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卻說莫蘭給夏如雪送完禮後,一個人在家裏悶愁着,又是雨水連連綿綿。因為想着家裏的經濟重擔全壓在馮以英的肩上,花以前存的那些錢又能花多久呢?這錢就好比壇子裏的糍粑,摸一個少一個。自己卻不能盡半點力,只能賺些零花錢貼補家用。又眼看着家家都栽好了一田一田的油菜,她又想着重新把那赤寶山附近的田挖一挖,卻很痛心地看到山腳下的葡萄田完全被雨水泡着。只見幹褐色的葡萄秧苗浸泡在白汪汪的水裏,也難怪縣農業局的技術員會說這個品種的秧苗太差勁。莫蘭跌足抱怨馮以英花錢都花在沒用的東西上,花得淌水似的,不知憐惜。
等馮以英他們回到家,先跑去看了葡萄園,地裏狼藉一片。莫蘭,她卻再也憋不住肚子裏的怨氣,吊着嗓子直囔着說:“你做了什麽好事!偏把錢放在這不值錢的事上。這靠天吃飯的事準嗎?一年收成好,一年收成不好的。只往裏砸錢,卻不見一個子兒進。你自己去看看那些爛嗆了心的葡萄秧吧!”莫蘭還沒有說完,馮以英早已經頂撞了回去,“我是沒有做什麽好事,全都讓你給攪和了。你放心,我哪怕去撿破爛也會做下去。”以前馮以英根本就沒有回過莫蘭的嘴,卻單單為這事和她吵架。莫蘭已經氣得臉色都黃了,顫顫驚驚地說:“你……還學會……頂我的嘴了。我打小怎麽教育你的。不管大人是對還是錯,都不要頂嘴。你全當耳旁風了?還是在外學野呢?”在中間站着的曹子惠看着他們母子兩你一句我一句地争吵。畢竟馮以英當初是為了自己。她很想駁斥莫蘭幾句,但是聽夏如雪說沒過門的媳婦插不上嘴。曹子惠暗中拉了拉馮以英的中指說:“媽,我坐完船有點頭暈,先和馮以英去休息了。”
他們推開了吊腳樓這邊的卧房門,只見卧室裏新添的紅木家具重新油漆了一遍,反着油漆的亮光,角角落落都收拾得妥妥得。馮以英見房間裏煥然一新,知道這是莫蘭細心打理的,很悔恨自己沖了莫蘭的脾氣。曹子惠瞥了一眼正在出神的馮以英說:“哎!即使你媽有錯,你也不應該去頂她的嘴啊。你媽好不容易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了。你卻為這點小事沖她老人家。”馮以英疑心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完全不像平時的曹子惠。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曹子惠偏護着莫蘭,“呀!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以前你不是老恨我滿嘴是我媽嗎?今天怎麽幫我媽說起話來呢?”曹子惠聽馮以英借此奚落自己,又提起前情,也只得不做聲。
忽然聽得門壁外面傳來連連的哎喲聲,馮以英唿得打開了房門,探着頭左右瞧了瞧。原來是莫蘭貼着壁柱子哎喲哎喲地在叫,她整個人都疲軟得快倒到地下去了。馮以英趕緊跨出房門,他的鼻子都差點撞到了廊沿的柱子上,“媽,你怎麽呢?是不是那裏又痛啊?”莫蘭痛的連腳底下都綿撲撲得,吃力地說着:“我膽結石又犯了。”馮以英說:“那我們去醫院。”曹子惠給莫蘭披上了一件厚實的呢料衣服。他們簡單地收拾了幾件常換洗的衣服,挽着莫蘭的胳膊坐車去了縣城的醫院。
剛把莫蘭安置進了三樓的病房裏,馮以英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原來是馮剛打電話給他,詢問他是否已經考慮好了種葡萄的事。只聽馮以英在電話裏頭說:“二爺,好久不聯系了。你現在還在那上班嗎?我媽病了,現在在醫院裏。一時抽不出時間來弄這事。”莫蘭聽到這,把手從被褥裏伸了出來,吃緊着力說:“莫……莫。”馮以英以為莫蘭要喝開水,忙握着她的手說:“媽。你要喝水嗎?”莫蘭微睜着眼說:“莫莫,是不是你二爺啊?”馮以英點了點頭。莫蘭知道他的心事,怕她責怪馮以英沒有盡孝,“莫莫,有事你就先去忙吧。這裏有子惠。”坐在床沿邊上的曹子惠也忙說:“莫莫,你去吧,這裏有我了。”馮以英聽她們兩讓自己放心去,也就急匆匆地離開了。
曹子惠一個人不得不忙着去收費窗口繳費,辦理各種手續。莫蘭被推進手術室前,曹子惠安慰了莫蘭一番,叫她不要太過于緊張。曹子惠焦急地在安靜的走廊裏徘徊瞻顧,不時地踮起腳尖往手術室的窗口望。剛在冰涼的椅子上坐下,她屁股都還沒有坐熱,又起身在幽長的走廊裏來回地走動。
十月份的天,只有吃飯的功夫。而醫院的外面已經被黑幕完全籠罩着,暖黃的路燈映照在玻璃窗上。有時會有一個白色的影子在玻璃上穿梭而過。曹子惠此刻多麽想馮以英能夠陪在自己的身邊。正自焦躁不安地等着,莫蘭被醫生護士們推出了手術室。曹子惠趕緊問醫生手術進行得怎麽樣呢?醫生說很成功。曹子惠也就松了口氣。
莫蘭被他們推進了冷清的病房裏。水泥的樓房不比木質房屋那麽暖和。白色瓷磚下的寒氣開始慢慢得滲透到病房裏的每一處。曹子惠給莫蘭掖好了四處的被角,累得趴在了床沿上,昏昏欲睡。有時也會被冷氣裹身而醒。莫蘭心疼地叫曹子惠去吃些熱飯。
你肯定會驚訝曹子惠唐突的體貼。只是莫蘭的病痛讓曹子惠切身想起了夏如白。她只是把待夏如白的心移到了莫蘭身上。可憐寡居多年的莫蘭辛苦帶大馮以英,卻落得一身病。夏如白也時常托夢給曹子惠,既然已經嫁到馮家,那麽婆婆就好比自己的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