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的薛定谔[星際]

第83章 陷阱

“天樞”追着敵方戰機進入巡邏艦的甲板，又從甲板一路打到巡邏艦內，兩架戰機終于在一處巨大的空間裏相撞。

阿瑞斯操控能力和切割刀将敵方戰機從中剖開，卻見駕駛艙中并沒有任何人影。

意識與理智這才漸漸回到阿瑞斯的頭腦中，他有些呆愣地看着眼前空無一物的駕駛艙，又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心髒仿佛緩緩沉入一片寒潭。

他知道自己出問題了，他精神世界的那只幽靈，竟然幾經波折都沒有完全消失，它仍然可以通過控制他的潛意識，将他陷入眼下這種危局！

這可比當初那種強行控制他身軀的做法高明多了，讓他不知不覺就中了招。

阿瑞斯下意識推動戰機的操控杆就要脫逃，卻被一聲尖銳的蜂鳴打斷了動作。他心下一驚，看向戰機面板。

由于他在剛才的戰鬥中頻繁變速變向，戰機可噴射的能量物質儲備閃着告急的紅燈。這就意味着，如果他繼續用戰機在深空做這種程度的戰鬥，“天樞”撐不過五分鐘就再也無法噴出任何物質——在真空中它就等于完全失去了行動力。

有人的腳步聲傳來，阿瑞斯悚然一驚，看向戰機窗外。

這裏是一處宏偉的大廳，遠處的高臺上立着一根柱子，被吊在柱子上的青年發絲烏黑，皮膚雪白，血液鮮紅，這樣強烈的視覺刺激讓阿瑞斯覺得自己腦中的血管都在突突直跳。

一個身穿鬥篷、戴着面具的人走上高臺，站在柱子前面，遠遠地看着阿瑞斯。随後，有身着厚重甲殼的蟲子和身着烏拉烏星系軍铠的士兵圍了上來，将“天樞”團團圍住。

“下來談談吧。”那人開口，“你若是不反抗，我們還有談判的餘地。”

阿瑞斯冷哼一聲，切斷“天樞”的引擎，不再使用噴射裝置，而是完全用自己的能力操控着這只巨大的金屬機體。

他揚起手中的切割刀向着遠處那人砍去，就在這時，兩只蟲族跳到那人身前，将他這一刀盡數擋住，随即便與“天樞”鬥成一團。

它們操控的是自己的身軀，行動比使用重力驅動戰機的阿瑞斯靈活得多，不出幾次對撞，“天樞”就被這些大蟲子死死卡在了地板與牆壁的角落裏。

這樣的戰鬥過于耗神，阿瑞斯一咬牙，将駕駛艙蓋打開，徑自跳了出來。

他一邊撐着精神力護盾，一邊甩開那兩只巨蟲，兩個起躍直取遠處那個鬥篷人的面門。四周沖上來的士兵被強大的精神力絞在一起，但阿瑞斯沒有心思去管他們的死活。他的眼中現在只有那一個人，擒賊先擒王，只要殺了他，自己就還有戰勝的希望！

然而，當阿瑞斯的精神力将那人完全包裹，發動了重力擠壓時，那個人卻忽然扭曲了一下，随後如霧氣般悄然消散。

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卻是在一片空白的角落：“好久不見，你都長這麽大了。”

話音落，虛無中漸漸出現了一個人影，他掀開鬥篷，又将自己的面具摘下，一雙奇異的金、藍異色瞳仁帶着笑意看向阿瑞斯。

阿瑞斯盯着對方的臉，只覺得如同一記重錘擊在胸口。

他失聲喊道：“齊佑之！”

這個人是齊佑之，齊駿的小叔叔，齊家現任家主的小兒子。他曾經是閃耀一時的帝國英雄，不論是能力還是戰績都比現在的阿瑞斯更勝一籌。然而，在烏拉烏星系的最後一戰中，他被幽靈寄生，又刺殺齊家衆多優秀後輩，最後只身逃回被幽靈控制的區域。

這個人的能力與齊家的大部分人都不同，齊家屬水，他們的能力大都與水有關，而齊佑之的能力則是——折射。

他能在某種程度上控制光線。

也就是說，在他附近，你的眼睛會毫不留情地欺騙你。

阿瑞斯盯着齊佑之，有些自嘲地笑道：“所以，這是個陷阱？”

“呵，我就說，他只要一看到我就明白了。”齊佑之道。

就在這句話說出來的短短幾秒內，被他擋在身後的那根立柱的光線就産生了一陣扭曲，然後那根柱子上的場景在阿瑞斯眼前轉變成了另一副樣子。

柱子上的青年并沒有滿身血跡，他只是閉着眼睛，腦袋無力地垂着。他胸口的起伏證明他并沒有死去，而似乎只是睡着了。

穿着一身居家服的可可站在立柱旁邊，正一臉笑意地看向阿瑞斯。

她根本就不在剛才的那架戰機裏，駕駛那架戰機的只不過是齊佑之設計的一個遠程操控程序而已。

阿瑞斯索性閉上眼睛，将僅剩的精神力散布在周身盡量大的範圍內，随後他發現那兩個人果然并不站在他們展現出來的位置，而是各自向左右偏了兩個身位。

“還真是謹慎。”齊佑之輕笑。

“我要是真的謹慎，就不會一個人撞到這裏來。”阿瑞斯睜開眼睛，直直盯着高臺上的兩人。

可可笑了：“怎麽可能呢，有哥哥在，你總會來這兒的。我總會讓你決定來這裏的。”她用手指玩着臉旁的一縷頭發，微微嘟着嘴唇，很是嬌俏，完全看不出這只幽靈與當初寄生在簡培行身上的是同一只。

“只是可惜，哥哥的神念已經殘破不全了。”她的眼中帶了一些哀傷，配着可可本就漂亮的臉蛋，一副十分惹人憐愛的樣子，“不過，這回可沒有聖靈族能幫着你了，你的聖靈幼崽睡得正香呢……等我和哥哥融合成功，就可以送他上路了。”

這句話每說一段，可可的神色就變一分，最後完全轉變為一臉詭秘。

阿瑞斯垂下眼眸。

可可一只腳尖輕輕在高臺上一碾，就被一根從地板鑽出的藤蔓系着直逼阿瑞斯面門。阿瑞斯沒有向旁邊躲閃，反而上前一步，随後反手一甩。一只短匕落入掌中，對着一處空虛狠狠一劃。他的身軀撞入可可的身影，竟然從中穿透過去，然而一縷淺茶色的頭發沾着星星點點不明顯的血絲緩緩飄落在地面。

光線驟轉，可可忽然出現在另一個方向，臉頰上帶了一道劃痕，鬓角的頭發被削掉一束，顯得有些狼狽。

“啧，這身體太弱了。”她皺眉道。

兩人你來我往過了幾招，但可可的體能和格鬥技巧顯然比阿瑞斯差一大截，很快就落在下風，不得不召來許多小蟲幫忙，這才避免被阿瑞斯一擊致死的命運。

“啧，也玩夠了。”可可咧嘴一笑，“把我哥哥還來吧！”

說着，她的精神力就如同一道利箭，直刺向阿瑞斯的精神世界。

阿瑞斯等的就是這一刻！

他将精神力盡數壓縮在自己的精神世界深處，凝結成一個極速旋轉的旋渦，在幽靈的精神力刺進來的時候，那旋渦驟然爆開，将幽靈的精神力纏繞裹挾着向反方向卷去。周圍的蟲族被這股威壓驚吓，紛紛遠離漩渦中心，向外逃去。

“哎呀，這動不動就引爆精神力可真不是個好習慣。”齊佑之不慌不忙地說。他将自己的神識攏在兩人周身，輕而易舉地阻止了阿瑞斯同歸于盡的企圖。

可可原本還有些緊張，見齊佑之出手，徹底放了心。

她操控刺藤将阿瑞斯牢牢捆住，又将幽靈體從可可體內脫出——

然後這道幽靈迅速撲入了阿瑞斯的身軀！

可可的身軀瞬間倒地，化作一只白色與淺茶色相間的貓咪，蜷縮在一團失去了支撐的衣物裏。

阿瑞斯的精神世界此時已經一片混亂，自己的精神力原本就沒剩多少，爆發之後腦中更是一抽一抽地疼痛。熟悉的幽靈氣息被外界強力入侵的精神波動從他的體內喚醒，二者很快達成共識，試圖将他自己的精神力完全壓制。

阿瑞斯苦苦支撐着，他的精神力所剩不多，與兩個幽靈皇族相争完全落在了下風，即使這兩股幽靈的精神力其實早就傷痕累累。

他直到這時才明白當初在簡家那場戰鬥裏薛逸覺醒時對這兩位造成了怎樣嚴重的傷害——這兩只幽靈其實早已千瘡百孔，若不是那位“弟弟”将當時幾乎要消散的“哥哥”大部分裹入自己體內帶進可可的身體蘊養，它們很可能已經不存在了。

但即使經歷了重創，仍舊有那麽一小股意念近乎執着地留在自己體內，并左右了自己的判斷力。

阿瑞斯用盡全部力量抵抗了許久，卻終于因為精神力不支，被那兩股融合在一起的神識擊碎了最後的意識。

他掙紮着不想陷入黑暗，但那些屬于自己思維卻終究被一片一片剝離，最後僅剩的念頭便只有一道若隐若現的歌聲。

忽然，一縷極其細微的、泛着絲絲涼意的精神力觸碰在了阿瑞斯将要完全消散的意識上面。它似乎化作一根根細小的觸手，将飄散在識海內的碎片一片一片撿起，慢慢拼合。

對了，我是阿瑞斯。

他開始漸漸回憶起一些事情：我出生在帝國起源星系，我六歲時覺醒，我二十歲時第一次上戰場……戰機、幽靈、爆炸……小院、貓咪、火焰……薛……薛逸？對了，是我将他的精神力拉來這個世界……聰明伶俐的幼崽、一頭黑發的少年、絢麗奪目的舞蹈、仿若天籁的歌聲……

……阿瑞斯，我愛你。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阿瑞斯終于找回了自己，他感到自己仿佛漂浮在虛空之中，沒有任何着力點，也無法做出任何動作，只能任由那張冰涼的網兜着自己。

他感受着自己失而複得的精神力正在極為緩慢地恢複，随即，他又感受到那股将他救起的陰冷精神力化做一張網，護在了他精神力的四周。

那縷精神力柔和卻不容拒絕，保護的同時卻也有着禁锢的意味。

齊佑之睜開眼睛，微微勾起嘴角，側頭看了薛逸一眼。

薛逸就是在這個瞬間，突然睜開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讀者“水月嬈”和“茉莉清茶”的營養液~(づ￣ 3￣)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