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心生疑惑
仗我的勢, 欺天下人。
錦笙陡然漲紅了臉, 垂眸不敢與他對視:講道理, 天天這麽撩她, 搞得她一個大男人日日在他面前嬌羞得不成樣子, 萬一把她給撩到手了, 以後處起來多尴尬啊。
“阿笙, 男人濫起情來什麽情話都能說,太子爺固然對你很有些意思,你也不能陷進去。他喜歡你是真, 不能娶你也是真,他對你好是真,不能對你負責也是真。”
“太子爺身居高位, 這輩子不可能只對你一個女子好, 更何況在他眼裏你是個男子。你不要聽他說那些撩人心弦的話,他若是同你說那些, 你須得心平氣和地對待, 不要抱有任何多餘的幻想。”
雲書說的這些話還猶在耳邊, 字字如警鐘。
她說得對, 不管太子爺說的是真情還是假意, 他們兩人都沒有結果, 不管太子爺是不是真的喜歡她,他喜歡的都是男子身份的錦笙。
以後他會娶的也是別人,那還是不要這麽沒出息且大意地被他三言兩語感動了吧。
錦笙清了清嗓子, 幹咳一聲, 然後擡眸看向他,“我……”
話還沒抖清楚,君漓蹙眉摸着她的額頭,打斷道,“這兒怎麽傷了?”
“不小心磕在地上了。”錦笙下意識跟着他的話走。
君漓忍不住觀察她拿一小截袖子包紮的腦袋,柔聲失笑道,“疼的?”
錦笙點點頭。
“我給你吹吹,等回去再重新包紮。”君漓說着就解開了她蹩腳的包紮,在她額前的傷處輕輕呼氣。
輕柔的呼氣像羽毛一樣撫在她的額間,溫乎乎的,怪舒服的。
錦笙在心中對不住雲書了一千遍。現在她輕飄飄的只感覺自己能上天,什麽叮囑忠告都忘得一幹二淨,幾乎要全然淪陷在太子爺的溫柔裏。
雖然沒有很沒出息且大意地被太子爺的三言兩語感動,但她很沒出息且大意地被太子爺的溫柔攻勢觸得心肝兒直顫。
“太子爺……”錦笙的指尖顫了顫,連帶着她的聲音也跟着顫,“你……你能不能不要這麽順其自然地就……”攻、攻略我……
君漓面無表情,毫不在意地給她揉着額頭,很自然地挑眉,“我對自己喜歡的人好,有什麽不妥的嗎?”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他的手一頓,垂眸凝視她,“還是你不相信我會喜歡如此蠢笨無知的你?沒事,我都不介意。”
“……”我就問你敢不敢把修飾詞去掉?
見她沉默不語,君漓便接着道,“在想什麽?”
錦笙皺緊眉,在他幽深的目光注視下,憋出一句,“太子爺今日說了三次喜歡,可是,我是男的……”
言下之意,您老當真是個斷袖嗎?
“原來是這樣。”君漓用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拇指輕輕摩挲她嘴角的梨渦,眸中帶着意味深長的笑意,“你是男的,我就喜歡男的,你是女的,我就喜歡女的,性別随你,你開心就好。”
錦笙震驚得張開唇,怔怔地盯住他,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她不說話,君漓也不說話,認真地凝視她,觀察她的神色,以及她眸底閃過的所有情緒。
她能有什麽情緒?她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真對不住雲書,難為她細心叮囑自己那麽久,一到太子爺面前就慫得什麽都忘了。
因為這樣的太子爺好溫柔。錦笙覺得自己雖然不喜歡清冷狡詐的男人,但是……好像挺喜歡溫柔深情的男人。雖然不及他對小清予那般的溫柔深情。
恰是時,外邊傳來了指揮使粗犷有力的聲音,“殿下,方圓五裏搜尋完畢,共抓獲嫌犯五十三人,全數扣押待審。還請殿下指示!”
錦笙被拽回神,拍了拍床板,看着君漓道,“床底下還有一個,把她捆回去,應該能問出不少消息。”頓了一下,她又急忙問道,“還有,蕭月華呢?賬簿和名冊還在她手上。”
“還有心思管別人,看來沒受什麽驚吓。”君漓捏緊她的下巴,忽然明白了什麽,“你是不是以為,我是來救她的?”
事到如今錦笙當然不這麽以為了,但在君漓面前她也不好意思說曉得他是來救自己的,這麽說的話未免顯得臉太厚了一些,折中了一番,她正經道,“總歸也是要救的。”
誰知君漓脫下自己的外衣裹住她,一把将她打橫抱了起來,轉身出門,面無表情,“不,我不救她。我又不知道她被劫了。”
錦笙震驚地望着他:大哥你這麽對待你的青梅竹馬真的沒有任何問題嗎?!
“這裏已經安全了,蕭先生向父皇借了兵,正趕過來。”君漓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平穩得一個重音的字都沒有,“她被自己的父親救回去,總比被我救回去少了許多閑言碎語。”
錦笙心說你怕是不明白人家就是為了閑言碎語才跟她一起來這一趟的,不然早走了。這麽一想,錦笙又恍然,自己都能想明白的事,太子爺怎麽可能想不到呢。
他就是不想和蕭月華傳出半句閑言碎語。
他寧願帶着一個男人回去,被人說成是斷袖。
就在她思索的空檔,君漓已經抱着她幾步走出了房間,徑直上馬,十分自然地将她的手圈在自己的腰間,然後面無表情道,“院子查封,把這些人押回汜陽,大刑伺候。西北角的屋子裏還有人,先扣押起來,問清楚身份和被拐的地點後再放。”
“是!”指揮使毫不遲疑地應答後又遲疑地問道,“那,蕭小姐呢……?”
不是他多嘴,實在是太子爺這個騎馬要走的架勢怕不是壓根兒沒考慮蕭小姐該作何處置。可畢竟是太子爺啓蒙師者的掌上明珠,這麽直接不管不顧,是不是不妥當?
然而太子爺并不是那等總是覺得不妥當的人,他決定了的事情,他一般都覺得妥當得很。
因此,太子爺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五城兵馬司是不是該換指揮使了,這麽簡單的事情也要請示?”
語畢,沒有給出任何暗示與指示,君漓拉了馬缰打馬走人。
一名士兵撓着頭,“大人,太子爺這……什麽意思啊?”
“意思是讓我們在這兒等蕭太傅來救自己閨女,太子爺要帶着懷裏那個先走了。”指揮使大人心領神會,目送君漓騎馬遠去。
院中一隅,蕭月華端高下巴,挺直腰背,沉默地立在窗邊,眺望滿園燈火,同樣是目送君漓遠去,她的眸光卻灼灼熠熠,亮得吓人。
白皙修長的五指狠狠掐在木制的窗框上,蕭月華不斷收緊雙手,最後“咔”地一聲輕響,塗了淡粉色蔻丹的指甲斷了一截。
她親眼看着太子爺帶着人進來,親眼看着太子爺神情前所未有的慌亂,也親眼看着太子爺從自己的面前掠過,親眼看着他面如寒霜拔劍殺人,最後又親眼看着他抱着錦笙從房間裏出來,絕塵而去。
可是太子爺至始至終沒有往她這邊看一眼。
倘若是輸給一個女人,她絕對不至于如此挫敗無力,但如今要她接受的事實是自己輸給了一個男子。
蕭月華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踐踏。
可是,太子爺為什麽會和天樞閣的閣主相熟?蕭月華微微蹙了蹙眉。除了在長公主舉辦的賞花宴上見過,他們還能有何交集?
錦笙說自己和刑部侍郎安懷袖是朋友,可他們之間也不該有什麽交集才對。
在馬車上的時候,她就覺得錦笙的模樣很面善,似乎在什麽地方見過,且她隐隐覺得這個記憶在腦中十分深刻,也隐隐覺得錦笙的臉上少了些什麽,似乎在記憶中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當時錦笙低頭揉眼睛那一瞬間,她一個女子都被驚豔了片刻,說惹人憐愛也不為過。她的記憶中,錦笙就應該是這樣的,給人以驚豔的。
究竟是哪裏見過?哪裏不對勁?
蕭月華的眸色漸漸變深,看來,有必要查一查這位錦閣主的底細了。
明月高懸,奔馳的馬兒驚飛林中栖息的鳥雀。
“太子爺,我不見了之後你有沒有通知子淵和小澈他們?雲書呢?她是不是擔心壞了?他們知不知道你來救我了?”
由于馬兒跑得太快,錦笙只能緊緊抱住君漓的腰,貼着他的胸膛,整個人被他圈在前面,又用他的外衣埋在懷裏,舒适了,暖和了,氣氛也尴尬怪異了。
錦笙只能随意扯些別的來緩解緩解。
君漓垂眸掃了她一眼,見她乖乖地把他抱得很緊,粉團一樣的臉縮在自己懷裏,一雙映着皓月的眸子也正盈盈望着他,他才心滿意足地回了她,“全汜陽都知道我來救你了。”
“……”然而如今看來,這個氣氛是越緩解越尴尬。
錦笙有些臉熱地埋下頭,抱住君漓的手也就順勢松了一些,因着是随意扯開話題,她話都沒過腦子,随便問了句,“小澈為什麽沒有來?”話一出口,錦笙先在心裏給了自己一耳光。
她只是單純地想知道小澈作為太子爺的親信,為何不一起來……太子爺對不住,真不是故意紮你心的。
錦笙小心翼翼地擡眸瞟了君漓一眼,然後又低下頭,正想開口解釋一下,君漓徑直打斷了她,“我走的時候他正和一位姑娘相談甚歡,我臉皮薄,不好意思打擾。”
“??”縱然是無心一問,但這個回答還是讓錦笙猝不及防地懵了,以及……你再說一遍你臉皮什麽?
“錦閣主問了我這麽多問題,輪到我來問你了。告訴我,你一再繞來話題,究竟在躲什麽?”君漓平視前方,忽然縱馬狂奔,速度又比方才翻了個翻,在狂嘯的疾風之中,他平靜卻肯定地道,“你還沒有正面回複我,回複我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