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來了
“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會在一個萬衆矚目的情況下出現,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色雲彩來娶我,我猜中了前頭,可是我猜不着這結局。”
直升機轟隆隆地聲音響徹整個山谷,周邊的樹木如同遭受虐待一般瘋狂地搖動着,随着機身高度的降低,地面的風越發凜冽。我的頭發在狂風中随意舞動着,淩亂的不像話。
終于,該來的還是來了。
離開清水市已經整整一周。這一周內,我在忐忑不安中陪爸媽度過了一段難能可貴的時光,學校的修複工程也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着,一切都步入正軌。
我常常幻想着,樓隐說的是一個謊話,什麽幽靈、女主人,只不過是他讓我離開的借口,可是心裏的忐忑,讓我清晰地意識到,這種想法,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在安頓好一切之後,我對爸媽交代要出趟遠門,獨自一個人來到一處偏遠的度假村。這裏遠離都市,處于大山之中,即便如此人跡罕至,竟還是被找到。
晃神的功夫,直升機已經在空地降落,幾個人從上面跳下來,為首的竟然是那個金發的男人。他親自來了。
沒有七彩祥雲,沒有萬衆矚目,來人也不是我的意中人,或許很可能,會成為我的敵人。
終于,男人在我面前停了下來,他看起來如此高大,剛好擋住對面的陽光,将我籠罩在自己的身影裏。
如此,我看清了他,他有一雙比海洋還要藍的眸子,雕塑般的五官,比我要高上至少20公分。只見他低下頭,那雙藍眸子掃過我的脖頸,伸手将上面的幽靈勾了出來,肌膚碰觸到的那一刻,我條件反射般做了個後躲的姿勢。那個綠色的吊墜暴露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随後,金發男人對身後的人做了個手勢,後面的人走上前來二話沒說,架起我朝直升飛機上去。我深知反抗無果,索性順從他們的腳步。男人跟了上來,就坐在我旁邊的位置。
擔憂、害怕、孤獨、忐忑……我無法用一個确切的詞彙形容此刻的心情,只是隐約感覺到身側男人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直升飛機重新啓動,巨大的噪音幹擾着我的耳膜,腦中一片混亂,連同身體都跟着直升機的轟隆聲微微晃動着。
五分鐘?還是多久?直升機已經開出很遠,身側的目光依舊沒有收回。我倏地轉過頭,對上那雙藍色的眸子。這一下,倒是令他措手不及,他微愣一下,随後嘴唇一開一合,似是說了些什麽。可惜噪音太大,什麽都沒聽清。或許即便是聽到了,也聽不懂吧。
約莫半個小時過後,直升飛機在一個諾大的機場停下來。機艙門被打開,金發男人率先跳了下去,伸手将我抱下來。動作如此之快,待我回過神的時候,人已經站在地面上。
未作停留,他帶着我在一行人的指引下登上一架白色的飛機。待進入之後,才發現這是一架私人飛機,裏面是一個小型吧臺,再往裏側是一間卧室,豪華裝修可見一斑。
我和男人在卧室內的沙發上坐下來,随行人員幫忙綁好安全帶便退了下去,不稍片刻就傳來飛機起飛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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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子随着機身的上升微微傾斜,撞到一旁的男人身上,雖隔着薄薄的衣衫依舊能感覺到炙熱的肌膚,情形有些尴尬,我盡力向一側移了移,終究沒抵得過重力加速度,再次撞到他堅硬的手臂上。
見我如此動作,男人嘴角維揚,雖然是一個極小的弧度,還是被我察覺到了。此時,他看起來沒有什麽異常,也沒有遷怒于我的意思,反而心情不錯。可是,這一切并不能讓我掉以輕心,畢竟,我不了解這個人。為此,我不得不事事留心,一舉一動都小心翼翼。
飛機趨于平穩,我得以坐直身子,卻如坐針氈。身側的男人解開安全帶,站起身邁步朝卧室外走出。至此,我終于得了空深吸一口氣,得以好好打量眼前的環境。
這間卧室約莫有20平左右,衛浴齊全,寬徹敞亮,透過窗子可以看到棉花一樣的雲朵,宛若童話世界。
據我所知,私人飛機只是在內部構造有所改觀,在航行速度上依舊和客機一樣有所限制,這意味着要在這個空間內度過接下來20多個小時。
我趴在窗口,眺望遠方,盡量讓自己不去想以後的事,可思緒就像關不住閘門的洪水,不停翻湧傾瀉着,直教人心情崩潰。甚至對于未來的擔憂,遠遠超過對于過去的神傷。
是了,從踏上這架飛機的這一刻,我與樓隐之間的一切已經畫上一個句號。他給的那一百萬,我留給了爸媽,并沒有還給他。就當是我愛錢好了,如果我回不來……希望這筆錢,能夠讓父母在之後的日子無憂生存下去。
感覺到身側異樣,我收回目光。那金發男人不知何時回來了,正坐在身側一本正經地打量着我,他的左右手各端了一杯紅酒,見我目光掃過,伸出其中一杯到我身前。
“謝謝,我不想喝。”我冷漠拒絕道,同時身體微微退後,拉開與他的距離,也不曉得他聽不聽得懂。
“不用怕,你。”他忽然開口說道。是中文,很流利的中文,但語句有些生硬,聲音也如同機器一般生冷。我的視線移到他的耳朵部位,他戴了一個類似藍牙耳機一樣的東西,聲音就是從那裏傳出來的。
“你聽得懂我的話?”我再次确認道。如果語言可以交流的通,事情就好辦的多了。
他點點頭。
太好了。我的心裏一陣竊喜,幾乎控制不住地上前一步,将脖子上的項鏈摘下來塞到他的手裏。
“我把這個還給你,你放我走吧。”我滿懷期待地說道。一切都源于它,如果它物歸原主,是不是意味着可以将事情一筆勾銷。
男人攤開手,瞥了手中的項鏈一眼,随即将它重新戴回到我的脖子上。“尋靈舞會一個人的一生只有一次,選中的人,是不可以反悔的。”他的話,毫不留情地打破了我的幻想。出于本能,我的身體退後一步。
室內忽然陷入一片死寂。男人似乎也察覺到我的情緒,皺眉凝思,很久都沒有再說話。
直到晚霞的餘輝灑向機翼,玻璃窗被染上一片橘黃。
對面的人終于有所動作,他擡起那雙藍色眸子,身子向前靠了靠,雙手握住了我的肩膀,鄭重道:“對不起,我改變不了命運。從你被選中的那一刻起,你的生命将與我緊緊聯系在一起。你只能選擇接受,禁止拒絕。”他的态度不容置疑。
“為什麽是我?”肩膀上的雙手猶如突然壓下的重擔,生生地讓人無法挺起胸膛來。
“我無法解釋,我相信是上帝指引。就像是在你出現的那一刻,他在你的頭上投下一束純白的光,将我吸引到你的身邊。”他的表情真摯,機械而生冷的聲音如同在念一首情詩。
最後的一抹餘輝落盡,夜幕降臨,室內的感應燈自動點亮,那一瞬,晃得人眼睛生疼。
我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倏地推開眼前的人,從沙發上跳坐起來。
“不好意思,我去洗手間。”我匆匆逃離原地,跑到洗手間內,将門關的死死的。怎麽辦,我該怎麽辦……我靠在門後,心情沒有來的慌亂起來。依舊是害怕和忐忑不安。一陣前所未有的孤獨感席卷我的內心,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口傳來敲門聲。
“休息時間到了,開門,仆人幫你沐浴。”男人的聲音自門後響起。不一會兒就聽到外面傳靠近的腳步聲,只聽見男人用聽不懂的語言交待幾句。
仆人……是了,還有仆人,不但有仆人,還有奴隸,甚至那些奴隸還會……棕榈林中那一幕再次浮現在眼前,我不禁搖搖頭。如果事情像那天晚上一樣該怎麽辦……
機窗外面,閃亮的星星布滿了整個夜空,美麗的猶如幻境。奈何此時,我已全然顧不上什麽風景。
沐浴的時候,服務人員不但将我的貼身衣物收走,甚至連随身攜帶的包裹及手機通通沒收,除了脖子上的幽靈之外,全身上下就只剩身上穿着的這件件浴袍,而那個金發男人正在沐浴。之前的一番談話足以表明,他不會放我離開的,從他尋找我的效率和實力來看,即便我逃到任何地方,都有可能被抓回來,難道真的只能坐以待斃了麽?
浴室的水聲減緩,我的心裏莫名地越發緊張起來。為了緩解這股氣氛,我起身,離開卧室,向着隔壁的吧臺走去。
吧臺一側的液晶顯示屏上正播放着一部外國電影,電影的女主角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她保養得當,舉手投足之間都帶着巴黎女人特有的優雅。人都說美人遲暮,卻不知美人在骨不在皮。
我在屏幕對面的沙發上坐下,方一落座,就有服務人員遞上一杯酒水。
“謝謝。”我道過謝,端起面前的酒杯。
透明的酒杯中是鮮紅色的液體,液體正中卻又帶着幾絲彩色的線條,好生奇怪。我嘗了一口,有點酸、有點澀,還有點甜,搞不清楚究竟是什麽成分,當液體下咽之後,口中卻又帶着一種醇香感,味道出乎意料的好,我忍不住又喝了幾口。
砰的一聲巨響,我的目光循着那響聲來源看去。屏幕內住宅的落地窗被撞碎,一個蒙面大漢破窗而入,上前扯住女人一把推搡在地,随後栖身而上,拼命地撕扯着女人的衣裳,女人掙紮着撕扯着無果,最終只能在大漢的動作中發出一聲聲凄厲的吼叫。
身旁的沙發忽然沉下去,我從震驚中回過頭,對上了男人藍色的眸子。來人已洗漱完畢,穿着與我同款浴袍,手中端着與我同款的酒杯,正輕輕品嘗着。屏幕上女人的嘶吼漸漸漸消,蒙面大漢原路潛逃。
我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順勢不着痕跡地往遠離男人一側的位置移了移。
“咳——咳——”這一口酒如此嗆人,我拼命地咳嗽着,眼淚幾乎嗆落下來。
眼前突然遞過一杯水,我接過喝了兩口,呼吸終于平穩些,待擡頭,才發現是那個金發男人。他順勢遞過一方手帕。
“謝謝。”我接過,避開身側人的目光,邊擦拭眼角的淚水邊将視線放回到屏幕上。電影中的女人從地面爬起來,若無其事地清掃着地面的玻璃碎片,之後将身上的髒衣服丢棄,泡澡,去醫院做檢查,堅強的像是一個戰士。
我被屏幕中女人的勇氣及泰然處世的态度深深震撼到了。要有多麽強大的內心才會坦然道如此地步,若是我……想到這裏,我的目光不自覺地轉向身側的男人,身體不禁一個激靈 。男人目不轉睛的看着屏幕,看起來十分投入。我忙收回目光,将注意力重新轉移到屏幕上。
電影中的女人買了高濃度的防狼噴霧以及基本的防身工具,卻始終以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堅強的面對生活。她有一個殺人犯的爸爸,精神病的媽媽,游手好閑的兒子以及離了婚的前夫,并自己支撐一家公司。那個闖入她屋子的男人時刻不在騷擾她,生活也不忘給予她磨難,她始終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
我不禁将自己的經歷與她對比,這樣看來,自己無疑要幸運的多。
電影接近尾聲,終于,在一個暴風雨的夜晚,女人在蒙面大漢再次闖入房間的時候用提前準備好的錘子狠狠地敲向大漢,一下又一下,好像每一下都錘在人的心裏。直到血液飛濺到整個屏幕。故事在黑夜中落下帷幕。
我窩在沙發上,久久沒能從故事中回過神來。
誠然,在這個世界上每一天都有人遭受這樣或那樣的意外。有的人哭天喊地,恨不得将自己的痛苦告知所有人,奈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糾結與麻煩,并不能夠做到感同身受;也有的人選擇堅強起來,在适合的時候能夠保護自己。毫無疑問,在這個節點上,這部電影對我有着一定的鼓勵意義。
可能是剛剛的那杯酒後勁兒上來了,臉頰微微發燙,腦子也開始有些昏沉。與身體反應不同的是,我的心裏比剛上飛機的時候要安穩不少,如同剛剛注射過一劑強心劑。
既來之,則安之。無論是什麽事,總會有解決辦法的。解決不了的,還可以選擇接受不是?
“困了?”身側的男人不知何時湊的很近,正俯身于我身側。
我避開男人的目光,側頭看向窗外,夜似乎更深了,也不曉得是什麽時辰。迫切地想要陷入到睡眠中卻是真的,可當回過頭看見身前的男人時,又不得不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
“不困。我想再看一會兒。”說着我強迫自己坐直了身子,搖搖頭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些。液晶屏幕上已經切換到一個俯視的畫面,天很藍、水很清澈、小島上植被茂盛,沙灘溫暖。像極了身側這個男人的老巢。
男人并未表态,也沒有離開,而是換了個姿勢重新靠坐在沙發上。
“再有十幾個小時,你可以親身體驗Griffin的風景。”他忽然開口道。顯然,他所說的就是那個島嶼,也是他居住的地方。
我收回目光,轉而看向身側的男人。頭腦昏沉,眼神越發朦胧,這導致原本應該看起來可怕的男人平添了幾分柔和氣息。男人似乎察覺到我在看他,轉過頭來,對上我的目光。腦子遲鈍的我并沒有來得及收回打量他的眼神,考慮到此時若是慌亂轉頭未免更顯尴尬,索性迎上他的打量。
不知是喝了酒的原因,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輪廓,只看清他那雙比海水還要清澈的藍眸子,猶如一望無際的海底,将人深深吸引了去。
這時,男人忽然将一條腿擡起來,放到我的腿,浴袍遮蓋到膝蓋之上,腿上那濃密的毛發也讓人不敢直視。
我身子一僵,呆若木雞。
男人伸手抓住我的手放在他的膝蓋上,輕輕揉摸了好一會方開口道:“按照雷德梅尼家族傳統,舞會當日男女結合,更有利于生下資質優秀的繼承人。”
我一驚,就要把手抽回來,誰料他手上用力,将我的手牢牢按在他的膝蓋上。他的手掌寬大,溫暖有力,讓人無法掙脫出去。
“當天晚上,你在這上面踢了一腳。”男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膝蓋我的手上。那晚情況緊急,為了洩恨,我确實是卯足了力氣。要知道,正常人體缺少脂肪的地方在遭受到擊打時會更痛。
“對不起。”我适時服軟道。當初可沒有想過,會惹了這麽大的麻煩,還會被人不遠萬裏追蹤,抓了回來。
如果沒記錯,當初他應該已經昏了,怎麽還會記得這麽清楚?難道是……Aaron?
“所以,你想好如何彌補我們可能存在的兒子還有我受傷的膝蓋麽?”男人一臉認真,看不出半分玩笑的表情。
兒、兒子?我們的兒子?他這句話倒是提醒了我,我此時的身份。
“腿、麻了。”我指了指被壓着的雙腿,說道。現在這個情形對我太過不利,我必須确認自己的身體靈活,方便逃脫。
男人悻悻地将腿收回,握着我的手卻沒有松開,反而用力一扯,我的半個身子都趴在他的懷裏。男人伸手攬住我的腰,将我更拉近自己幾分。吧臺服務人員自覺地退了下去。
砰——
砰——
砰——
我的心跳動的頻率遠遠超過尋常,不同于和樓隐在一起那般想入非非,此時更多的是因為害怕。男人低頭,藍色的眸子恍若星辰,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呼吸似乎也有幾分局促,甚至能感覺得到他微微起伏的胸膛。
情況似乎有些不妙。室內的溫度越來越高,在他的眼神的“照射”下,我的意識似乎越發迷離。他的唇慢慢湊過來,靠的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到似乎能感覺到面前溫熱的呼吸。
忽然,我的腦海中蹿出一個想法。在他唇即将落下的前一刻,我緩慢地閉上眼睛,猶如被抽絲剝繭一般,滑落到他的胸膛。
“睡了?”男人詫異的聲音從頭上傳來。我盡量放松自己的身體,呼吸均勻,以保持“睡眠”時的放松狀态。鼻翼間均是沐浴後的香氣,也不知是我身上,還是他身上的。
感覺身體被輕輕抱起,伴随着他的走動而移動着,不稍片刻,身下便觸碰到柔軟的床墊。那人的手觸碰到我浴袍的帶子,幾乎一瞬間,我警惕起來,差點漏了陷。不過停頓片刻,那手移開了,随後是被子落在身上。
腳步聲漸遠,我緊懸着的一顆心終于落了下來。誰料剛過一會兒,腳步聲又重新回來。片刻,感覺到被子被掀起,身側的床下沉了一片。一雙手忽然落在了我的腰身,緊接着後背貼上一個胸膛。耳邊呼吸溫熱,感覺到男人正靠近。
“Good night.我的新娘。”低沉而富有魅惑力的男聲響起,随後,呼吸漸遠,腰上的手卻緊了幾分。
身後的男人終于安分下來,我原本昏沉着的意識卻清醒了不少。又是這樣,就好像樓隐……可樓隐,已經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了。我與他的距離,從原本的幾米,擴大到萬裏。不僅如此……林舒窈從他房間出來的那一幕再次浮現在我腦海。
算了,事到如今,算了吧。
再見,樓隐。
再見,清水。
再見,我曾經的家鄉。
作者有話要說: 電影借鑒與《她El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