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返校
阿瑞斯捏着譯稿,心裏波濤洶湧。他沒有想到小逸的身世竟然如此離奇複雜,在他身上流淌着的竟然是那位聖朝歌的血,他的基因與聖朝歌一模一樣,他沒有真正的父母,他……只是個克隆人。
如果将這結果告訴那孩子,他能抗住這樣的打擊嗎?
帝國對于克隆人有明确的立法,首要一條就是必須征得被克隆人本人或直系後裔的同意。而即使克隆成功,克隆體也不能擁有自己的身份,他們的出生全都帶着使命,他們不被倫理認可,而僅僅是工具,被用來達成一些戰略和生存上的宏偉目标。
所幸,薛逸的出身,在這世界上目前也只有他和簡之渙兩人知道。
“帝國尋找聖靈族很久了,若不是皇妃有意隐瞞,軍部和政客早就找到小逸身上了。”簡之渙嘆息道,“這份筆記如果洩密,比起小逸,還有一件更加令人垂涎的東西。”
“聖器。”
“是的,聖器。”簡之渙的目光有些發空,“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聖靈族竟然有一個聖器。從筆記中的描述來看,很可能是存放着聖靈族基因胚胎庫和各種技術文獻的……”
“空間物品。”阿瑞斯與他異口同聲。
簡之渙點了點頭:“空間物品,也只有聖靈族做得出了。當年的空間橋技術若不是聖靈族領頭,誰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研發。帝國需要這項技術,但這技術與聖靈族太過緊密,不管是誰拿出來,都會被人盯上。而聖靈族基因胚胎的存在,也勢必會有人觊觎。”
阿瑞斯沉默不語。
“如果從你的姓氏來看,我其實不該信任你的。”簡之渙将目光聚攏,盯着阿瑞斯的雙眼。
阿瑞斯勾起唇角,笑道:“如果我可以選擇,我寧願姓韶。”
簡之渙聞言也笑了出來:“如果你可以選擇,你寧願姓玄吧?”
黑韶族當年投靠新斐麗帝國時,族內産生了分歧,後來入世的一支改姓韶,緊追聖靈族隐居的一支改姓玄。這本是黑韶族的秘史,但一直浸淫史書的簡家自然了解這段歷史。如今,韶姓已經坐到了這個帝國的六大公爵貴族之一,玄姓卻随着聖靈族的滅亡而徹底消失了。
“姓玄,是每個黑韶族心裏的渴望。”阿瑞斯道,“但是姓韶,本是為了給聖靈族的複興鋪路的。先祖們的理念雖有差異,但是初心未變。只可惜……權力到手得太晚了些,連追悔都來不及。”
“那麽,護好他。”簡之渙盯着阿瑞斯的雙眼,一字一頓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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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的。”阿瑞斯堅定道。
說完,他沉默片刻,擡起手,從領子裏勾出一顆金色的吊墜。吊墜呈水滴形,正面雕刻着繁複的花紋,背面是一枚篆印。如果他記得沒錯,這枚篆印上的兩個字應該是“聖隐”。
簡之渙一臉驚訝地從阿瑞斯手中接過吊墜,翻看了半晌,才搖頭道:“這不會是那個所謂的聖器,聖器的屬權應該是整個聖靈族,但這個吊墜上卻印着小逸的名字。估計是那對兄妹給他留下的紀念吧。”說着,他調動精神力去溝通吊墜,卻沒有得到任何反饋,“與精神力也無法溝通,不像是空間物品。”
“我知道,只是保險起見,還是拿給你看看的好。”阿瑞斯将吊墜從簡之渙手裏取回,重新戴在自己的脖子上。
簡之渙奇道:“你為什麽不讓小逸自己保管這個吊墜?”
阿瑞斯皺起眉:“我暫時還不想讓他碰任何有關聖靈族的東西,包括那個手環也暫時在我這裏保管着。手環已經被屏蔽,要解除的話必須本人去民政廳,對小逸來說太危險了。”
“那孩子沒有問起過?”簡之渙道,“我記得這本筆記是你和他一起找出來的。”
“他沒有問。他好像對自己的身份并沒有明确的認知,也并不執着。”阿瑞斯苦笑着搖了搖頭。
“那,這筆記裏說的事情,你會告訴小逸嗎?”簡之渙道。
這也是一件令人頭疼的事,阿瑞斯吐出胸中的一口濁氣,低聲道:“再等等吧,或許等他畢業之後吧。”
簡之渙并未答話,默認了這個決定。
……
薛逸坐在訓練室的椅子上,将自己的精神力從阿瑞斯身上收了回來。
阿瑞斯睜開眼睛,抹了一把臉,努力将自己的心跳平靜下來,道:“不錯,這個強度完全可以對敵人産生足夠的震懾了。”
薛逸點了點頭,心中有些小小的雀躍。
在齊維的建議下,他将自己的訓練內容做了改變,從練習魅惑術換到練習恐懼,效果竟然十分不錯。
只是,苦了陪他練習能力應用的阿瑞斯。
本來他還在打主意要多陪薛逸練習精神力的運用,順便借機多多親近,卻沒想到滿心期待的愛情片突然就變成了恐怖片——還是自己無法抵抗的恐怖片,越抵抗越慘。
阿瑞斯看向薛逸,見他還是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頓時覺得有點頭疼。
“明天我就要動身去中心區了,你也要開學,今天早點休息吧。”阿瑞斯道,“等你去了國防班,盡量只用‘振奮’,對外宣稱你的精神力與激素物質共鳴就好,不必說得太細。”
“振奮”是薛逸在從魅惑向恐懼轉換思路時不小心弄出來的東西,足夠簡單,僅憑幾遍練習就完全掌握。比起“魅惑”的危險和“恐懼”的獨特,“振奮”顯然更低調,也更附和國防班的需求。
薛逸點了點頭。
這時維伊在訓練室門口探頭探腦,但是不敢進來。阿瑞斯有些好笑地轉身拉開訓練室的門,問:“什麽事?”
維伊将一個大盒子捧在手裏,道:“剛才無人機送來的,是殿下買的?”
阿瑞斯将盒子接過來,扭頭道:“小逸,跟我來。”
薛逸一臉霧水地跟着阿瑞斯來到自己的卧室,看着阿瑞斯将手裏的盒子拆開,裏面竟是一套《星戰》的虛拟眼鏡和虛拟操作杆套裝。
“……殿下?”薛逸驚訝道,“這個游戲……”
“這個游戲不錯,戰機大都是正在服役的機型,稍微接觸些倒也沒壞處。尤其禦神系列正是克爾星駐軍的主役機型。”阿瑞斯道,“而且你現在想考國防班轉系考試,需要熟悉一下比較接近模拟艙的操作感,這套設備還算合用。”
“謝謝殿下。”薛逸抿了抿嘴,笑了出來。
《星戰》游戲配備的虛拟眼鏡是其公司專為這款游戲定制的操作平臺,雖然後來也前後在這款最前沿的游戲平臺上開發了不少其它的小游戲,但它配合虛拟操作杆,在《星戰》中的表現最為完美。
虛拟目鏡與平板顯示屏不同的游戲體驗在于,操作不再使用游戲手柄,而是必須配合電脈沖手套和腳踏板,控制虛拟操作杆與按鈕來操控戰機。據說游戲裏的這一套操作面板與真實戰機內的結構一模一樣,視角也變成了三百六十度,随着頭部轉動,可以看到戰機側向、頂棚和腳底的各種狀況。
的确是除了模拟艙以外的,最适合用來熟悉戰機的設備了。
“這套東西你可以帶去學校,但不要太沉迷了。”阿瑞斯說完,本想摸摸薛逸的頭頂,最終手掌一頓,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薛逸點了點頭。他不是真的小孩子,而且現在有了人生目标,這點自控力還是有的。
阿瑞斯從薛逸的房間出來,正遇到阿敏前來詢問,是否每天去學校接薛逸回家住。他面色有些複雜地看了看阿敏以及遠處正好奇看過來的維伊。之前他在視訊中提起讓小逸回家住,原本就是未經考慮的脫口而出,現在仔細考量,這才意識到自己的三位戰使其實都是正當妙齡的女孩子,讓小逸回來與她們朝夕相處的确不合适。
“不必了。”阿瑞斯道。
“好的。”阿敏颔首。
那邊可可從屋裏出來,有些猶豫地看向阿瑞斯。
“什麽事?”
“殿下,明天您就要去中心區了,我想和您一起回去一趟。”可可柔聲道,“有些廚房設備出了故障,零件在中心區那邊的小樓裏。”
阿瑞斯皺眉:“我這次去會帶上維伊,到時讓她給你郵寄就是。”
可可張嘴正想找借口,阿瑞斯又補充:“算了,恐怕她不清楚那些東西,你想自己跑一趟就跑一趟吧。”
“謝謝殿下。”
……
第二天一早,阿瑞斯親自将薛逸送回學校,叮囑他不要和貝都因走得太近。
薛逸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就算我想談戀愛,也不會找個十八九歲的孩子啊!少将大人難道不覺得您自己才是真的英俊潇灑魅力無窮?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抱着裝有虛拟眼鏡和操作平臺的大盒子進了宿舍。
貝都因正埋頭做作業,聽到薛逸進門,扭頭打了個招呼。然而當他看清薛逸手裏抱着的東西時,立刻扔掉了手中的平板,怪叫着向薛逸撲了過來。
“你!竟!然!買了!游戲眼鏡!”說着一把将盒子搶過去,翻來覆去看了個遍,口中不停道:“少将大人不會唠叨你嗎?”
薛逸看着他驚訝的樣子,心裏不免一絲得意,道:“是他買給我的。”
貝都因瞪着眼睛:“少将大人給你買游戲眼鏡?”
簡落英和尼克此時也湊了過來,一臉羨慕地看着貝都因将眼鏡從盒子中取出來,一面啧啧驚嘆,尼克更是開口就将這款游戲眼鏡研發的前因後續如數家珍地講了出來,講得一波三折,完全不是以前那副不善言辭的模樣。
其實真要算起來,這間宿舍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有不弱的貴族背景,家裏也不可能連一個游戲眼鏡都買不起。但奈何貝都因和尼克都是家中準備往軍事方向培養的孩子,要求便十分嚴格,斷不會讓他們有機會沉迷游戲。而簡家更是以書香門第自居,就連現在,簡落英玩游戲都不敢讓家裏的老爺子知道。
薛逸看着幾名少年對游戲眼鏡愛不釋手的樣子,笑道:“這眼鏡我沒有綁定虹膜,你們也可以玩。”
貝都因聞言上來就給了薛逸一個熊抱:“小逸!我愛你!”
薛逸:……
旁邊簡落英一臉詭異,上前把貝都因從薛逸身上拉開:“哎,你摟摟抱抱的成什麽樣子……小逸,你別理他。”
薛逸站在原地,面色複雜地看着貝都因。
這個假期中他們雖然在游戲裏經常交流,但今天返校才是假期前那場尴尬事件之後的第一次見面,看貝都因毫無異樣的樣子,他都懷疑對方其實根本沒有對那天晚上的記憶了。但尼克看向簡落英的神情卻完全不對勁,一直在躲避與他直接交流,證明他那晚的精神力其實并沒有影響到孩子們的記憶。
貝都因看着薛逸的臉色,微微一怔,随即眼角一彎,笑得和往常沒什麽不同。他伸手勾住簡落英的脖子,道:“你不讓我抱小逸,那我只好和你摟摟抱抱了——”
簡落英嫌棄地一巴掌把貝都因拍開。
薛逸看着兩個少年人鬧成一團,無奈地笑了笑,覺得自己可能有點過于擔憂了。
……
克爾星中央區的軍屬院內,可可從空軌車上下來。她目不斜視地走過院落,只當與小樓緊挨着的那個院子裏并沒有人在。
特維爾·塔比輕笑一聲,道:“既然如約來了,為什麽又裝作沒看見?”
可可按在樓門上的手微微一顫,卻依舊沒有回答,自顧自進了小樓,反手将門關上落鎖。
她其實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真的回應了這次約見,等她反應過來這件事情不應該的時候,她已經與少将和維伊一起登上了前來中央區的飛行器,就好像前一天做這個決定的人并不是她自己一樣。現在,她站在距離少将的政敵一牆之隔的地方,卻還不知道對方要的是什麽,她給不給得起。
然後可可聽到自己心裏的聲音:“去聽聽他想問的是什麽,這并不過分。”
她無力地閉上眼睛,靠在大門上,掙紮了許久,終于還是妥協了。她開門出去,走到院中,卻沒有看向對面院子裏站着的人。
“你想要什麽?”可可冷然問道。
特維爾毫不在意她的無理:“聽我小女兒說,少将有一只三歲大的幼崽?”
可可沉默片刻,道:“有。”
“那只幼崽……并不是少将的親生兒子?”
可可沒有開口。
特維爾笑了笑,話題一轉:“在簡家那場刺殺裏,有幽靈出現?”
可可目光一肅:“沒有。”
“好吧,沒有。”特維爾一揚眉稍,“我想問的就是這些,你大可放心地去做你的事,我也不會再聯系你了,好運氣的小姑娘。
可可皺起眉頭,不理解對方最後一句話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