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之花落知多少

第7章 六回

來到琅綢記外，單手将挂在腿上的朱八提起來與她眼對眼平視。“給我乖乖的。不然你自己一個人回家。”她可不想一路上被人當猴子看，腿上挂了個那麽大只的『腿部挂件』，很累的，好不好！

朱八撇撇嘴，心裏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作罷，他扁着嘴巴，悶悶地開口道：“知道了，戚大哥。”

戚青鋒滿意地點了點頭，将他放下，道：“回客棧吃點東西，吃完後打點出發去洛陽城。”這沁陽城內也就查到丁點線索，要想弄清楚此事，還需前往其他失了聯絡的店鋪商行看看。

夏顏回頭看了眼破敗的琅綢記，嘆氣道：“這店看起來要重新開起來了。”他們在關內好不容易做起的生意突然間就被毀了，想想都肉疼！

戚青鋒淡淡道：“生意沒了還可以重來，可這人沒了，就再也沒有重來的機會。”她在意的是琅綢記裏外的掌櫃和夥計，掌櫃失蹤，夥計全死，那些夥計一個個死得蹊跷，屍身皆未被留下，想通過屍身來查此事已無可能。再者，有件事讓她不得不在意，一般來說，被害死的人因戾氣太重無法投胎，往往會留在案發現場徘徊不定，可這琅綢記裏外卻幹幹淨淨，無一絲魂靈，這絕對不正常。

夏顏點點頭，忍不住替琅綢記內亡故的人長嘆一聲。

“走吧。”

回到客棧，點了些吃的。待吃完後，他們打點了下物品，讓掌櫃的備了些幹糧後就騎馬離開了沁陽城。沁陽城離洛陽城有一段距離，騎馬需要兩天左右的路程，這兩天裏他們只能露宿郊外。策馬趕了兩天的路，在日落時分，他們三人才趕到洛陽城外。要入城還需待到第二日，索性城外有家村店可以歇息，戚青鋒便抛出一錠銀子讓店家給他們騰出一張熱炕。村店雖有些簡陋，可在這寒冬臘月之時，能吃到熱乎乎的牛肉面，睡上熱騰騰的熱炕已不容易，三人完全沒在意，吃完牛肉面後直接倒頭就睡。

當然，戚青鋒依然是睡繩子。

朱八睡得沉，夏顏也睡得沉，倒是戚青鋒在更鼓聲響起之時睜開了一直合着的眼皮。披衣下繩索，她來到外頭，迎面吹來一陣冷風。此時，大雪紛飛，路道上又蓋上厚厚一層的雪。伸出手去接飄下來的雪，見雪花落入掌心便化開，不禁感慨雪花那短暫又脆弱的生命。

這時，林間忽然起了異動。

一直戴在她中指的銀紫色指環竟發出嗡鳴聲，這是戚青鋒的靈劍紫暝，它是戚幽送她的成年禮，可斬盡世間妖邪的通靈之劍。紫暝認主，當年紫暝沒有認她為主的話，就算戚幽送她，她也無法使用紫暝的。

如今，紫暝竟發出異響，看來這附近有什麽不對勁的東西出現了。

眯了眯眼，一躍而起，直接朝附近趕了去。

大雪飄飄，長發散亂，戚青鋒披着件單薄的外衣穿梭在林間。這洛陽城外的地形非常荒僻，風雪中的枯樹不斷搖曳，在寒夜當中猶如一條條鬼魅之影。越深入林間，她中指上的紫暝越是震得厲害。若非大兇之物，紫暝很難會在這時候連嗡鳴聲都沒了，直接瘋狂震動。

靈巧地來到一棵參天的枯樹頂上，戚青鋒毫不避諱地站在樹頂上，一雙眼冷冰冰地盯着下方的男人。那的确是個男人，還是個長相儒雅的男人，男人穿着淡青色的長袍，玉冠束發，頗有幾分儒家風範。

顯然，男人也是看到戚青鋒的，那雙明亮的漆黑瞳仁在看到戚青鋒時，眼裏瞬間閃過一絲精光。

“呵。”男人輕笑起來。“瞧吾遇上了什麽？真是美味呢。”

戚青鋒眉頭微皺，全身寒毛都在豎起來，這是一個讓她從心底厭惡的男人。中指上的紫暝化為一柄長劍被戚青鋒握在手中，她眯起雙眼，暗忖自己有幾分把握可以打贏這位披着人類皮的上古兇獸。

“山海經曾有記載，又北二百裏，曰少鹹之山，無草木，多青碧。有獸焉，其狀如牛，而赤身，人面，馬足，名曰窫（ya）寙（yu），其音如嬰兒，是食人。敦水出焉，東流注于雁門之水，其中多魳魳之魚。食之殺人。”上古記載中，窫寙曾被後羿射殺，沒想到會出現在這裏，身為燭龍之子，這家夥可不是那些個不入流的邪魔妖怪。

舔了舔嘴唇，猰（ya）貐（yu）眯起眼睛笑道：“能有紫暝劍在手，且被它認主，看來汝也不是普通的小家夥嘛。”

“你曾是天神，後被二十八宿之一的危宿殺死，天帝不忍燭龍傷心，就讓你複活，可沒想到，複活後的猰貐竟已不是原來那個老實善良的天神，而是性格兇殘，喜食人類的怪物。”

提到危宿這個名字，猰貐的周身升起一股殺意，淩冽的殺意讓戚青鋒立刻從枯樹頂上跳了下來。就在猰貐迸射出一股殺意的同時，她就感受自己腳下的這棵大樹似乎有些搖搖欲墜。利落地從大樹上跳下來，并往後躍了幾步，安全退到比較空蕩的一塊空地處，戚青鋒眼睜睜地看着參天枯樹朝猰貐迎面倒了去。

就在大樹要撞上猰貐的時候，偏堪堪停留在猰貐的面前，緊接着大樹往邊上一歪，重重倒在猰貐的邊上，掀起一地的落雪。猰貐眯起眼上下打量了下戚青鋒，驀地竟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怪不得呢……”猰貐很久沒遇到像戚青鋒這樣命格的人了，明明是個女娃，卻偏是個男人命，若要活過命數之後，非得以男子之身示人，否則……“有趣，有趣得緊啊，汝跟戚幽是什麽關系？”

從猰貐口中聽到自己師父的名字，戚青鋒還是有些驚訝的，不過她向來習慣不外露情緒，所以在猰貐眼裏，她依然是那副不鹹不淡的冷模樣。“師徒關系。”

早就聽聞戚幽收了個有趣的徒弟，沒想到還真讓他給碰上了，猰貐笑道：“小家夥，汝可知吾跟汝師父是什麽關系嗎？”

“不知道。”也沒想知道，跟她又沒半毛錢的關系。

挑挑眉，猰貐嘴角勾起一抹獰笑，道：“仇人，吾與他可是仇人的關系呢。”一字一頓，說到仇人的時候，咬字特別重。

戚青鋒點點頭，執劍對準猰貐，道：“那就別廢話，打吧。”

猰貐：“……”這孩子怎麽就不能有點其他表情呢？冷冰冰的一點都不好玩啊喂！

手中紫暝劍往前一揮，一道劍氣直直劈向猰貐，緊接着戚青鋒在這空擋內向猰貐打出三道符箓，那符紙形成三角落在猰貐周圍，三道如火龍一般的火憑空而起将猰貐直接包圍在了大火中。

憑白受了一劍，猰貐摸了摸臉頰邊的血絲以及周圍的火光，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那笑過于猖狂，猖狂到讓戚青鋒心中一跳。“有趣，有趣至極，戚幽，不愧是汝的徒兒，當真讓吾心醉不已。”

漫天的火光在一瞬間被破開，從火裏面破開，猰貐踱着步子從火裏頭走了出來。他撩了一把落在肩頭的漆黑長發，表情得意，道：“小家夥，汝之修為還不是吾……”話未說完，戚青鋒右拇指往紫暝劍上一抹，頃刻間，紫暝綻放出奪目光芒，那光芒好似利箭，一根根直往猰貐身上刺過去。

猰貐：“……”這孩子咋一點都沒教養？！他還在說話，竟然就攻擊他！！戚幽教得什麽徒弟！！

麻利地躲過紫暝劍的攻擊，猰貐迅速來到戚青鋒身後，以尖銳利爪輕輕扣住戚青鋒的後頸，道：“別動了，小家夥。”

戚青鋒眼底閃過幾分淩厲之色，她将紫暝反手一握，直往身後的猰貐插過去。

猰貐連忙松開手，躲過插過來的紫暝劍。眯眼瞧了眼戚青鋒，猰貐覺得自己有點小看戚青鋒了，就算只是個修道者，在同輩人中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年僅二十四歲就有元嬰期的修為，的确不簡單，無怪乎戚幽每次提到他這個徒弟，眉眼間總會不經意流露出一絲驕傲之色。

是個不可多得的修真人才，可惜命格太奇葩。

口中撚訣，一道金光打在戚青鋒的身上，直接将她束縛到動彈不得。

猰貐來到她面前，嘴角微勾，道：“汝這孩子怎麽就不能好好聽吾說話呢？在汝眼中，吾就是十惡不赦的異獸？”數千年過去，他對吃人早沒啥興趣了，至于危宿那個家夥，呵呵，他總有機會幹掉他的！害他失去天神身份和将他害死的這筆賬，總歸要讨回來的！

“吾會經過于此是為受戚幽之托，尋一人下落。”

戚青鋒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眼裏毫無波瀾起伏。

猰貐盯着他的臉，嘴角微抽，道：“吾可不會騙汝這樣的小家夥。”他覺得戚幽收了個這麽沒表情的徒弟也是心累，就算天賦再高，每天都是一張死人臉，誰受得了？

輕咳一聲，猰貐收起打在戚青鋒身上的金光，一晃眼就從戚青鋒的眼前離開。離開前，他的聲音回蕩在林間。

“小家夥，吾給汝一個提示，去洛陽城，汝會有所收獲。”

說完，落雪飄飄，猰貐啥都沒留下，直接消失得無影無蹤。若非那棵倒在地上被火燒得有些焦的參天枯樹，戚青鋒都以為剛才的打鬥是一場夢。

這猰貐到底是敵是友？師父到底和他是什麽關系？要信任他嗎？

腦海裏一個又一個問號蹦出，想了好一會兒，戚青鋒決定回去睡覺。

想太多燒腦。

還是不想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