗎?”譚西抱着雙手,一臉不屑“其實要你死,根本不需要我動手,外面大把人想你死啦。我想你老板現在一定是到處找你,要殺你滅口哦。”譚西看看花仔荃的反應,繼續說道,“至于箭豬那邊,更是想把你煎皮拆骨,五馬分屍。還有那幫警察,現在應該都下了通緝令了吧。”譚西冷笑一聲,幸災樂禍就像在看一個笑話,此時她的冷,她的狠,真是會讓人不寒而栗。
“只要我現在把你從這丢出去,”譚西故意停了停,“你今晚就必死無疑!”譚西臉上還挂着笑,卻好似一把鋼刀插入了花仔荃的心,一片一片将他淩遲。
“大小姐,救命啊!”花仔荃還想向前撲,卻被譚西的手下狠狠按住,“我願意講出我知道的所有事。”
要知道是誰害自己并不難,只是譚西還是想要一個确實的答案。
“要饒你不死不是不行,不過就要看看你手裏的料夠不夠分量,還有你的誠意。”譚西收起了笑,“我要知道每一個細節!”譚西做了個放人的手勢,轉向身邊的手下,“阿東。你們守在這!你,”譚西指着地上的花仔荃,“跟我進來。”
“是。”
花仔荃跟着譚西進去了,門被重重地關上。一場鬧劇戛然而止,梓灏才有精力來梳理一下剛才的情況。
那是他沒有見過的譚西,那樣的陰狠,那樣的冷漠,憤怒得幾近失去理智,有那麽一刻,梓灏甚至真的以為譚西會一槍打爆花仔荃的頭,讓他腦袋開花。此時的譚西就好像發了狂的猛獸,他還真有些擔心她會在裏面把花仔荃撕成碎片。
到底會是什麽人指使花仔荃的呢,又和譚西有仇?花仔荃如今在烏幫很活躍,照理很受譚爺重用,又有什麽理由讓他要铤而走險地害譚西呢?
那幫手下靜靜地守在那裏,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自然也沒有人注意到他這個看客,他們屏息留意着周圍的動靜,一個個都訓練有素,全然不似幫裏那些“雜牌軍”。
不知過了多久,那扇門終于開了,譚西步子沉重地踏了出來,那個叫阿東的立刻迎了上去。
“阿嫂?”
“阿東,”譚西略略擡了擡頭,臉上看不出表情,“找人幫他搭路。”
“是。”絲毫沒有質疑,阿東已經叫手下領着花仔荃出去了。
梓灏不知道他們在裏面說了些什麽,或是達成了什麽交易。剛才還氣勢洶洶的譚西此刻卻偃旗息鼓,甚至幫出賣自己的人逃走。唯一不變的是她一直都沒有轉換過的廣東話。他看着譚西臉色慘白,她是還在生氣,還是已經沒有力氣生氣了?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麽?
“阿東,你們先走。”
“是。”又是絕對的服從,那個阿東開始帶着手下人撤退,只是頗有深意地朝梓灏看了一眼,像是終于發現了一直呆在這裏的“透明人”。
阿東他們一走,譚西就整個垮了下來,她幾乎站不住,只得倚着門框勉強保持直立。她的手深深□□頭發裏,狠命揪着。她撐不下去了,她好累。那個結果早在預料之中,卻沒想到真的證實了卻是那麽地難以接受。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梓灏看着眼前的譚西,突然感到一陣心疼,那個如此堅強倔強的人此刻卻顯得那樣的無助,那樣的失魂落魄。
“譚西……”梓灏慢慢地走過去,“你還好吧?”
怎麽可能會好,剛經歷了那樣的天翻地覆,怎麽可能會好!
“怎麽你還在這啊?”譚西有氣無力地擡了擡頭。
梓灏無奈,自己也太沒有存在感了吧。
“不如你都先走吧,我想一個人靜靜,你有開車吧。”
還是廣東話,這樣的狀況怎麽能讓梓灏放心離開。
“譚西,你……”
譚西嘆了口氣,雙手抱着頭強迫自己清醒一點。“走吧。”
梓灏尾随譚西出了倉庫,快步搶先走到譚西的車前,打開副駕駛位的門,“我來開吧。”
不是沒見識過譚西的車技,以她現在這麽不穩定的情緒,讓她開怕是真的要出人命了。
譚西沒有說話,徑直走到副駕駛的位子上坐下。
梓灏開的不快,不時轉頭留意着譚西的動靜,譚西雙手抱着肩,頭瞥向車外,一言不發。
“是不是冷啊?”梓灏把車停下,脫下自己的外衣給譚西披上,“先披上吧。”
譚西裹了裹梓灏的衣服,依舊面無表情地把頭瞥向車外。
☆、殘酷的真相
這樣的安靜對梓灏來說無異于是一種煎熬,他心裏有太多的問題想要知道。這幾天她去了哪裏?到底是什麽人想要害他?他和花仔荃在裏面都說了些什麽?好多好多,總覺得譚西身上有太多地方他看不穿,猜不透了。
“這幾天,你去哪兒了?我……”梓灏轉頭看着譚西,小心翼翼地發問,“給你打了好多電話。你是不是回臺灣了?”
“我在箭豬家。”
原以為譚西不想回答,卻沒想到答案這樣的出人意表。她在箭豬家?
“你……”梓灏欲言又止,他想知道什麽,卻又問不出口。
“被人陷害成這樣,我當然要想辦法幫自己洗清嫌疑啊。”
洗清嫌疑?她被懷疑殺了箭豬的情婦,卻還有膽子直接去找箭豬。可是事情又可以那麽快解決,梓灏逼自己不要去想這其中可能的細節,可是偏偏腦海裏卻活色生香的一幕一幕。
譚西轉過臉來看着梓灏,“是不是好想知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梓灏想點頭,但又怕再次觸及她的傷痛。
“你知不知道是誰害我啊?”譚西幽幽地開口,“是譚焘!”
譚爺!這怎麽可能!
“怎麽會是譚爺,你失蹤的時候他可是派人到處去找你,更何況……”
更何況你是他的女兒,又怎麽會……
“他是派人找我,不過不是擔心我的安危,”譚西頓了頓,努力讓自己可以平靜一些,“是想殺我滅口!”
殺……殺人滅口!
看着梓灏一臉的難以置信,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你知不知道花仔荃跟我說過什麽?”譚西長嘆一口氣,“這幾天你們烏幫一共派了3批人,表面就是找大小姐,其實是見到我就殺無赦。拿屍體回去就行了,念在父女一場,他都會幫我找個骨灰龛位,可能還會流兩滴眼淚吧……”譚西冷笑一聲,“跟着就名正言順地接收我所有的東西。”
譚西起初并不知道自己給箭豬那個女人其實是花仔荃的姘頭。現在那女的傍上了箭豬,自然是不會再跟花仔荃了。花仔荃那天喝了點酒,踩上去找她,一時激動就錯手殺了她。
結果事情被譚爺知道了,就将計就計,賊喊捉賊。趁她現在根基不牢,一不做二不休。要是讓她搭上箭豬,就更麻煩了。只要譚西不在了,箭豬那邊也算是有了交待,而譚爺要的東西更是唾手可得了。
“是不是很精彩啊!”
譚西的表情因激動而抽搐,眼淚奪眶而出,她無力地抓住前面的臺子,把頭深深地埋了下去。
“譚西……”
梓灏撫着她的背,聽着她已經抑制不住地嘤嘤哭泣,像是一頭絕望的困獸發出的最後嘶吼。
“譚西,沒事了,沒事了……”
梓灏盡力安慰着她,一只手握着方向盤,一只手溫柔地摩挲着她的發。
“虎毒不食子,他想我死!十幾年前是這樣,現在都是這樣!”那樣的嚎啕,那樣的吼叫,是一個女兒對殘忍的父親的控訴。
天底下怎麽會有父親想殺死自己的女兒,梓灏不知道,只是他已經開始相信這個詭異的故事了。此時的譚西令他動容,他停下了車,一把把譚西拉進自己的懷裏,希望能給她哪怕只有一點的安慰。
淚水已打濕了譚西的發,那樣的淋漓會是一種怎樣的痛呢?
懷裏的人慢慢平靜,猛地掙脫出來,很用力地擦着臉上的眼淚。“我沒事。”
譚西啊,即使是這樣悲傷的時候也不肯讓自己的脆弱過多地展示于人前,你的盾牌何時才會真正的卸下,又或者只是面對着我才不肯徹底卸下。如果是那個“澤哥”呢?可不可以讓你放心地軟弱給他看?
梓灏記住了那個只聽過一次的名字,是因為他是譚西的愛人嗎?
梓灏有些無奈搖了搖頭,再次将車發動,還是開得很慢,在路過街邊的那間酒吧時,譚西叫他停下了車。
譚西跳了下去,踉踉跄跄地朝裏走,好像還沒有喝就已經醉了。梓灏沒有阻止,只是默默地把車停到了一邊。此時此刻,若是能喝醉,也算是一種福氣吧。
今晚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要不是要看着譚西,他也真想進去大喝特喝,醉得一塌糊塗。
今天這個譚西又是他沒見過的,究竟譚西身上還有多少秘密,還有多少事他不知道的呢?
梓灏進去的時候,譚西正搖晃着手中的bloody mary,血紅的色彩在燈光下更顯血腥,桌上還橫着一排的“深水炸彈”,看來譚西還真是一心求醉。
有幾個一頭彩毛的家夥欺到譚西身邊,其中一個還開始毛手毛腳,“小姐,一個人吶,讓哥哥陪你……啊……”
梓灏剛想過去,就聽見那人殺豬一般的慘叫,他的手被譚西牢牢捉住,狠命地反按在桌上,看那樣子,怕是關節已經錯位。
其他幾人見狀想要開打,卻是生生被譚西的眼神釘在了原處,那眼神,不帶一點溫度,卻是那般陰狠殘忍,看得人不寒而栗。
算了,就讓她發洩一下吧。梓灏守在一邊,防着那群人發難。
僵持了一陣,譚西一點也沒有要放手的意思,其中一個大起膽子撲上來,卻被譚西飛起一腳,一個豎劈直接壓在了地上。
剩下的人都不敢再放肆。紛紛向後退去,制住的兩人則含混不清地開始求饒。誰叫他們惹到心情不好的譚西呢,算他們不走運了。
“滾!”譚西放開手腳,把頭轉回吧臺,自顧自端起一杯酒來,一飲而盡。
那幾人吃了大虧,卻也不敢再放肆,一個個灰頭土臉地跑了,走時還不忘丢下一句狠話,“臭婆娘,你給我等着!”
譚西始終沒有回頭,大概是不屑看這樣的猴戲,以為打完人心裏會好受點,卻更加憎恨自己,憎恨譚焘給的這身所謂的本事。
不知又喝了多少,意識開始模糊,又是那個很長的夢,那間屋子,打開門,那個人……
梓灏把譚西扶上車,寄好安全帶,譚西像是睡着了,嘴裏依舊開始嘀咕着夢呓一般的話語,梓灏俯下身去聽,卻還是什麽也聽不清。或許這個女人對于他就是這樣迷糊不清的,不知目的,不知結果。
車停在樓下,譚西已不省人事得扶都扶不住,梓灏無奈,只能将她打橫抱起,譚西的長發垂在他的手臂上,飄散着微醺的酒味,她到底喝了多少?
譚西睡得很熟,但還是眉頭深鎖,那沮喪好似濃的化不開,即使睡着了也得不到安寧。
梓灏看着懷裏的人,突然覺得有些心疼,這樣虛弱的譚西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到底在這個女人身上有多少是自己看不見,也不知道的呢。
梓灏将譚西安頓好,卻也沒有走,就這樣靜靜地守着她。這些天……也許她真的太累了吧,好好睡吧。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了一些細節。
☆、原來如此
梓灏就這樣靜靜地坐了一夜,天剛微亮,譚西還沒有醒,梓灏想起她大概一天也沒有吃過東西,于是出門去給她買菠蘿包。回來的時候,在附近看到許多人埋伏着,想必都是來抓譚西的。梓灏走快兩步,急匆匆地上樓,卻又在門口停了下來。
譚西已經醒了,還和屋裏的來人說着話。
那個男人一開口就是責備,但語氣中卻也不乏關心。
“為什麽不告訴我,連臺灣那邊的人都不知,如果不是阿東聽到,我都不知你發生這麽大件事!”
“sorry咯,我現在不是沒事了,你的救命符那麽精貴,當然要留到更危急的時候才用啊,這次的事我自己可以搞定。”
“是,你搞得定,你厲害,夠膽一個人去箭豬的老巢,你不怕他……”
“現在不是沒事嘛。”
譚西好像是在對那男人撒嬌,這樣的語氣她從來也沒有對梓灏用過,看來那男人真的是……
梓灏慢慢垂下頭去。
“唉……你啊……”語氣中滿是無奈,但盡然也有一絲寵溺。就好像是故意給梓灏做多一次确認。
“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哼……”譚西收起笑臉,表情變得嚴肅,連說話都轉回了廣東話,“他要玩,我就索性和他玩到底!”
“你想清楚了?”
“上次的事多謝你,這次我确實要你幫忙了,第二次……”
“好,你決定。”又是無條件的答應。
“對了,你的‘觀音兵’呢?”
“啊?”
“我聽阿東講,昨晚他一直在那裏……”
在說自己?
“走了吧。”
“聽阿東講,他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殺手‘鬼影’?”
呵……原來自己這麽有名啊……
“都好,有了他,以後做事都方便點。”
“是吧。”
原來如此,這就是她找上自己的目的!做事方便?呵……原來自己不過是個徹頭徹尾的棋子!
梓灏冷笑着走下樓,将手裏包住的菠蘿包丢進垃圾箱,頭也不回地離開……
這個世界就是這麽肮髒,這麽可笑,自己的自以為是,讓自己那最後一丁點的自尊也被人踩在腳下,任意踐踏……
這麽多年了,最後剩下的始終還是只有自己一個人,直面這混沌的人世,殘忍的命運……
以為找到同類,原來別人不過把自己當成傻瓜!
哈……哈哈哈……
之後譚西打過幾次電話來,梓灏一次也沒有接,以為譚西會找上門來,結果也沒有,是自己沒有利用價值了嗎?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