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寒冷的冬天過去了,寧靜的沅水河鎮終于交了春,冰雪消融的大地将萌發新綠,河水又次嘩啦嘩啦地流淌着。可兩人心中的堅冰有沒有融化,還得從春天發生的一件小事說起。
春日的一天,夏如雪入山一趟,見山裏長滿了冒嫩尖的竹筍,想去竹山拔些山筍,順路采蕨,讓曹子惠帶去。
夏如雪進山拔筍還有個原故。因為曹子惠這次呆她家的時間太長,不同以往。莫蘭這人心眼又多,曹子惠回家,會當着曹子惠的面說她唆着曹子惠留在她家,曹子惠又要受一場氣。但是曹子惠這人好像在她家住得心安理得,不知事理,所以得趕緊催她回家。曹子惠見夏如雪帶了竹簍子,說:“小姨,你去哪裏呢?”夏如雪回身說:“上山拔筍。”曹子惠想入山看殘雪,笑着說:“小姨,我也要去。”一邊早換好了一雙運動鞋,拉着夏如雪的手出門了。
兩人一前一後地翻上了岩頭山,只見空翠的山裏一條小路直通幽靜處,夏如雪曹子惠沿着這條曲曲折折的路采着嫩蕨。不一會,兩人不知不覺地來到一處古舊的避雨走廊。原來這是一座簡陋的小廟,夏如雪徑直走了進去,曹子惠最怕見這些面相猙獰的怪神,但不免也壯着膽子跟着她進去了,只見一個人站在香案前,嘴裏不停地咕哝着什麽。夏如雪朝這人喊了一聲:“王西。”王西正在聳着肩作着揖,全心神都在這賜給她所有的神上,先恍惚聽到背後有人叫她,以為是神像顯靈了,後聽得真切是夏如雪的聲音,扭轉頭說:“阿雪,倒是你顯靈了。”夏如雪曹子惠笑着問她來這做什麽?王西面上掠過一絲憂色,說;“我女兒開車回家過年,卻在高速路上發生了車禍,現在在醫院裏躺着。”夏如雪忙關心地問她女兒傷勢嚴重嗎?王西說:“現在昏迷不醒,我看今天是黃道吉日,所以來廟裏拜菩薩,求菩薩保佑我女兒。”邊轉過身去邊拜邊作揖。曹子惠瞧着她那戲劇性的行為,說:“王嬸,你那麽誠心誠意,菩薩肯會保佑你女兒早點醒來的。”夏如雪聽曹子惠的話音是在嘲笑王西,王西卻笑着說:“有你這句話就好。”又轉過身來說:“噫,你怎麽還不回去?前些日子我到你家拜年時,看你不在家,問起你婆婆,她說你和馮以英吵架後,就一直還沒回來過。”曹子惠幾次想向夏如雪抱怨這事,卻總是插不上嘴,現聽到王西說起莫蘭說他兩吵架了,料着馮以英這次向莫蘭說了這事,冷笑着說:“人的歲數有虛歲,連莫莫的名字也是徒有虛名,還不如響響好。”夏如雪也才記起了曹子惠剛到她家時,淚水不自主地順着她那柔線條的臉龐流了下來,欲言又止的樣子。 曹子惠如今還在這裏悠閑,莫蘭可真得會作怪,說是我唆使着曹子惠,不讓她家去。記得自己年紀輕輕兒地嫁到沅水河鎮時,不明什麽因由,馮遠程遠遠地躲着莫蘭。還是王西咕咕哝哝地告訴自己,莫蘭疑心夏如雪讓他遠離了自己。而據夏如雪了解王西的為人,從來都是村裏最口多的人,一言必吐出一家的真實家底。夏如雪不願當着別人的面說曹子惠的短,心事重重地随意拔了些稚筍,就和王西曹子惠下山了。
下山後,夏如雪燒火煮筍,稚筍煮得白黃,綿綿軟軟後,夏如雪一根一根地全撕成了細筍條,卷進了保鮮膜裏,走向堂屋裏,對曹子惠說:“子惠,已經給你們家煮好了筍,明天回家時記得拿去。”曹子惠正在給一件舊了顏色的衣服釘釘珠,聽到夏如雪要趕自己回家,撒嬌地說:“小姨,你就讓我再多住幾天。”夏如雪覺得不能再任由曹子惠這麽妄自得往她家躲 ,落雨天總得有個躲雨處,可親姨家并不是站腳地,那永遠的。夏如雪佝偻着身坐在了沙發上說:“你姨爹又出外打工去了,小姨也想多留你住幾天,陪陪我。你表妹在外教書已成家,她怕我一人寂寞,讓我上城去她家住。你自己現在成了家,不是以前那個可以通過哭鬧就可以拿到棒棒糖的小孩,而應該承擔起家的責任,像個大人一樣思考為人處世。你們兩為什麽吵架,我也不好過問,只是希望你能夠好好得。說句不好聽的話,菜越炒越熟,人越吵越生份。”
曹子惠自覺一直是個有成熟思想的人,從來就看不起和自己同齡的年輕人,更不會接受那些流于世俗的想法,也很嫌別人說自己有孩子氣,又聽到夏如雪說起吵架的事,心裏一湧起那天風雨夜的事,馮以英在莫蘭眼面前說這事,她就感覺很惱火,馮以英來接她也純粹是莫蘭催他的,想到這份子上,曹子惠就不服氣。曹子惠厭倦了夏如雪家長似的訓話,把她的話當做耳旁風,繼續用針別着那彎彎扭扭的線。第二日曹子惠也沒有家去,她硬要争個臉面出來,讓馮以英知道如果失去了她,将是一場不大不小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