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溪澗,蔻丹,重要伏筆
錦笙懵了好片刻, 慢吞吞地道, “草民覺得這似乎有失體統。就算都是男人, 若要讓太子殿下當着草民的面脫衣, 太子殿下也會覺得羞怯的吧?”
守在門口聽力極好的青崖表示:那你真是低估了太子爺的厚顏無恥。
君漓耷拉着眼簾睨她, 神色一派從容淡然, “若是在你面前脫的話, 并不會。”他微微偏頭,眸中有一閃而逝的笑。
錦笙被怼得啞口無言。
他很想再逗逗她,加一句“我若是毫不羞怯地在你面前脫了, 你便也要在我面前脫幹淨才算公平”之類的話吓唬吓唬她。
但一想到昨日扯開她的衣服時看到的素白裹|胸,以及被束縛住的雪白起伏,他話到嘴邊卻也說不出口了。
羞怯嗎?彼時形勢緊急, 女兒身的揭露又猝不及防, 他倒也不覺得看了羞怯。
昨晚上回去後倒是翻來覆去羞怯了一整夜。
竟然是個女孩子,是個生得好看、性子也生得好玩兒的女孩子。這麽可愛, 那還是別欺負太狠了吧。
思及此, 君漓起身, 将牆上那幅畫取了下來, 不急不緩地往門外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忽然駐足側首, “錦閣主,送你這幅畫的人,是男是女?”
錦笙想都沒想, 信口胡說, “女的。”
君漓似乎沉吟着頓了一下,這才提步出門。
君漓一走,雲書頓時長舒了一口氣,她方才只在旁邊聽太子爺說了這麽一句話,卻隐隐覺出了不對味兒來,或許是她心思太敏|感,總覺得太子爺跟阿笙說話,怎麽透着一股子挑|逗的意思?
輕聲一嘆後,她只當自己平日裏拿太子爺的事情和錦笙開玩笑開慣了,所以才胡思亂想,便壓下心中的疑惑,什麽都沒說。
“雲書,”錦笙一邊解自己的衣裳,一邊徐徐道,“今晚派信得過的人找機會潛入天牢見傅德一面,他那邊還有很多秘密可挖,上次我同你說傅家和義父之間必定有什麽關系,此番便是詢問的最好時機。”
“好。”雲書幫她脫下衣裳,解開胸前束帶和纏繞在傷口處的紗布,心疼地道,“你若不用當男孩子,也不用受這種苦。本來就傷在胸口,還要纏這勞什子束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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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不用當男孩子,她就可以穿漂亮的女裝,她家阿笙生得這麽好看,穿女裝一定可人,會有很多男孩子喜歡她,上門求娶。
可憐她長這麽大了一次都沒穿過,不要說穿女裝,就是每每看見別的女孩子指甲上塗了好看的蔻丹,她都能羨慕一個月。
那一個月內,她總是能一想起來就開始念叨,“雲書啊,今日我看見一個姐姐指甲上抹了粉|色的蔻丹,偏桃紅一些,你知不知道是什麽花汁染的?”
“雲書啊,那個姐姐小指上還貼了像花钿一樣的東西,瞧着挺好看的,可指甲那麽小,她用什麽黏的呢?這門技藝一定很精巧吧。”
“雲書啊,我要是能塗蔻丹就好了,好好看……塗一點兒顏色淺些的就好了,太豔的不喜歡。”
直到有一次她自己偷偷去摘了花回來研汁,因為不熟悉流程,弄了一整個下午,那花汁還沒抹到指甲上,被義父發現後讓人全部倒了,連着研磨花汁的器具都一塊兒丢了。
彼時十歲,後來就再也沒聽她說過什麽蔻丹什麽小姐姐的手指甲了。
話說回來,究竟為什麽,義父非要阿笙扮成男孩子,他究竟想要掩飾什麽呢?如果是男孩子,模糊了性別,是不是更不容易被人發現真實身份……?
雲書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轉而搖頭嘆了口氣,用木片挑起碗中綠色的藥膏,開始塗抹傷處。
“傅德這件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尤其要躲過太子爺。”錦笙還在兀自沉吟,“我料想太子爺已經懷疑到了義父的頭上,不過是沒同我追究包庇之罪罷了。”
“太子爺知道了?”雲書吃了一驚。
錦笙苦着臉點了點頭,“從今日他跟我說的話來看,怕是一早就猜出來了,昨日能那麽快收拾了殘局,也一定早有布防準備。”
雲書反倒一笑,“那不是挺好的,要不是太子爺猜出來了,你現下就不是在這裏躺着的,而是去陛下面前跪着的了。”
這句話說得倒是,太子爺既沒有追究她的責任,更沒有治她的罪,這麽大的一件事,他只是讓她笑一個,就算過去了。
錦笙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圍獵刺殺布防不力,險些讓陛下被置于刀口之下,他卻如此就算了事。老實說,這整個梁朝的未來着實值得擔憂啊。
而且太子爺既然已經猜出來事有反常,為何昨日還要跟着她在樹林裏轉悠?後來又在百忙之中找到她,甚至把她救了回去。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錦笙幹脆也不去想了。
入夜,一抹黑影疾速掠過,在皎白的明月下晃過一片虛影,仿佛是人錯了目,不過眨眼間就消失不見。
重兵看守的天牢之中,一名蓬頭垢面、衣衫褴褛的要犯被鎖鏈拴在石牆上,雙手雙腳都有不同程度的勒痕,琵琶骨被穿,整個身體僅僅靠鎖鏈支撐起來,皮裂肉綻、血|肉模糊。
他赤足踩在滿是草垛的地上,幹裂的嘴唇發出低低的嗚咽,“冤枉……臣冤枉……”
這個人,正是傅德。
受過嚴刑威逼的他此時目光空洞,神情恍惚,但還存有強烈的意識——冤枉。
他是冤枉的!
但是他同樣知道,如果陛下不是存心治他死罪,怎麽有人敢對他施以如此嚴刑。
他不禁冷嗤了一聲。
一陣黑影将他籠罩,他虛弱地擡起眼皮看了過去,來人一身夜行衣,蒙着面巾,只有一雙眼睛露出懾人的精光。
“你是誰……?”不過是說了三個字,他的喉嚨就破了音,湧出一股血腥,硬生生咽了血絲,他的氣息若有若無,“怎麽進來的……”
“這你就別管了。”黑衣人摸出火折子,“你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就行。”
傅德輕笑,氣息重了一些,“你要我回答,我便聽你的話?”
“得到了我想知道的,我便滿足你死前的一個遺願。”黑影點亮火折子,摸出懷裏一頁黃紙,“你的妻子和女兒受你牽連,難道你不想救出他們?”
傅德神情一陣恍惚,他的妻子和女兒……果然是因果報應,當年兄長一家也是這般不留活口。
“我憑什麽相信,你們有本事救出我的妻女?”
黑衣人似乎是輕蔑地笑了,“傅将軍,你沒有選擇。回答我的問題,尚有一絲機會,不回答,可就什麽機會都沒有。”語畢,他展開手中那頁紙,湊到他面前,“可認識此人?”
畫上的人長眉高挑,俊美雅致,只是一雙眸子用墨過重,顯得邪戾無比。
傅德微微隆起眉,虛着眼睛看了好片刻,“不認識。”
黑衣人蹙了一下眉,厲聲道,“你仔細看看,相像也不要放過。”為了防止畫像和真人差異過大,閣主特意讓天樞閣內畫工最好最擅長描摹的人畫出這一張應天的畫像。
如果是認識的人,怎麽也得有些印象。
“當真不認識。”傅德的眉也皺起來,這麽仰頭看畫,已然頗費氣力,何況他被穿了琵琶骨,動一下頭都難,這麽看了片刻畫,他已經累得開始喘起粗氣來。
黑衣人将信将疑,暫時把畫收了起來,然後迅速問道,“你可認識應天?”
“大名鼎鼎的天樞閣第二任閣主……聽過名號,未曾見過真容……”傅德垂着頭低喃,“你是天樞閣的人?”
黑衣人沒有搭理他的問題,事實上回不回答都無所謂,“你的兄長傅智因何外出游歷?因何游歷時失蹤不見?又是因何帶着一家三口做了王府幕僚?”
“為求學游歷罷了,他多年不回家,斷了聯系,自然杳無音信,兄長瞞着家人娶妻生子,許是害怕妻兒不受家人待見,這才沒有回家,又為了生計甘願去做王府幕僚。只是沒想到郊外那一場大火會燒起來,他們一家就此殒命。”
這個說法和閣主預料得一模一樣,黑衣人嘴角上揚,忽然壓着森寒的語氣問道,“既然如此,他離家多年,你是如何知道他做了王府幕僚?如何知道他娶妻生子?又如何知道他的死訊?以及……如何知道當年郊外發生大火,燒死的三人正好是自己的兄長一家?傅将軍,你的兄長亡逝之前,你偷偷效忠的人也是瑞王爺,而非當今聖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