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二天,曹子惠頂着一頭亂蓬蓬的頭發進了衛生間。她扭開了水龍頭刷牙,一邊回味着昨晚花園裏的那一幕。自來水嘩嘩地流了一洗臉水槽,她還全然不知。直到門上響起了嘣嘣的敲門聲,她才慌忙地把水龍頭關了,木紋瓷磚上已經是水汪汪得。曹子惠打開門一看,是穿着深藍色綿睡衣的曹天成,見地板上濕漉漉得,說:“怎麽那麽多水?”頓了一下說:“呃,你等會去書琴裏,我有話和你說。”曹子惠也不理他,徑直走了。
原來昨晚,孫尚冷得睡不着,在床上翻來覆去。九點多時,聽到窗戶下貓兒一遞一聲地在叫。心煩的她拿着雞毛撣子去花園裏趕貓,卻碰到曹子惠和馮以英摟抱在一起。孫尚愛管閑事,把這事告訴了曹天成。曹天成氣得發抖,以為曹子惠做出了婚前有損她名譽的事。等她進來後,直接把她狠狠地扇了一耳光說:“婚都還沒結,就做這種出格的事。萬一他把你抛棄呢?”曹子惠捂着發燙的臉生氣地說:“你什麽時候管過我?現在來管呢,你以前做什麽去了。我和他只是吻了下。這都什麽年代呢。”邊說着,邊跑進了自己的房間,趴在沙發上的靠墊上哭了起來。
馮以英從二樓的螺旋木樓梯下來,經過曹子惠敞開的房門時,看到曹子惠在哭,忙走進去,摟着她的肩膀問她怎麽呢?在她的心裏從來就沒有父愛,曹子惠見馮以英安慰她,撲入到他的懷裏哭得更兇了,賭氣地說:“我明天去鄉下。”馮以英肚裏尋思着她這是怎麽呢,推搡着她的肩膀說:“大小姐,怎麽突然要回去呢?”曹子惠推開他的手,起身走到折疊式衣櫃前,整理起了行李箱。馮以英被她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便出去大廳裏看電視新聞。
看着看着,一條青水河漲水的新聞使馮以英的心揪了起來。每年的這個時候,青水河鎮都會有一次春澇。馮以英着急地掏出手機,剛想打電話給莫蘭時,張鳳走了過來,說:“馮先生,曹老板找你。”馮以英跟着張鳳進了卧房,“曹老板,馮以英來了。”
曹天成打了曹子惠那一巴掌,愛女的他很悔恨。想到曹子惠已經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他也只有試試馮以英的心。
只見曹天成帶着老花眼鏡在看報紙,擡眼瞧着馮以英說:“以英啊,進來坐。”馮以英笑着撿了一角落裏的椅子坐了。曹天成放下手頭的報紙說:“那事你考慮得怎麽樣呢?”馮以英說:“叔叔,我是單親家庭的孩子,我不得不回去。我媽媽養了我二十多年。”曹天成說:“你可以把你媽媽接到我家來。”馮以英說:“叔叔,我媽媽已經習慣了鄉下的生活,我要回去照顧她,她在哪裏,我就在哪裏。我不可能丢下她來城裏。”曹天成見他說得義正言辭,不為富裕的生活動心,有一顆孝心,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小夥子啊,我最欣賞你這種人了,如果你讓她受委屈,我會找你麻煩的。”馮以英拍着胸脯說:“叔叔,請你放心,如果哪一天我對不住曹子惠了,随你處罰。”又說:“子惠說她明天要去她小姨家,我也要走了,因為家鄉漲了洪水,我放心不下我媽媽。”曹天成說:“我陪你們一起去。你先出去吧。”
馮以英走出書琴房,想着曹天成終于承認了自己,他歡天喜地地告訴了曹子惠,還把曹天成會去青水河鎮的話也告訴了她。曹子惠原以為曹天成會把自己鎖在房裏,聽了馮以英的話,高興地說:“又可以去鄉下咯。”馮以英看着她高興的樣子,心裏挂念的是莫蘭,忙撥了個電話給莫蘭。莫蘭說家裏一切都好,馮以英懸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第二天,他們坐上新開通的高鐵來到了馮以英家。
馮以英歡喜地跑進小院子裏,邊喊着:“媽媽,子惠的爸爸來了。”
莫蘭自馮以英去城裏後,她擔心馮以英不被曹子惠的家長看好,今聽到曹子惠他們來了,忙喜出望外地迎了出來說:“子惠,你們屋裏坐。”邊說着,邊忙着去倒茶水、拿酸姜等。曹天成笑着東瞅瞅,西看看,只見木壁上挂着幾張彩畫,畫裏印的是黃梅戲裏的女角兒、挂帥的穆桂英,布置雖簡單,卻也整潔。正屋的對過是三間小木屋,斜對過是小吊腳樓,小院子裏的中央有一小口水井,水井邊栽值了一棵橙子樹,除這棵樹外,別無其他花木。馮以英見曹天成在院子裏呆呆地站着,忙走到院子裏說:“叔叔,屋裏坐。這山裏還是有點冷的。”曹天成才進中堂裏坐了下來。只見莫蘭端着洗臉水進了中堂說:“子惠他爸爸洗下臉吧。”說完,還要往竈屋去做飯,曹天成笑着接了洗臉盆說:“以英的媽媽不用那麽忙,我們坐下說會話吧。”莫蘭笑眯眯地坐下了,顫着聲音說:“子惠她爸,也沒有什麽好招待你的,這木房子還是他爸在時修的。”曹天成說:“既然要結親,那麽遲早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養了一個孝順的好兒子啊。以後他們兩邊都可以住,我那邊買了兩套房子,來這裏是和你商量下他們的事。”莫蘭心裏一直憂慮城裏人看不上她這寒酸的家,聽到曹天成說的懇切,笑着說:“我們這邊結親的話,按我們這邊的規矩,男方會先去女方家過禮,按我們這裏的話說是吃同意,這段時間把兩人的八字要來合一下,選日子。之後男方又要去一次彩禮錢,按日子結婚。”曹天成聽了,心想:“他們這兒的婚姻辦得真麻煩。”笑着說:“以英他媽,還是一次性的好。”莫蘭吃過錢的苦,比一般人更看重錢,更何況他兩人是自由戀愛,村裏那些相親的彩禮錢都要花上幾十萬,想了會說:“子惠她爸,你看五萬行嗎?”曹天成本來是來商量曹子惠他兩的喜宴,聽了莫蘭說的一切,也就尊重了莫蘭的意思,說:“我因為生意上的事忙,明天得回去了。”莫蘭說:“來了,也要吃了飯去,莫莫,拿我手機給你子惠她小姨打電話,喔,還有那王嬸,叫她們明天過來吃飯。”大家又說笑了回,莫蘭馮以英則去竈屋裏煮飯,曹天成和曹子惠各處轉悠。
晚飯後,曹天成因前幾日連夜出差,今路上又奔波,累得早早去堂屋裏睡覺了,曹子惠他們在吊腳樓裏說話。只聽莫蘭說:“子惠啊!好久沒有看到你呢。那次還是在你小姨家看到你的。時間過得可真快。”曹子惠說:“嬸,我小姨和姨爹他們還好嗎?”莫蘭打斷她的話說:“子惠,你要學着改口啊。我們現在是一家人呢,得管我叫媽。要是按照以前的老規矩,馮以英去你家過禮就算訂婚了。現在這個時代不同呢,你也用不着倒杯茶水給我,然後才改口叫媽。”咽了一口口水說:“你姨爹過完年就出去了,去船上挖金子。你小姨現在一個人在家。”曹子惠想着自己現在也是快結婚的人了,覺得一切都像一場夢,邊叫了聲媽。莫蘭高興地應了,拉着她的手說:“子惠啊,我們家窮,靠捕魚,織篾起家。以英他爸爸死的早,那個時候他爸爸看着家裏窮,和村裏的一夥人也是去國外淘金了,你姨爹馮遠程也跟着去了。家裏剛有點起色,可他爸爸是沒這個享福的命啊!”說着,心裏一陣酸楚,掉下了眼淚。馮以英說:“媽,你別傷心了,也好讓爸爸安息。”莫蘭用手背摸了摸淚水說:“他爸爸也不知怎麽就被在河裏嗆死了,那時馮以英才十多歲啊。我又去不得國外,還是你姨爹馮遠程給背回來的。你姨爹好啊,還幫我辦理了他爸的喪事。我吃了好多苦啊,只讀過初中,沒什麽技能,為了養活馮以英,我什麽都做過。幫人洗碗啊!幫人賣吃的啊。”馮以英看了看牆上的挂鐘說:“媽,現在都快一點了,你身體不好,又怕冷,還有膽結石,你和曹子惠早點睡覺。”馮以英邊說邊把房門帶上出去了,莫蘭怕睡覺時會吵着曹子惠,去吊腳樓那邊的房間去睡了。曹子惠卻沒半點睡意,趴着木窗雕花的格子看那條青水河,只見青水河河上有微弱的螢火閃爍,溶溶蕩蕩的月色朗照在青水河河上。曹子惠見那麽美麗寧靜的青水河山村,情不自禁地說:“青水河湘女多情,情多也因有情郎。”在頭腦裏幻想着自己以後在這青水河河畔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