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之花落知多少

第8章 七回

洛陽城內比較有名的英雄有兩位。

一位是西城的鐵面溫侯呂鳳先。一位是東城裏的中原孟嘗歐陽喜。他們兩位都是洛陽城內響當當的人物。當然，這事跟戚青鋒他們沒多大關系。他們一入洛陽城就直奔琅綢記的洛陽分店。

洛陽城內的琅綢記與沁陽城內的琅綢記比起來體面多了。所謂體面多了也就是門面幹淨，沒啥蜘蛛網和髒兮兮的斑駁污跡。洛陽城內的琅綢記的生意一直比其他同樣做綢布生意的店面好，這裏裏外外的客流量就相當可觀。

腳剛跨入門檻，店裏頭的夥計立刻迎了上來。“嘿，這位公子想要看點啥？我們店裏頭什麽上好的布料都有，您瞧……”

擡手打斷夥計的熱情，戚青鋒淡淡道：“林掌櫃呢？”琅綢記在前頭招呼客人的夥計共五名，加上掌櫃的話應該算有六名。此時，這五名夥計都在忙裏忙外的招呼店裏的來往客人，唯有掌櫃不在。

見戚青鋒是來尋他家掌櫃的，夥計怔了怔，忙回神答道：“林掌櫃在後頭的庫房點新進的貨源。”

戚青鋒點點頭，道：“帶路。”

“欸？”夥計這回是愣了。他沒見過戚青鋒，自是不知戚青鋒的來頭。戚青鋒一來就讓他帶他去找掌櫃，這怎麽看都不像是善茬。可就算如此，他也不敢怠慢戚青鋒，身為一名夥計，該有的眼力還是有的，像戚青鋒這種氣度的人怎麽看都不是普通人。

“帶路。”兩個字，絕對不再多言一字。

淡淡兩個字卻帶着不容置疑，夥計咽了口唾沫，不敢多問一句，只能點頭帶着戚青鋒他們往後頭帶去。店後頭是庭院，庭院左側連着長廊，長廊到盡頭有個小院，小院是廚房。庫房在庭院的正中央的右側兩間，那兩間房一間是放一般性的布料緞子，另一件則放着貴重的綢緞布料，有些還是難得一見的天蠶絲料。這兩間的左側還有一間比鄰的房間，這間房是囤放貴重物品的地方。

林掌櫃是個氣質儒雅，面容幹淨的中年男子，颔下胡須修飾整潔，給人一種書生的感覺。他手裏拿着一本賬本和一支毛筆，一邊指揮幹粗活的粗壯夥計搬貨進庫房，一邊在賬本上寫寫畫畫。

夥計帶着戚青鋒他們剛踏入後院，林掌櫃就看到了，見夥計不通報一聲就帶不認識的人到後院來，林掌櫃那兩條好看的眉毛皺到了一塊兒。他沒立刻出聲質問夥計，而是看向戚青鋒，以書生禮作揖，笑道：“這位公子是？”

“金總管難道沒通知你們我要來嗎？”戚青鋒一身錦衣，玉冠束發，一派翩翩貴公子的模樣。

聽到金總管三個字，林掌櫃面色一變，他盯着戚青鋒，半晌，才回神道：“少，少爺？”林掌櫃早一個月前就從遠在關外的分舵主那邊得到消息說少爺和小姐要來關內探訪一事。

沒想到等了一個月，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少爺和小姐真來了！

“林真麒見過少爺和小姐。”面對主子，趕忙揖禮。

戚青鋒揮手道：“林掌櫃不必多禮。”

夏顏拉着朱八乖乖站在戚青鋒的邊上，那模樣看上去倒有些大家閨秀的風範。今兒個的夏顏穿了件錦繡衣裙，發髻上插着一根金紫琉璃簪，襯得她相當溫婉可人。當然，這一切都是假象，平日裏的夏顏還是非常活潑開朗的，就像個野丫頭。

來這前，戚青鋒還給朱八換了套新衣服。朱八生得好，小娃娃膚白靈秀，兩頰邊還有酒窩，笑起來特別可愛。再加上他本就是首富朱富貴的小兒子，天生就帶有一絲貴氣，就算穿了件看似略素的衣服也襯得他出身不凡。

林掌櫃只知戚青鋒和夏顏要來，現下見他們還帶了個小孩，不免有些疑惑地看向朱八。“這位是？”

戚青鋒道：“喚他小少爺便可。”

林掌櫃：“……”這少爺連孩子都那麽大了！真是太速度了！！

聽到戚青鋒讓人喚他小少爺，朱八內心一陣激動，他想自己拜師的道路并不遙遠。挺了挺胸膛，朱八得意，道：“林掌櫃喚我小八就好。”

林掌櫃向朱八揖禮道：“小八少爺。”

夏顏：“……”

戚青鋒看了眼林掌櫃，道：“林掌櫃，讓人收拾間幹淨的房間給顏兒和小八。至于你，帶我去賬房，恰好有事需要和林掌櫃好好談談。”

林掌櫃面色一凜，他微微點了下頭，讓剛才帶他們進來的夥計将夏顏和朱八帶到庭院右側的小院廂房休息，并且吩咐要好生伺候着。之後，林掌櫃就帶着戚青鋒去了賬房談事。

一入賬房，林掌櫃将門關上後，特意拉出一張椅子，用袖子撣了撣椅子上根本沒有的灰塵，道：“賬房簡陋，少爺您請坐。”

戚青鋒擡了擡手，并無要坐下的意思，道：“林掌櫃無須客氣，這樣就好。”說完，他面容淡漠地看了眼林掌櫃，接着道：“林掌櫃可知近幾個月來，其他幾家琅綢記的分店掌櫃皆失了聯系？”

林掌櫃直起身板，點頭道：“關內各大縣城的琅綢記掌櫃每年有兩次皆會到這洛陽城的聚義樓小聚一次。可今年卻有六家琅綢記分店的掌櫃都失了約，一開始，我們都以為他們忙碌，後來才發現事情并沒有那麽簡單。四個月前，各大分店的掌櫃包括小人在內都派人去過這六家分店，這一去才知出了事。”

“你們在那六家分店看到了什麽？”

“死人。”想到派去的人回來時的模樣，以及他們報告的內容，林掌櫃都已經将此事件歸類為鬼魅作祟了。“店內裏外全是死人，無一人活着，除去掌櫃之外的所有人都被吸幹了血，成了一具具幹，幹屍。”

“幹屍？”眯了眯，戚青鋒腦海裏有了點線索。

呵，猰貐說得對，來洛陽城的确有所收獲。

“對，就是幹屍，一具具全成了幹屍，幹巴巴的連，連血都沒有。官府的人過來，派仵作是驗過屍的，真的是一滴血都沒有。而且，有一件事我想少爺你也該知道了吧，那就是這六家分店的掌櫃，他們全都失蹤了，現下官府下發了通緝令，連他們的家人都被重點監視起來。”

“官府就算貼這通緝令貼一輩子也找不回他們六人了。”負手而立，戚青鋒的臉上莫名挂起一抹淺笑。

這一句話極輕，好似輕喃。

“欸？”

“他們的事且交于官府，我想官府一定會好好徹查此事的。”就算不徹查，出了那麽大的命案，鬧得各省各鎮都沸沸揚揚的，官府也不得不接手此事了。“林掌櫃，謝謝你提供的線索，我想近些時日恐要多叨擾林掌櫃了。”洛陽城真的是座很有趣的城鎮，恐怕她和夏顏暫時性不會離開這裏了。

戚青鋒臉上的微笑讓林掌櫃內心不由升起一股寒意，不過他的臉上卻未表達出來，依然是一副唯諾的模樣。再度擡手揖禮，道：“少爺說笑了，能讓少爺叨擾是小人的福氣。”

“林掌櫃，托你一件事，我想拜托林掌櫃在洛陽西城尋一間安靜的宅子住。”

林掌櫃惶恐，道：“少爺客氣了，替少爺辦事，是小人應該的。少爺，你放心，明日我便幫你辦妥這事。”

“嗯。”點點頭，戚青鋒背過林掌櫃，在對方看不到的情況下，嘴角微微向上揚了揚。

林掌櫃站在戚青鋒身後，頭微微低着，那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眸裏閃過一絲精光。

走出賬房，戚青鋒直接去了庭院右側的廂房。她前腳剛離開，林掌櫃就将賬房的門給關上了。站在屋裏頭，背脊挺得筆直的他負手而立，一派主人的模樣，先前那副對着戚青鋒的唯諾早已消得一幹二淨，擡頭對着梁頂一條奇怪的黑影冷聲道：“咱們最近還是別見面了。”

“那小子不過是個普通人，你怕什麽？”屋子裏明明沒人，卻陡然生出一道沙啞的聲音。

“這位少爺看着可不像膿包，他來此就是為了追查此事，若是被他查出點蛛絲馬跡來，你和我都要惹上麻煩了。”林掌櫃冷冷道。

“呵，你若真怕他查出丁點線索來，不如将他和那幾個老家夥一樣，當做獻祭之品如何？”

林掌櫃眯了眯眼，似乎在考慮對方的話。的确，若是真怕戚青鋒查出個什麽所以然來，還不如直接找個時間将他獻祭出去，成為祭品之一。這樣，他們也不怕在約定時間內湊不齊獻給那位大人的祭品。

半晌，林掌櫃摸了摸颔下的胡須，道：“現在別出手，過兩日我通知你在說。”

對方聽了他的話，只是冷笑了一聲。“呵。”它可沒将林真麒看作自己的合作夥伴，一開始就把他當笑話一樣的利用着。對它來說，人類真的很好利用，在欲望面前，一切都是浮雲。不過，它一開始沒想找上林真麒的，會選上它也是一時興起，沒想到這林真麒還真讓它刮目相看了幾分。這世上，就算是最惡的人，對自己的親人還是有慈愛之心的，可這林真麒完全沒有啊。

能将自己的家人全部當做祭品獻給那位大人，林真麒可謂惡到了骨子裏，就連靈魂都散發着陣陣臭氣。

那條印在梁頂的奇怪的黑影化作一絲黑色氣體緩緩從賬房離開，它漂浮到空中，恰好看到站在小院內與夏顏說着話的戚青鋒。盯着面無表情的戚青鋒，它不由在心裏冷笑，的确算是上等祭品，雖然只是普通人，可在普通人中已屬上品，若将此人獻上，那位大人一定會很開心的吧。

那麽想着，它慢慢地消失在了半空中。

待這一絲黑色氣體消失，一直跟戚青鋒說這話的夏顏方才擡頭往黑色氣體剛才漂浮的位置看過去。

“少商哥哥，看來這洛陽之行還是頗有收獲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