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容石說到做到。
伴随着一聲可怖的門響,容玉的視野裏又只剩下了被金屬籠分割成幾段的空蕩蕩的調教室。留給他的只有一個殘存了幾絲幾乎不可察覺的容石指溫的水碗,碗邊的籠底上還散落着些許水痕。
那是他剛剛把臉埋進水碗時溢出來的。
容玉維持着原來的跪姿沒有動,他低頭看了看水碗裏倒映出來的自己,撐着籠底的手掌不甘地攥起,指甲摩擦金屬發出的噪音過于悚人,容玉止不住打了個顫。像是終于接受了容石離開的事實,他頹然跌下身子,跪坐在自己腿上。在眼裏打了好幾個轉的淚水終于控制不住躍出眼底,直直砸進容玉面前的水碗,打破平靜的水面,激起了接連不斷漣漪。
其實容玉并不排斥容石這樣将他一直關下去,但前提是容石願意看他一眼。他非常願意用自由換容石的愛,可他到底是個徹徹底底的loser,這兩樣他一樣都不配擁有。
容玉到底是哭累了,他擡手抹了一把挂在臉上還沒來得及蒸發的金豆子,重新俯下了身子把臉埋進水碗咕咚咕咚喝起了水。其實容石并沒有束縛住他的手腕,他完全可以把水碗拿起,以人的姿态淺酌慢飲,可他偏要做出一副容石還在籠外看着他的樣子。
容石收回了他做人一切權利,那麽他也要用這種方式自我懲罰。
容玉一動不動地跪着,時而低頭喝幾口水,小腿麻木到失去知覺後他才不得不調整姿勢,蜷到籠角裏靠着。無人問津的度秒如年和被容石忽視的失落還算好熬,只是小腹處愈發明顯的脹痛着實将容玉折磨得夠嗆。
水喝得太多,想要排洩的欲望惡劣地驅逐掉了容玉所有的感觸。滿腦子都盼着容石趕快出現,好救他于水火。
可等到容石真的出現後,容玉看着他主人無比冷漠的表情後,卻又什麽聲音也不敢發出。
午飯容石準備的是肉醬拌飯,不用借助餐具也可以吃到嘴。容石本來一開始想準備容玉喜歡的湯面,但一想到容玉的樣子,便換成了拌飯。即便兩人關系已經惡化到這般地步,他還是控制不住為容玉把所有的一切都考慮到。
情思可以壓抑掩藏,可常年累月形成的習慣卻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改掉的。
睡前醒後想到的第一個人都是容玉,容玉喜歡吃什麽,容玉有沒有及時增減衣物,容玉哪天要考試哪天要上補習班,這些零碎的事情容石記得比他自己的行程還要清楚。
容石不長不短将近30年的生命,幾乎一半都被烙上了容玉的痕跡。
這一次容石沒有再跟容玉廢話,把飯碗放下,又在空了的水碗裏重新加滿水,也不去管容玉是否要吃,擡手就要将籠門落鎖。
“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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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玉又一次抓住了容石的衣角,也許是被鐵籠磨去了棱角,他眼裏的執拗已經所剩無幾。容石能夠看到的只有将他淹沒、讓他窒息的渴求。容石僵在原地,狠下心來沒有轉身,不停地吞咽口水按捺住自己狂跳的心髒。
下一秒,容玉委屈渴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主人,您看看我……求您轉過身來看看我,行嗎?”
幾乎是在容玉話音落下的同一刻,容石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全都擰到了一起,從發根開始到指間,幾乎每一塊體膚都泛起了劇痛。容石艱難地轉過身,他不敢去看容玉的眼睛,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回應容玉的渴求,只放下了一句冷冰冰的回答:“有事說事。”
容玉被這句話傷得很疼,他咬了咬下唇,大膽抓住容石的手腕,将他主人的手帶向自己的小腹,溫熱的手掌隔着衣服貼上去的時候,容玉的尿意更加明顯,他擰眉道:“主人,我想上廁所……您摸摸……主人,狗狗想尿尿……求您讓狗狗尿尿……”
附在容石小腹上的那只手幾乎沒了知覺,容石下意識用力按了一下,容玉猝然洩出一聲嘤咛:“主人,求您。”
如此這般的哭訴乞求讓容石想到了不久前容玉被他掌握着高潮的樣子,想射卻因為他的命令不能射。聽着那暧昧情色的呻吟,容石當時就想着要是能把容玉欺負哭出來該有多好。
如今容玉如他所願地哭了,鹹濕的淚水讓那張漂亮的臉蛋變得支離破碎,容石卻除了錐心劇痛,半點快意也感覺不到。容玉還在不停地渴求,一聲聲“主人”像遷徙途中的大雁瀕死前的哀鳴。
容石心軟了。
他認命般打開了容玉腳上的皮铐,解開項圈牽引與鐵籠之間的繩結,再将籠門前的障礙物一樣樣移開為容玉清理出一條足夠寬敞的通道:“出來吧,我帶你去。”
容玉擡頭看着他的主人,嘴巴張開又閉緊。他還是選擇一個字不說,只保持四肢撐地的姿勢乖乖爬出鐵籠,然後在容石腳邊停下。容石低頭瞟了他一眼,無言地邁開步子,把容玉牽出了調教室。
容玉跟得很困難。
成為容石奴隸的這一個多月,容石從沒有強制磨滅容玉“人”的特性。他讓容玉直立行走,讓容玉和他一樣上桌吃飯,沒有要求容玉以“奴隸”自稱,更沒有特意訓練容玉牽引。
容石的內心忍受着巨大的煎熬,他甚至不敢垂下視線去看他腳邊的奴隸,步幅也時大時小來回變換。可容玉到底是個沒經驗的新手,根據主人的步速精準調整什麽的,他根本做不到,時不時就會撞上容石的小腿。
不過容玉的服從性很好,每撞上容石一次,容玉就會乖馴地道歉并且請求懲罰。
容石哪裏忍心。容玉每道一次歉,他在心裏給自己修築的城牆就會瓦解一點。千裏的堤壩,就這樣一點一點被容玉這只小螞蟻啃成了斷壁殘垣。
他把容玉帶到衛生間,他沒有明确要求容玉是要繼續跪着還是可以起身,容玉便繼續保持那個姿勢,擡頭問他:“主人,我、我可以把褲子脫掉嗎?”
“嗯。”容石應了一聲,然後取了一個尿桶擺在容玉腿間,在容玉脫完褲子的下一秒,他踩住了容玉的後腰,“不是要做狗嗎?我沒有允許你站起來。”
直到耳邊淅瀝的排尿聲徹底消失,容石整個過程都沒有往容玉所在的方向看過。他在害怕,他對容玉做出了這麽出格的事情,他害怕看到容玉受傷的眼神,他更害怕容玉會因為受不了他的冷待而解除契約。容石懲罰容玉的這段時間,同樣遭受着譴責的還有他自己。心底這份畸形的感情幾乎快要将他蠶食,他擔心他僅剩的一絲理智會因為容玉的放棄而徹底湮滅。
到時候他會對容玉做出什麽,他根本不敢想象。
容玉穿好褲子,俯身在容石鞋尖上吻了一記:“謝謝主人。”
作為一個奴隸,連最基本的生理需求也被主人掌控着。容玉異常清晰的自我認知讓容石生出了悔意,他這樣懲罰容玉真的能達到他的目的碼?除了前程,他會不會還摧毀了容玉別的什麽。
從衛生間出來後容石沒有把容玉帶回調教室,他扔下手中的牽引,自顧自坐到沙發上。被抛下的容玉只愣了一秒,便識趣兒地叼起牽引,爬行到容石腳邊跪好。
用餘光将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的容石,無奈吐出了一口濁氣。他和容玉之間無數次的博弈,結果沒有一次意外,他完敗給了他這個執拗的弟弟。
容石取下容玉叼在嘴裏的牽引,按下容玉的腦袋讓他枕在自己腿上休息。同時他也想利用這段時間好好整理一下死訊。從容玉高考結束後到現在,這段時間他們之間發生了太多意外。
想要将扭曲的軌道推回原來的平行狀态,容石心裏不忍,卻又不得不狠下心這麽做。
“小玉,你喜歡這種生活嗎?”
自打容玉偷偷修改志願這事敗露後,這還是兄弟倆第一次這麽心平氣和地交談。容石沒去看容玉眼裏的迷茫和疑問繼續道:“這種連最基本的需求都被我控制,不能說話不能思考不能社交,與外界完全脫軌的生活,你真的喜歡嗎?”
“不喜歡。”
容玉回答得幹脆,他看到容石因為自己的這句回答顯而易見地松了口氣,抿了抿嘴唇,解釋道:“不是不喜歡被主人控制,我是不喜歡被主人忽視。”
“如果主人願意看看我,就算主人要我的命我也會毫無怨言地交給您。”容玉說這話的聲音不大,可每一個字都仿若千鈞重,生生砸向容石心頭,“主人,我知道我偷偷改志願讓您對我失望了。您可以不原諒我,但是您能不能看看我?求您別把我丢開,我只是想陪在您身邊,請您允許,好不好?”
“哥,我真的不想和你分開……”容玉又哭了。
俗話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膝下有黃金。可如果要他跪下的是容石,他會選擇将這份黃金義無反顧地雙手奉上;如果能讓容石看他一眼,哭瞎眼睛又算得了什麽。
“別哭,小玉。”容石用力抓着容玉搭在他腿上的手,“小玉,哥哥不是不要你。哥哥是真心希望你能好好生活,別因為我放棄了自己本來喜歡的東西。”
“你明明可以讀更好的學校,卻因為被我牽絆——”容石艱難地說着,內心的劇痛将他撕扯成了碎片,“小玉,你喜歡哥哥是不對的。我們是兄弟,你以後會擁有自己的生活,你會遇到更好的人,和那個人相知相戀。而我,這一輩子都只會是你的哥哥。”
容石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他希望這樣能讓容玉放棄。只要容玉放手了,他一輩子孤單又有什麽關系?
只要容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