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喜歡
如果真的像雲書說的那樣, 太子爺只把她當成個玩意兒看待, 卻在風月樓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親她, 前天還咬她的臉, 說什麽不準她和別人私相授受……這樣未免也太過分了些。
喜歡就是喜歡,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怎麽還能當成個玩意兒來戲耍, 有意思麽。
雖然她并不喜歡太子爺這種清冷狡詐類型的男人,但也容不得他如此輕賤了去。
其實在風月樓的時候,錦笙也有一瞬間的錯覺, 認為太子爺其實很深情,并沒有在戲弄她。她當時甚至覺得自己從太子爺的眼神中悟出了什麽不得了的情緒來。
可沒有等她認定太子爺的深情是對她的深情,她就想到了太子爺書房中那一堆寫給小清予的紙箋。
似乎那樣的太子爺才是深情的太子爺, 自己所以為的從太子爺眼中見到的深情都不過爾爾。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和對小清予這麽多年的情深記挂比起來, 輕浮太多了。
繼而錦笙又想到了太子爺将來的三宮六院,現在的蜂蝶環繞, 還有從前的, 他最不能忘記的小清予。
或許太子爺真的對她有一點兒情意, 可也沒有什麽結果了。
他既不可能對她負責, 也不可能娶她一個世人眼中的男子, 卻又要這麽招惹于她, 以後等娶了太子妃,她再去府上端茶的時候見面不尴尬的嗎?
想到這裏,錦笙的思緒又頓了頓, 着實佩服自己都這樣兒了還能想到去太子府上端茶這一出, 不免唏噓了一番。
私以為這個不能怪她沒有出息,實在是出自被“你要是不來的話太子爺記你一輩子”這個梗支配的恐懼。
錦笙在心裏告訴自己,以後見着太子爺,千萬不能慫了。盡管這個想法在幾個時辰之後就被扼殺于搖籃。
胡思亂想間,那婆子已将她帶離了那一隅房間,轉而穿過花樹翠竹,繞過涼亭荷塘,到了另一方名為“嬌玉妍”的院子。
這個院子的名兒一聽就不是什麽正常男人住的,錦笙心裏暗自揣度住這裏的男人多半是風情萬種百媚千嬌,這是好聽的說法,不好聽的說法就是,怕不是個紅衣粉袖娘娘腔?
在錦笙的記憶中,她現在所處的位置應該是整個宅院的中心,也就是說,這是正院,她要伺候的人,是宅子的主人。
“不用緊張,這天還沒黑呢,還不到伺候人的點兒。”
婆子掩唇一笑,繼續道,“不過等你體會了伺候人的快活,再來想現在,就會謝我了。婆子我在窯兒裏當了多少年的鸨|母,看過多少一開頭推拒說不要,後來巴着巴着去爬客人床的?”
錦笙心下好笑,心道這個婆子還是個話痨,說得聽着竟還甚有幾分道理,她眯眼笑着,盡量把态度放低,“既然不是去伺候人的,那……我們現在是要幹什麽去?”
婆子瞥了她一眼,“自然是帶你去打扮一番,候着這間院子的主子,也就是你今晚要伺候的人。我可告訴你,主子看人的眼光一向挑剔,能不能活下來是你自己的本事,別惹怒主子,到時候被折騰得死在榻上,我可救不了你。”
錦笙連忙道謝,又十分乖巧地表示大丈夫能屈能伸,定會努力迎合主子喜好積極奮進雲雲。說完又婉轉地問了些關于這位主子的訊息。
見她乖巧,婆子又多了幾句嘴,“行了,幹這一行這麽久了,難得遇上個這麽乖順的,今日不妨多告訴你幾句,咱們主子與大人是至交好友,這個私宅雖是挂在主子名下,但大人與主子從來不分彼此,你伺候好了主子,也就是伺候好了大人。”
錦笙心中了然,這位大人将私宅挂在別人的名下,就算宅子被人發現後查封,也不會追查到他的頭上。
“跟我進來吧。”婆子推開房門,帶錦笙徑直走到了床邊,然後用手指拈起榻上鋪落的淡粉色細紗披帛,“把自己脫幹淨,再将這個纏在手臂上,就夠了。”
錦笙伸出去的手僵直地收了回來,扯着嘴角笑道,“咱主子還有這等愛好……?”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跟婆子我見過的男客比起來,這根本不算什麽。”婆子上下打量她,遲疑地問道,“怎麽,莫非你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錦笙挑眉,趕忙點頭,“幼時不慎被開水燙傷了胸和腿,疤痕醜陋不堪,一直羞于見人,所以……”
“呵,又是一個不願意脫的找的借口,方才還說什麽定會乖巧聽話?”婆子輕蔑地瞥了她一眼,“都到這兒來了,還有什麽高風亮節可言不成?我可先告訴你了,到了這裏,你就只能指望着攀上這個高枝兒,以後就什麽都不用愁了。”
見錦笙有些動搖的樣子,婆子再次誘哄道,“不怕你知道,方才那個單獨被接走的女子,你可曉得她是什麽人?”
錦笙搖頭,作出一臉好奇的模樣。
“那可是和太子爺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蕭太傅家千金,汜陽才女蕭月華!太子爺罩着的人,就算是劫了,咱們也得好好地給人家送回去,還不就因為她是未來的太子妃?”
婆子蔑她一眼,輕笑道,“你若是也想像她那般仗別人的勢,就給我把今兒這高枝攀好了,不說如未來太子妃一般風光,至少也不需看我們這些下等人的眼色,你說是不是?”
不愧是幹這一行當做慣了的,錦笙自認險些就要被她給說得動搖了,幸好三分理智還告訴自己究竟是來幹什麽的。
順帶着也告訴自己,天樞閣是皇帝的,自己攀上的高枝豈不比蕭月華還要讓人風光一些?
雖說這些話在心裏其實就起個安慰的作用,畢竟皇帝從不管她吃喝拉撒睡,只管她差事辦沒辦好,而蕭月華一出事就有太子爺撐腰,究竟誰更風光自己心裏是有逼數的,但錦笙到底沒有被說動。
她聽過一些龍陽之好的人會有些奇怪的癖好,但要她照做,她只能說……您先睡會兒吧。
一個手刀劈落在婆子的後頸,婆子毫無防備,翻着白眼暈了過去,錦笙将她放到榻上,讓她倚着床沿,随意找了一本書放在她的膝蓋上。又在她身上搜出一個刻有“徐”的令牌。
為了不讓人生疑,錦笙将粉紗披在衣服上,對站在門口的人揚了揚手中的令牌笑說道,“兩位兄臺,婆婆說要傳授我一些房中之術,晚些再過去,勞煩你先在那邊說一聲。”
她說的內容合乎情理,兩個守門人想到婆子确實是這種多管閑事的人,只往裏面看了一眼,确認婆子正坐在床邊看什麽東西後便點頭走了。
錦笙在他們走後,漸漸斂起笑容,開始在房中翻箱倒箧,一陣搜查摸索,細致得連帶着房梁都翻上去看了。
最後分別在三個地方找到了賬簿、拐賣幼童和女子的名冊,以及一本無字書。
婆子睡得沉,一直到她搜完整間屋子都沒醒過來,外面的天也漸漸黑了。錦笙将三樣東西揣在懷中,然後藏在了床墊下,又将婆子拖入床底,這才坐下來歇了口氣。
剛坐下不久,院子裏就傳來了一陣哄鬧的聲音。
緊接着,房間門被人猛地推開,沖鼻的酒氣随着冷氣一起襲來,錦笙下意識握緊了拳,緊緊盯住門口進來的人。
來人穿得花紅柳綠,頭發随意披散在肩上,發青的眼袋和猥|瑣的雙目都在訴說他的……縱|欲|過度,他腳步虛浮,如同花蝴蝶似的一把撲到了錦笙面前張開雙臂想抱住她,“今兒這個身上真香啊……”
錦笙側身躲開,嘴角慢悠悠勾起一抹嗤笑,“按照尋常的規矩,不是要玩兒個游戲先?”
“诶嘿嘿……小子很懂啊!”花蝴蝶一邊解衣袍一邊歪歪斜斜地追着錦笙的步伐,“你說!玩兒什麽?我奉陪!”
錦笙一邊往門口退去,一邊笑說,“公子來追在下,追到了任你所為,倘若沒有追上……那便罰公子與在下痛飲至天明,如何?”
“好!那咱們可一言為定了?”花蝴蝶再次猛撲過來,猥|瑣笑說,“你可不要抵賴……”
在他說好的時候,錦笙已經笑語嫣然地退出了門,又在他撲過來時,轉身躲開,緊接着撒開腳丫子朝小跨院瘋跑而去。
她記得蕭月華是被帶向小跨院的方向,而在她記憶中,那邊大約有五間屋子。
蕭月華這個人喜靜不喜鬧,也不是能容忍被束縛看守的人,既然這裏所有人都要遷就她的意願,那她的門口必然無人把守,只有院口有幾人護她安危。
錦笙飛上房頂,俯瞰小跨院,最後找定蕭月華所在,掠身急去,縱身跳進窗戶,一手從懷裏掏東西,一手迅速捂住了蕭月華的嘴。
蕭月華正坐在桌邊發愣,不禁被突然破窗進來的錦笙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她之後才漸漸平複急速跳動的心,“你吓壞我了!你怎麽來了!?”
錦笙将懷裏掏出的三樣東西交給她,認真叮囑道,“他們要送你出去。如果太子爺今晚沒有趕到救你,你便安心被他們送出去,看到太子爺後記得把這三個東西交給他。”
頓了頓,見蕭月華眸中微有疑惑,錦笙接着解釋道,“這裏面有一些重要罪證,似乎與朝臣有關,反正我已經到了這裏,便順手幫刑部一個忙,安大哥也算是我的朋友。不過我還走不了,這東西放我身上也不安全,所以只能托你交給太子爺,他知道交給安大哥。”
蕭月華這才點了點頭,“我會貼身放好,一定交到太子爺手上。”
她的話音剛落,外邊就傳來了花蝴蝶呼喚美人兒的鴨叫聲,錦笙無奈地嘆了口氣,奪窗而出。
蕭月華凝望着她奪窗的背影兀自沉思,總覺得她披上這粉色披帛之後換了容色,這般模樣,像她以前見過的哪個人。
一心吊着花蝴蝶玩兒的錦笙自然不知道這點,她故意在花蝴蝶面前晃了一下,又轉瞬消失不讓他抓到,繞着整個私宅,将他耍得團團轉。
夜漸漸深了,雨停風未止。竹林外燈火通明,無數火把連成一片,将整條街映得如同白晝,士兵身上冰冷的盔甲也被火光照得發燙。
院內,花蝴蝶似是被冷風吹得清醒了不少,終于反應過來錦笙是故意逗着他玩兒,他不僅不氣,反而嚣張地笑得更大聲,揮手朝天一招。
“不玩兒了不玩兒了,去!把那小子給我抓過來!這麽晚了!總要讓爺我吃上肉才行!”
他的話音剛落,周遭的風猛地吹起。錦笙心中暗叫了聲糟,這花蝴蝶竟還有貼身暗衛?且自己絲毫未覺,恐怕都是高手。
她皺起眉,深知此時不能反抗,功夫暴露了不說,絕對死得很慘。
剛這麽想着,錦笙就感覺到刺骨的涼風朝自己臉上狠拍過來,她下意識想躲,卻被一群人先縛住了手腳。
“小兄弟,我家主子陪你玩兒夠了,該你陪我家主子玩兒了。你放心,我家主子溫柔得很,哥哥是過來人,都知道的。”
這個聲音……是閹|人!
這花蝴蝶的癖好……真夠低俗的!
被帶回嬌玉妍的路上,錦笙忍不住去想花蝴蝶那惡劣低俗的手段,想到最後,心中忽然泛起一陣惡心,幾欲作嘔。
“小美人兒,你小子跑得夠快的?啊?”花蝴蝶笑着摸了一把錦笙的臉,“跟爺爺我玩兒游戲,你還嫩着點兒!來來來,笑一個,這有個小渦兒,笑起來多好看!”
他說的是錦笙左邊嘴角的梨渦。
錦笙扯了扯嘴角,眸子不經意地掃着在場的人,倘若他們被花蝴蝶趕出了門,那就好辦多了。
花蝴蝶伸手在她嘴角的梨渦處摸來摸去,眯着雙眼猖狂道,“把她按床|上!給老子按緊了!”
錦笙一驚,當真沒料到這種事情花蝴蝶絲毫不避外人!可怕的是,她并不覺得此時說自己是女子,花蝴蝶就會放過她!
眉心一陣狂跳,錦笙猛地左腳後踢,踹在身後那人腹部,旋身飛起右腳踢開站在自己正面的花蝴蝶,“哎喲!來人!把她給我抓回來!”
僻出一條路後她三兩步跑向門口,還沒有碰到門,不知道從什麽地方竄出幾名黑衣暗衛,從他們袖中飛出的繩索倏地纏住了錦笙的全身。
一把被按在床榻,耳邊是花蝴蝶的奸|笑,眼前是五張幾欲讓人嘔吐的臉,可她雙手雙腳被岔開按住,掙紮不得!
因着掙紮和怒氣的緣故,她的胸口起伏不定,雖因束了胸看不出什麽究竟,但實在是引人攀摘。
粗魯地撕開粉色披帛和錦笙的外衣,滿身酒氣和縱|欲之氣的花蝴蝶得意又猖狂,笑聲幾乎要傳到宅院外邊去。
可惜沒有等他再多撕下一件裏衣窺到半分凝脂,院外就傳來了“轟隆”的腳步聲和衆人驚慌失措的吶喊。
兵馬指揮使铿锵洪亮的下令聲也格外震耳。
“轟”的一聲!房門猛地大開!衆人連頭都來不及回,幾道劍光閃過,鮮血頃刻間飚紅了雪白的牆!方才錦笙心中的高手仿佛都被狗吃了。
手腳腕上陡然沒了束縛,錦笙剛想要坐起,身體卻再次受重,手腕也再次被人高高舉在頭頂,用力壓在榻上!
她慌亂擡眸,對上的是太子爺的眸子,一雙很好看的眸子。莫名地,心中漸漸安靜了。
對視了好半晌,君漓忽然溫柔地道,“吓着了?”
錦笙愣愣地搖頭,又輕點了下頭,“有……一點。”
“明明昨晚在風月樓的時候,就知道我喜歡你了……”君漓緊緊盯住她的眼睛,輕聲發問,“為什麽不告訴他們,你是我的人?”
“铮”地一聲,錦笙感覺心口有一根弦,被彈響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用力皺緊眉,抖着嗓子很沒出息地啞聲道,“不、不知道……好像不會……我、我沒學過這麽跟別人說啊……”
君漓不禁失笑,抿着嘴角的弧度,松開一只手,輕撫她嘴角的梨渦,溫柔地道,“那就學啊。學會仗勢欺人。以後仗我的勢,欺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