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的薛定谔[星際]

第62章 往事

孩子在昨天出生，瀾娘遭受了慘烈的折磨，卻讓我一定要為孩子記下一冊成長筆記。瀾娘已經為孩子取好名字，聖隐，希望他可以藏住自己的光芒，延續我族血脈。

小隐的出生與別的孩子不同，或者說，他從胚胎起就注定了不凡。

我族凋零至今，沒有人知道那道預言是哪一位前輩作出的，它指引我們在幽靈來襲之前将一支族人避入暗處，躲過了梅洛蒂克星系的那場屠殺。

但無數前輩的血淚證明，幽靈可以追蹤到我族的神識。神識越強，在幽靈眼中越似暗夜中的明燈。幾百年間，我族從梅洛蒂克星系逃入簡洲星系，又從簡洲星系抵達烏拉烏星系，如今竟只剩下我與瀾娘兩人。

而一直不離不棄陪伴着我族的忠心戰士，李家，也僅餘李遲一人。

早在預言作出的時候，絕對不會有人猜到，我族留到最後的竟然是兩個神識如此衰弱的兄妹。我們這對嫡親兄妹，甚至連孕育下一代守護者都無法做到。

我與瀾娘最終還是下了決心，從聖器中取出一份胚胎。這份基因胚胎屬于我族歷史上最強大的戰士，我們希望能夠借他之手，留存我族的最後希望。

聖朝歌。他的基因胚胎已經在聖器中沉睡了百餘年。

但我與瀾娘誰也沒有想到，這份太過強大的胚胎竟會産生異象。它孕育在瀾娘體內的第二十周，突然覺醒了神識，化身成人。瀾娘的腹部日漸隆起，我感到害怕，不知道這樣一個孩子要怎麽出生。瀾娘卻十分堅定，她打算若是到時無法順利生産，就剖開腹腔。

胎兒強大的神識引來了敵人，李遲将我們保護得很好，我們苦苦煎熬，躲在最陰暗的角落，時常奔波更換藏身地。這煎熬總算在昨天結束，瀾娘忍着骨裂的劇痛，硬是保持思維的清晰，指導我将孩子接生了下來。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初生的人類，或者這是從古到今的歷史上第一個以高位形态降生的幼崽。他的神識之強，讓我僅僅是懷抱着他都感到身上重如千鈞。他的軀體之弱，我只要一根指頭從他的顱頂壓下就可以将他殺死。

我與李遲用聖器中記載的禁術封印了孩子的神識，他終于恢複成一只正常的幼崽，毛色暗淡，身體虛弱。但是只有這樣，他才能真正将自己隐藏。

聖久光。星耀一千五百二十七年，第二十周，周六。

……

小隐睜開了眼睛，變回原位形态的瀾娘一邊哺乳，一邊舔舐着他的絨毛。他就這樣用那雙藍灰色的眼睛看着我，我突然有了一種為人父的喜悅，雖然這個孩子從基因上來講，其實是我的先祖。

我們帶着隐藏了神識的小隐安全地在烏拉烏星系住了下來，地表的幽靈已經被剿滅，帝國軍隊卻似乎仍然沒有放棄尋找我們。我知道這是為什麽，帝國需要空間橋，而空間橋的技術文獻正存放在我族聖器之中。但我不信任帝國軍隊，畢竟當初梅洛蒂克星系的滅亡，他們也牽扯其中。

如今烏拉烏星系的戰區已經擴大到整座星系的三分之一，這裏不再安全，我們得想別的辦法。

聖久光。星耀一千五百二十七年，第二十二周，周三。

……

禁術之所以會成為禁術，是因為它太過霸道和殘酷。

小隐發了高燒，一度心跳暫停。我會些醫術，但我們沒有藥品，也只能束手無策。

希望小隐能盡快好起來。

聖沁瀾。星耀一千五百二十七年，第三十四周，周一。

……

小隐學會了走路，瀾娘十分高興，李遲買了魚，說要慶祝一下。孩子的骨骼有些發軟，大約是禁術造成的，但是他十分堅強，哪怕走得顫顫巍巍，眼中也盡是活力的光輝。

新年快到了，希望我們的這一年不要再遇到什麽危險。

聖久光。星耀一千五百二十七年，第四十周，周八。

……

小隐再一次病倒。他的身體太脆弱，神識又被壓制，瀾娘寸步不離地照顧他，但沒有什麽起效。李遲勸我們再孕育一個胚胎，聖朝歌的能力太強，禁術對他的反噬過大，恐怕小隐是活不長的。

瀾娘聽從了這個建議，她開始在基因胚胎庫中尋找合适的人選。

聖朝歌的神識曾經立于世界的頂端，但即使是他也不曾以高位形态降生。我們不知道在基因胚胎儲存過程中發生了什麽，導致小隐的異常覺醒。但我還是很愛小隐，他強大，又脆弱，它的誕生是個奇跡。

聖久光。星耀一千五百二十八年，第一周，周三。

……

小隐的呼吸衰竭，神識渙散，他可能撐不下去了。

我已經選出一位先祖的胚胎，那也曾經是一位強大的戰士，但比起聖朝歌，還差得遠。不過這樣就不必擔憂與之前相似的意外發生。

久哥協助我将胚胎移入體內，開始孕育我們的第二個孩子。

聖沁瀾。星耀一千五百二十八年，第三周，周六。

……

李遲弄到了一架戰機。我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但這架戰機正是我們需要的。如果我們能到達起源星系，在大後方隐藏行蹤，就不必擔憂幽靈的襲擾。但空間橋中環境惡劣，駕駛戰機穿梭其中十分危險，況且戰機能夠攜帶的物資太少，無法支撐數年之久的航程。

聽說又一顆自然星球淪陷，我們必須盡快離開烏拉烏星系，但我們需要可以進入星際堡壘的身份。

聖久光。星耀一千五百二十八年，第六周，周十。

……

小隐終于脫離了生命危險，這數十天來我和久哥度日如年，一刻不能離開。我們三人輪流照看病重的幼崽，用針管将食物和稀缺的藥品喂進他的嘴裏。

這孩子不愧繼承了聖朝歌的基因，求生的意志無比堅定，即使瀕臨昏迷，也會将維持生命的食物和藥品盡數吞下去。

死亡不難，活着才無比艱辛，他是個勇敢的孩子。

聖沁瀾。星耀一千五百二十八年，第七周，周三。

……

瀾娘小産了。新的胚胎在她身體裏不過存活了短短的八周。

我們都知道是小隐的出生給她的身體帶去了無法愈合的創傷，但我們不能責怪小隐，他來到這個世界并不是憑借自己的意願，而是我們硬将他拉來。為此就算我們粉身碎骨，也是咎由自取。

李遲很傷心，我知道他喜歡瀾娘，但他并不是我族族人，注定會成為一個苦情人。他寸步不離、無微不至地照看着瀾娘和小隐，完全将自己代入了父親的角色。

聖久光。星耀一千五百二十八年，第十一周，周五。

……

我們聞到了幽靈的氣息，連夜搬離原先的藏身地。途中小隐又開始發燒，還吐了血。我們無法停下為他診療，只能向聖靈祈禱他能撐過這一劫。

聖久光。星耀一千五百二十八年，第十三周，周二。

……

經過二十多天的輾轉奔波，我們終于再次安定下來。這裏是烏拉烏星系最外圍軌道的費克基行星，距離通往起源星系的空間橋不遠。

瀾娘的身體恢複得很快，小隐也從生命危險中脫離，只是有些貪睡。李遲見狀況良好，便再次出門，為我們尋找偷渡入起源星系的可能性。他是個優秀的戰士，也是個厲害的黑客，我們相信他能找到我們最需要的東西。

聖久光。星耀一千五百二十八年，第十五周，周七。

……

今天是小隐的周歲生日，他最近沒有生病，健康活潑，十分讨喜。瀾娘準備了長壽面，小家夥吃得有些狼狽，我們為此笑了許久。希望這樣的笑聲能夠常伴我們左右，直到小隐成年。

在生日會将要結束的時候，離開許久的李遲風塵仆仆地回到家裏。他給小隐帶來了生日禮物，這禮物卻讓我們無比震驚。他送給小隐一只身份手環，不知他是如何操作的，手環內錄入的身份信息正是聖靈族·聖隐。

瀾娘十分激動，她哭着撲進李遲的懷裏。

我覺得，身為哥哥，我不應該阻止一份真摯的愛情。這與族群無關，與身份無關，與血脈無關。

聖久光。星耀一千五百二十八年，第二十周，周六。

……

小隐的身體越來越健康，生病也越來越少，偶爾發熱，也僅僅一晚便會痊愈。于是我們都不再提起另外孕育胚胎的計劃，畢竟，又有誰的基因能夠和聖朝歌相比呢。

李遲斷斷續續給我們所有人都弄來了身份手環，是時候向起源星系出發了。我族的根在那裏，漂泊數千年，我們的血脈終于即将返回。

聖沁瀾。星耀一千五百二十八年，第三十五周，周三。

……

幽靈找到了我們！烏拉烏星系幾近淪陷，最後一班逃難的堡壘将會在一周內出發，而許久未曾重病的小隐竟然再次發起高燒，這簡直是來自地獄的噩耗！

星耀一千五百二十八年，第三十九周，周九。

……

甩不掉幽靈，我懷疑帝國軍隊中有他們的寄生體！我們輾轉了數個城市，卻都在極短的時間內被它們發現并襲擊！

……

我的天！幽靈竟然會駕駛戰機！它們何時掌握了人類的技術？

或者記憶？！

……

……

……

久哥沒能與我和瀾娘一起乘坐戰機逃離，這是我的失誤。

聖靈族又失去了一位守護者，瀾娘握着久哥塞給她的聖器和筆記，哭得肝腸寸斷。但我們還不安全，我不能讓她繼續沮喪下去，未來仍舊充滿變數，好在小隐已經從戰機造成的昏迷中醒來，當時的加速度壓傷了他的內髒，但奇跡般的，他這次沒有發燒生病。

我們已經趕上最後一班離開烏拉烏星系的堡壘，但瀾娘的傷勢太重，我很擔心。

李遲。

……

堡壘的航程将持續數年，我們的傷勢頗重，又只能弄到最低價位的票，只得接受複蘇率并不算高的強制睡眠。我需要這樣一場長時間的睡眠來治愈失去久哥的傷痛，希望小隐能撐得住，千萬不要死在這場睡眠中，否則我将一無所有。

聖沁瀾。星耀一千五百二十八年，第四十一周，周二。

……

誰都沒有想到這場旅程竟然持續了十八年，堡壘在空間橋中幾經遇險，抛棄了無數負載，才終于抵達起源星系。我慶幸我與小隐所在的睡眠艙沒有被抛棄，這一場沉眠終于到了盡頭。我們在新的一年，新的星系被喚醒，迎接屬于自己的新生活。

小隐竟然挺過了這場沉睡，但他的身體并沒有任何變化，仿佛被留在了時間的裂隙中。我不知道這是禁術造成的後果，還是太久的睡眠造成的。只希望他能健康成長，永世快樂。

聖沁瀾。星耀一千五百四十六年，第一周，周十。

……

有無人機襲擊我們，是帝國軍隊還是幽靈？

難道連起源星系也不安全了嗎？

……

我從沒想過失去摯愛是這樣痛苦，而我失去她的方式令我恨不得殺死自己。

那顆安提馬特彈本來會擊中我的，但是瀾娘擋在了我身前，為我争取了摧毀幽靈寄生體的時間。我想死，但是小隐還活着，他需要我。我已經失去了太多，不能再失去這個孩子了。

李遲。星耀一千五百四十六年，第七周，周一。

……

小隐的精神力有崩潰的征兆，我決定提前解開禁術封印，用自己的精神力救他，即使之後我再也無法變回高位形态。

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寫字，願聖靈與我同在。

李遲。星耀一千五百四十六年，第十周，周十。

……

……

……

阿瑞斯放下手中的解讀譯稿，面色沉郁地看向簡之渙：“你确定你的解讀沒有錯誤？”

簡之渙按着眉心，低聲道：“沒有人可以肯定聖靈文的解讀不出錯，但我已經盡了自己的全力，除了我，你找簡家的任何一人，讀出來也只會是這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