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的薛定谔[星際]

第89章 故事

阿瑞斯的臉色很不好看。

他一言不發地操控“天樞”向遠處飛行，卻既不是去往幽靈巡邏機，也不是去往克爾星前線，而是試圖脫離第七軍追殺者的包圍，找一個安全可靠的地點。

薛逸也十分乖巧地等阿瑞斯自己冷靜下來。

他們很快在深空中找到了一顆并不算大的隕石，将“天樞”停靠了上去。

阿瑞斯把駕駛座椅轉過來，盯着薛逸的眼睛，認認真真地問：“你知道你剛才再說什麽嗎？”

薛逸點了點頭：“我知道。”

“你認為一只幽靈與我們不是敵人，你認為我們可以回去它的地盤，而目的是躲避帝國的攻擊？”阿瑞斯目光如刀，“小逸，你不是認真的，對吧？”

“我……”薛逸張口結舌。

“你還說你自己是幽靈……”阿瑞斯的面色有些挫敗，“小逸，如果不是我們之前……那場對話，我真的會懷疑你是被寄生了。”

薛逸不知道該怎麽改變眼前的局面，視線偏移間，他看到了垂在阿瑞斯胸前的那顆吊墜。

他伸出手，輕輕攥住了那顆聖靈族的聖器。

“我知道的東西，都是它告訴我的……之前，我進入過聖靈族的傳承空間。”薛逸緩緩道，“在那裏我看到過聖靈族與幽靈的過往，幽靈之所以會進攻帝國，大概全是因為聖靈族的存在。而現在，我雖然作為聖靈族最後的後裔，但事實上我的精神體并不是聖靈族。幽靈……已經沒有進攻帝國的理由了。”

阿瑞斯仍舊不贊同：“我不明白，但我知道我不能讓你回到幽靈的巡邏艦去。”

薛逸嘆了口氣：“好吧，我聽你的。”

阿瑞斯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他想了想，将聖靈族的吊墜從自己脖子上取下來，套在薛逸頸間。這樣一來，小逸就多了一件足以自保的裝備，将來若是再遇到危機，也不至于那麽輕易就被擄走。

薛逸擡起手摸了摸吊墜，上面還帶着阿瑞斯的體溫，貼在他的皮膚上竟然有些灼熱。

他擡頭看着阿瑞斯如同星空的紫色眼眸，嘴邊綻開一抹微笑：“這個是聖靈族的聖器，裏面是一個巨大的空間，有些像迷宮，但放了不少好東西。我剛才……嗯，血液沾到了它，又正巧發動精神力，就莫名其妙從它這裏知道了一些東西。”

說着，他擡起手，掌間金光凝聚，不過須臾，就将一把小手丨槍從聖器中“取”了出來。

将手丨槍遞給阿瑞斯，薛逸道：“回帝國的路程很長，那個空間又非常大，裏面有些關于幽靈和聖靈族的文獻我還沒有吃透，如果航程平靜，我想利用這個時間進去看看。”

阿瑞斯沉吟片刻，問：“能帶我一起嗎？”

薛逸驚訝：“你對這個感興趣？”

阿瑞斯卻搖了搖頭：“之前你提起過這裏面記錄了幽靈與聖靈族的一些往事，我想……如果我能對這些有所了解，或許可以找到機會緩和帝國與幽靈的關系。”

“你不是不信嗎？”薛逸無奈。

“不，我不是不信。”阿瑞斯伸手撫摸着薛逸的臉頰，“我是不想讓你回到那個我無法确定安危的地方，我無法确定齊佑之是不是真的沒有危險，我不會再拿你去賭那種可能性。放你去第七軍的轄區參加堡壘實訓給我的教訓，已經足夠我銘記終生了。”

薛逸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沉默片刻，他将話題轉了開去：“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帶人進入聖靈族的聖器，不過我可以試試看。”

阿瑞斯從前方座位上傾身過來吻了吻他的嘴唇：“沒事，如果不行的話，我在外面等你。”

薛逸點了點頭，一手攥着脖子上的金色吊墜，一手牽着阿瑞斯的手，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催動精神力連接吊墜。

眼前的景色一晃，他便再次出現在那座雕刻着金色盤龍的大廳裏。

然而，讓薛逸沒想到的是，他的身邊竟然真的跟了一道影子，只是這身影……

薛逸低下頭看着腳邊的黑貓。

阿瑞斯：……

那是一只通體烏黑發亮的短毛貓咪，雖然不是什麽名種，但它骨骼健碩，形态優雅，是一只十分威武的貓咪。但薛逸對這只貓更加熟悉的卻是它缺少了一只耳朵和一只前爪時的樣子——沒錯，這只貓正是他曾經從施虐者手裏救下的“将軍”。

“你怎麽是這個樣子？”薛逸驚訝道，俯身将黑貓從地上抱了起來。

黑貓雙眼直直地盯着薛逸的臉，眼中流露出的情緒十分複雜。半晌，他試圖開口說話，沒想到竟然真的能夠口出人言：“我不知道。”

“咦？你能說話？”薛逸問。

阿瑞斯沉默片刻，道：“但是我無法變回人形，只能在這只貓的身體裏。”

薛逸撫摸着懷裏貓咪緞面般的毛皮，笑道：“還真是懷念……那時候的日子雖然沒這麽轟轟烈烈，但我更喜歡那種感覺。”

阿瑞斯道：“那個世界的确是很美好。”

薛逸笑了笑，沒再說什麽，擡腳踏進了大廳邊緣的陣法中。

再次來到那間空中懸滿了玉簡的屋子，薛逸仰着頭看了許久。他辨認出自己當時“讀”過的那片玉簡，再次伸手将它取了下來。

他上次只是匆匆看過，而聖朝歌儲存的記憶應該就是從這裏開始的，他需要仔仔細細地将事情從頭捋一遍。

那所類似學校的畫面再次出現，薛逸再次落進聖朝歌的視角內，随着他進入了記憶中的往事。

“聖朝歌？”

忽然，阿瑞斯的聲音在薛逸的意識內響起。

“你也能看見？！”薛逸詫異，“你的視角也是在聖朝歌體內嗎？”

“是。”

“這我還真是……沒想到。”

阿瑞斯沉吟片刻，道：“這個人不會是帝國歷史上的聖朝歌……等等，他把懸浮板收進了……空間吊墜？”

薛逸道：“嗯，但顯然并不是這顆吊墜，它精致多了。”

阿瑞斯道：“他是……聖靈族人……倒是的确能接觸到聖器。念聿昕……這又是誰？”

薛逸卻有些不贊同：“這個聖朝歌，可能和你想的那個不一樣。念聿昕，其實是寄生在齊佑之身體中的那個幽靈……這段記憶可能涉及了幽靈與聖靈族的恩怨，不過我們需要繼續往後看，我才能知道自己的猜測是不是對的。”

阿瑞斯“嗯”了一聲，不再出言打斷。

直到劇情進展到兩人同時面對導師手中的雙子相悖空間，阿瑞斯的聲音才再次響起來。

“空間實驗？！”他的語氣裏盡是震驚。

薛逸嘆了口氣，道：“我猜測，這兩個空間，可能是兩片……低維度宇宙。”

他能感覺到在自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懷裏的黑貓有些微微顫抖。

一人一貓間誰也沒有再次開口。

從這段記憶中出來，薛逸立刻進入了下一段記憶。

……

“我不知道導師為什麽讓我們兩人合作，但事已至此，我只希望你不要擾亂我的計劃！”聖朝歌很是嫌棄地看着念聿昕。

念聿昕卻毫不在意：“相悖空間這麽難得，以我們兩個的能力誰也做不到獨自研究。況且兩個空間彼此互不幹擾，你做你的計劃，我做我的研究，除了在某些情況下我們能互相看見對方空間的虛影以外，根本不會有任何交集。”

聖朝歌冷哼了一聲，埋頭開始做空間研究準備。

他打算帶五名合成人助手進入這個雙子空間，空間的粒子常數他已經測定過，如無意外，這五名合成人的神識将會與那個空間的基本粒子共鳴良好。

聖朝歌的準備工作持續了近百天才算完成，這些準備大都是粒子計算上的，他甚至将自己的基因碼用目标空間的粒子常數進行了轉化，希望能夠在新的空間中為自己重塑完美的肉身。

是的，他們無法将自己的身軀帶進低維度宇宙中，他們能帶進去的只有神識。

在他們以神的身份進入那個空間之後，所有的一切都要由他們自己設計。

這也正是他們的論文課題。

……

新的宇宙中仍是一片混沌。

聖朝歌的精神體探入其中，第一件事便是将遍布這個空間的粒子結成集群。他依照自己所處的世界進行換算後，将這個宇宙做成了與他的故鄉極為相似的形态。

星系，而後是恒星系，恒星，行星，衛星……

星球周邊的空間因其質量而産生了扭曲，引力拖拽着物質集結在星球的表面，形成大氣。

然後有一些物質彼此結合，發展出了有機物……

這些物質越來越複雜，結構分工越來越明确……

終于有一天，在一顆小小的星球上，出現了第一種智慧生物。

……

聖朝歌護着這片宇宙長大，漫長的時光于他幾乎無盡的生命而言不過是彈指一瞬。他甚至能觸摸到這個世界的時間規則，從現在走到過去，從過去再瞬間看向未來，于他而言不過是爬一座有些陡峭的高山。

他将時間線拉得非常快，直到這顆星球上的智慧生物發展出了他們的第一個文明。

“一切都按部就班，沒什麽新奇的。”聖朝歌自言自語道，“這個相悖空間與別的空間也沒什麽不同嘛。接下來就可以将我的基因密碼植入這種智慧生命，分散神識進入其中，幫助他們發展科技了……”

然而，就在這時，另一個世界的虛影第一次降臨了。

聖朝歌與念聿昕都以為相悖空間互相之間是無法影響彼此的，只是在視覺上有些不同而已，卻沒想到，因為兩人構造世界的基本法則極為相似，這兩個相悖空間已經有了某些共性。

聖朝歌看着降臨在自己世界中的虛影世界，看着那些智慧生命在偶然間被拉入一片時間與空間皆不相同的宇宙，并無法從那裏獲得任何生存必須的空氣與食水，他憤怒了。

“念聿昕！你在做什麽？！”

聖朝歌将神識從相悖空間中拉扯出來，恰逢念聿昕也做了同樣的動作。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相悖空間連導師都沒有研究明白，我們出的這個意外也并不是什麽大事，去問問導師，他總有辦法解決的！”念聿昕道。

“這是獨立研究！我們要寫論文的！”聖朝歌怒道。

念聿昕一攤手：“那你說怎麽解決？兩個世界的虛影什麽時候會分開我也不知道，那些接觸點的出現也是随機的，持續時間更是毫無規律可循，你以為我這邊的世界就沒有受到影響嗎？”

聖朝歌冷哼一聲：“你那邊還在愚昧生物階段，與我的損失能比嗎？”

念聿昕撇了撇嘴：“你這麽厲害，倒是想辦法解決啊。”

聖朝歌瞪了念聿昕一眼，再次将神識浸入屬于自己的那片空間。

……

他嘗試了許多種辦法，卻仍舊無法将相悖空間的虛影從自己的世界中剝離，聖朝歌最終決定試試将兩個空間暴力拆解。

他找到了一處接觸點，将自己的神識偷渡進念聿昕的世界中。

這裏同樣是一片華麗的星空，但它的構架卻是層層相扣，宛如一道無盡回廊的樣子。念聿昕在這裏實驗了各種物質凝結的恒星，它們五顏六色的，在黢黑的空間中閃爍不息，放眼看去好像漫天煙花。

“你怎麽進來的？”念聿昕皺眉看向聖朝歌。

他們兩人在彼此眼中都是以虛影的樣子存在的，但神識的交流卻并不受到這個世界規則的限制。

“我們得把兩個世界拆解開！不然它們總有一天會融合的！”聖朝歌道。

“你瘋了吧？暴力拆解，我們誰也不知道這個世界會不會崩潰！”念聿昕自然不同意。

“如果讓兩個世界合并，我們的論文怎麽辦？”聖朝歌咬牙切齒。

念聿昕“哈”地笑了一聲，有些生氣了：“你想的就只有論文？這個世界，這個宇宙中的生命，對你來講就只是試驗品而已嗎？”

聖朝歌冷笑：“它們因我而出現，就算我想毀滅它們也是我自己的事。你的宇宙裏……哦？已經出現智慧生物了，竟然已經進入了工業文明時期……”

“我不會允許你暴力拆解這兩個空間的！你想要論文，我不署名就是。”念聿咬着牙道。

聖朝歌又笑了一聲，在這個世界的虛影緩緩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