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幽靈
入夜,樓下燈火斑斓,往來車輛川流不息,頭上卻是截然不同的景象,黑壓壓的天氣沒有半點星辰,反倒烏雲壓得很低,和第一次來這家酒店參加宴會的場景極其相似,又一場大雨的前兆。
葉嘉文還沒有回來。卧床一整天,身體已經好很多,反倒因為睡了很長的一覺,精神格外清爽。簡單的洗漱過後,我換上一身簡約裙裝出門。
剛到套房門口,門外汪塘的聲音入耳,我推門的手忽然頓住了。
“爸,你別擔心,我會想辦法穩住股東的情緒。”他應該在打電話,說得雖然是安慰的話,這話中卻帶着幾分激動與不确定。
外面的聲音頓了頓,好一會兒才又說道:“我知道是樓隐搞的鬼,我會小心處理的。放心吧,他有手段,你兒子也不是庸才。”
之後的話我沒有再聽了,只是樓隐這兩個字猶如千斤大石,倏地壓到心底。他究竟還做了什麽?
正當我發呆時,門忽然被推開,這股沖勁兒來的極快,我一個不穩跌坐在地上。
“若水,你怎麽樣?”汪塘忙上前将我扶起來。我擡頭,對上他略顯疲乏的臉。他現在應該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了。
“沒事。”我回道。想到剛才他在電話裏說的話,又補充道:“吃過了麽?如果沒有,一起吃飯吧。”
“好。”汪塘應道。
我與他就近選擇了樓下的餐廳。已經過了晚飯時間,餐廳的人不多,我和汪塘選擇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來,将外面的陰雲與燈火盡收眼底。
慵懶的外國嗓音淺唱低吟。汪塘輕輕地晃着手中的紅酒,目光卻是透過窗子看向外面的,似是在思考些什麽。
我的眼神卻落在他的身上,腹內已經打好了草稿,在他回神之際,緩緩開了口。
“今天這頓我請你,記不清是幾次承你的情,雖然一頓飯并不足以表明心意,但我希望你不要拒絕。”
“你都這麽說,我也不好再說些什麽。”他扯出一個微笑對我道。作為出身于拂塵的我,自然看得出他笑得有多勉強。
“抱歉,剛剛在門開口的時候,我有聽到你講電話。公司出了什麽問題麽?”我思忖了好一會兒方說道。雖然這麽問有些不妥,但這件事牽扯到樓隐,無疑牽動了我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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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問題。”他幾乎不假思索說道,好一會兒,猶如想起了什麽,複又道:“你想知道的應該是另一個人的消息吧。”
果然,我的表現還是太明顯了麽。
“樓隐他做了什麽?”我直奔主題。自海外回來的那段時間,他似乎非常忙碌,當初,我并沒有想到,這一切會和汪塘扯上關系。
“沒什麽,不過是常見的商業競争罷了。我們這個圈子就是這樣,有點起伏很正常。”汪塘無意提起,我也不好再說些什麽。
在這一點上,他與樓隐大相徑庭,始終以保護的心态讓人置身事外。我忽然想起當日汪闌訂婚時,汪塘的做法和态度,甚至有些羨慕汪闌有這樣的一個哥哥。
“別擔心,總會過去的。就像外面這天氣,無論此時夜空多麽黑暗,天總會亮的。”我側過頭看向窗外,雲層壓得更低了,隐約還能看見陰雲翻滾的情形,雨很快就會來了。
與汪塘分別之後,我叫了輛出租車,直奔樓隐別墅。
起風了,原本有些悶熱的天氣被這風一掃而空,林蔭路上的樹葉唰唰作響。
我站在別墅門口,深吸了一口氣,按下那串早已熟記于心的密碼,伴随着叮咚的音樂聲,門應生而開。我輕車熟路,剛一進門,就撞見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裏。
那人正站在客廳門口,好像已經預料到我會來。他依舊是一身灰色的家居服,身形挺拔,有着讓人不易移開眼神的魅力。
“我……”來之前,我曾醞釀了很多要說的話,但是當真正站在他面前的時候,卻不知該從何說起了。
“你不該出現在這。”那人依舊是那副冰冰冷冷的面孔,恍若初見。
“有些事情,我想當面問清楚。”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以不那麽激動的神情去面對他。
他挑眉,臉上是一副不耐煩的表情,示意我繼續說下去。好像現在連同我說上一句話,都覺得麻煩。
“為什麽要給我錢?”
“那是你應得的。”
“我的工作內容并不值那麽多。”先是100萬,之後又是一百萬。我深知自己的工作內容,并不足以獲得這麽多。
“當然值得,陪吃、□□、陪聊,所有工作之外的時間足以對得起這個價錢。”他唇角維揚,冷笑着說道。
他應該知道,我所需要的并不是這樣明碼标價,那本該是一段美好的感情。可是他的話,他給的錢,将昔日的感情全部推翻。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出來。
我壓抑住翻湧的思緒,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将脖子上的幽靈項鏈取下來,朝他丢過去。“好,下一個問題。你辛苦籌謀去參加舞會不就是為了這個麽?為什麽現在又把它給我?”我的心裏還帶着最後一點期待,期待他說因為舍不得,所以,把如此寶貴的東西留下來給我。回來的飛機上,秦俊彥曾說,這條項鏈是無價之寶,至少不是有錢就能得到的東西。
誰料他盯着項鏈,用我看不懂的眼神看了它好一會兒,方邁步朝我走過來。本就不遠的距離,這一步,剛好到我面前,與我相距不過二十公分。
“它的價值并不在于它表面的價值,而是它背後的意義。”樓隐喃喃自語道,我卻有些聽不懂。
“什麽意思?”
“那場舞會,其實是一場選秀大會,吸引那麽多人前去,不過是為了挑選最适合傳宗接代的女主人。只有被選中的人,才會戴上這條項鏈。”樓隐自嘲道。
“女主人?”我無法掩飾自己心底的震驚,甚至因着激動,連呼吸都急促起來。停頓了好一會兒,我才繼續說道:“你的意思是,現在這個項鏈在我這,那個被選中的女主人就是……我?”
樓隐沒有說話,他的目光已經肯定了一切。
“為什麽?舞會分明是男女一起參加的,獲勝的男人怎麽算?”我忽然想起那個金發男人,心裏莫名生出一陣恐慌感。
“男人不過是陪襯。”
“你在開玩笑麽?如果最終獲勝的是一個醜女,一個中年婦女,一個已婚之人,也會成為什麽個女主人麽?島主人應該不會傻到同意吧。”我反問道。
“你以為,是誰選中的你?”
“是那個男人!”我大驚,想到那晚莫名其妙的遭遇不禁心驚起來,早知道不該踹他那一腳。
“沒錯,最終和你一起的那個人,就是選中你的那個人。被幽靈選中的人,是宿命。”樓隐如實道。
我踉跄地退後一步,這麽說,我要竟然和那個金發的男人因為一個破項鏈聯系在一起?若幽靈意義在此,他一定不會這麽放過我的。然而,下一瞬心中忽然湧現一個更加可怕的想法。
“樓隐,有一個問題我希望你如實回答。”我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男人,我不夠了解他,他的商業版圖,他幕後的勢力,他的野心……甚至,大家都說他危險,連汪塘都被他所困擾。
“你說。”對面的人淡淡回答。
“執行這個任務之前,你知道幽靈背後的真相麽?”我帶着忐忑與不安直視眼前的這個男人。猶如祈禱神明降臨一般,等待一個答案。
他低眸避開我的目光,空氣靜的能聽見彼此的心跳,好一會兒,他才開口道:“不知。”
我懸着的一顆心終于落了下來,還好,還好他不知道。
“你走吧,很快,他就會來找你,你要做好準備。”樓隐說着,上前一步,将幽靈重新戴回到我的脖子上,他的氣息如此近,我甚至想要多呼吸一下。
“所以,你是因為他才放我自由的,難道……”我激動地差點說出來心裏話來,這時,他已經戴完項鏈,退後到一步之外。
“難道什麽?”他的眸子落在我的臉上,眼裏深不見底。
“難道你就沒有一點不舍麽?”心底的話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我看到他的眼睛一怔,随後恢複如常。
“不舍什麽?”他繼續追問。
“不舍……我。你真的沒有喜歡過我麽?”我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他的臉,誰料,他卻避開了。
“我早就說過了,是我的身體喜歡。”
身體喜歡……那不就是發洩欲望的玩物麽?
“你撒謊,如果真是那樣,你不會忍到現在,你不是沒有機會,不是麽?”那些同床異夢的夜晚,他有大把的機會,但他并沒有那麽做。
“那是因為我怕吓到你。”
“所以,你還是對我有感覺的。”我肯定道,他似乎是敗給我了,終于不再說話。
“其實我……”我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樓上的開門聲吸引,目光不覺地看了過去。
只見一個身着白色浴袍的女人正從樓隐的房間裏走出來,那女子顯然也注意到樓下的動靜,轉頭看了過來,是林舒窈。
深更夜半,她穿着浴袍從他房間出來……我的目光移回到樓隐的臉上,又看看樓上,好像忽然想清楚一些事情。
“是我自作多情了。”我說完,落荒而逃。
出了他家大門之後沿着路邊的林蔭路一直跑一直跑,直到筋疲力盡,才停下來,蹲在地上,發洩般地大哭出聲。
一道閃電劃過夜空,照亮了整個黑夜。雷聲轟鳴,大雨如散落的豆子,噼裏啪啦地砸了下來。
這個時間,他該是分外害怕,情不自禁地把她抱在懷裏了吧。就像以往抱着我一樣。
而此時的我卻被雨點拼命敲擊着,如同遭受萬劍穿擊,生疼生疼。可我又希望它能再痛一點,當身體痛的厲害,心裏就沒那麽疼了吧。
地面的水花飛濺,衣服已經完全濕透了,雨水從發梢淌在臉上,比淚水還要洶湧。
一陣緊急的剎車聲,随後,一個人跑到我身邊。
“若水?”有人在叫我。
我睜開眼睛,可是雨太大,只能模模糊糊看清一個輪廓。
“怎麽了,快起來。”是汪塘的聲音。他低着頭,幫我擋去了大半的雨水,用一只手拉我起來,這一扯,我直接差點撲倒地上,可能是蹲了太久,腿已經沒了知覺。
汪塘及時扶了我一把,随後攔腰抱起,打開車門,将我放到副駕駛的位置,之後把門關上,他回到駕駛座位,掏出一塊毛巾遞給我,見我遲遲沒有接過,他一只手扶住我的頭,另一只手輕輕擦着我臉上的水漬,剛要擦頭發,我制止了他。
“我自己來吧。”我從他的手裏接過毛巾,卻遲遲未動。他輕嘆了一口氣,随後發動車子,開向了他家的方向。
雷雨依舊未停,大水沖刷着玻璃,阻隔了整個外面的世界。
身上的水漬不停地往下淌,打濕了地面的波斯地毯,我站在門口,遲遲未動。
“若水,沒關系的。”汪塘拿了一塊大毛巾裹住我微微顫抖的身子,一只手輕輕地攬過我,我跟随着他的腳步一路上到二樓,進到一個門裏。
“稍等。”他說完,朝另一側走去,我才注意到這裏是他的卧室,黑白中點綴點暖色調,和樓隐的有些相似。不過一會的功夫,他手中拿着一套衣服走過來。
“去沖個熱水澡去去寒,只有我的衣服,可能有點大。”他把手中的衣服遞到面前,自己的身上也濕透了,衣服貼在身上,頭發還淌着水珠。
“你怎麽辦?”
“我去隔壁。快去吧,別着涼。”他幾乎是把我半推進去的,順手幫我關上浴室門。外面的腳步聲漸遠,還傳來一陣關門聲,我猜測他應該是出了門。
浴室的洗手臺上放着他的洗漱用品,清一色的黑白,我走到花灑下,将身上的濕衣服脫掉,打開閥門,熱水噴灑在身上,沖掉表面的冰涼感,卻始終沒辦法滲透到心裏,驅散那一片陰寒。
我竟然天真的以為,他的世界裏并沒有別人,至少,那個家裏,不應該有其他人出現。
“若水?”門外傳來汪塘的呼喚聲。
“怎、怎麽了?”我回過神,匆忙沖洗一下,将熱水關掉。
“已經過去二十分鐘了。”
我将那套衣服換上,本該是合身的家居服,在我身上就變成了oversize款。
打開門的時候,汪塘正坐在沙發上,他已經換了一身衣裳,手裏握着馬克杯,杯子中冒着熱氣。聽到開門聲,轉過頭來,對我招招手。
“沒有姜茶,紅茶可以麽?”他将桌子上另一只冒着熱氣的馬克杯遞給我。
“謝謝。”我走到沙發前,接過杯子,溫暖從手心中蔓延出來,杯子裏氤氲的熱氣撲在臉上。室內一下子安靜了,外面的雷聲和雨聲卻越發清晰。
“餓麽,我去做飯。”汪塘說着就站起身來,我忙拉住他。
“不用了。”他的目光放在我拉着他的手上,察覺到這一點我松開了他。
“你不問我為什麽?”
“如果你願意說,我自然樂意當一個傾聽者。”他重新坐回到沙發上,目光落在我的臉上,似乎在等我開口。
“我要離開清水了,就在明天。”我躊躇片刻,将心底的想法說出來。
“因為樓隐?”他身子向前傾,語氣中帶着點激動。
“不全是,總該走的。”
“我還以為……”他似乎想要說些什麽,終究還是轉移話題道:“沒有留下的可能麽?你舍得下……他,還有你的那位同學?”他身子又前傾了些,幾乎要站了起來。
“總要離開的。至于嘉文……我會和她說的。”若樓隐之前的那些話是真的,至少不足三天,那個人應該就要找到我了,在這之前,我想回家看看。
“那麽,我尊重你的意見。”汪塘倏地站起來,走到窗前,背對着我,似乎有意隐藏自己的情緒。我能感受到他情緒中某些壓抑的情感。
命運總喜歡開這樣的玩笑,喜歡的人和被喜歡的人,為何不能相互喜歡呢?
“謝謝你,你總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雖然嘴上說着沒用,但是真不知道該怎麽謝你。”
“要不,以身相許吧。”他轉過身,垂着頭,眸子裏的情緒掩藏在燈光的陰影裏,話裏聽不出玩笑的意思。
空氣中有一瞬間的尴尬,這時他又道:“開玩笑的。若真的想要謝我,幫我做個宵夜,我餓了。”
“好。”我站起身,率先走出卧室,他跟了上來,一整個過程,都沒有說話,只有身後的腳步聲提醒着,身後是有人的。
“想吃什麽?”我回過頭,卻沒料到他靠的如此近,這一下,差點直接撞到他的下巴。
“你做的,都可以。”
“我看看有什麽食材。”我退後一步,拉開與他的距離。加快速度走向廚房,打開冰箱。裏面新鮮的果蔬俱全,看樣子他應該習慣自給自足。
“蔬菜湯可以麽?晚上吃太多對身體不好。”我回頭問道。
身後不遠處的那人點點頭,目光卻一直沒有從我身上移開。我從冰箱裏掏出幾樣新鮮蔬菜,洗菜,煮湯,一氣呵成。印象中的這一幕很熟悉,好像在樓隐家裏,也有過這麽一次。
“你在想什麽?”身後的那個人終于開了口。
“很明顯?”明明是背對他的,他竟然猜得出我才溜號。
“不能再明顯,有沒有人說過,你心裏藏不住事?”汪塘問道。
我仔細想了想,還真有,記得在島上初見秦俊彥時,他就曾說過我的情緒很容易看穿,沒想到如今連背影都能把我出賣。
我點點頭。
“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注意到了你,因為你很純粹,和你在一起會有一種放松感。”汪塘補充道。我回想一下,他第一眼看到的應該是我的吃相,那時候心思全在酒店的蛋糕上,只想着吃,當然夠純粹。
“這算是誇獎麽?”鍋裏的湯已經溢出香氣,我關上火,盛一碗遞到他面前。
“所有人都看到我們站在高處,卻不知道站得越高,越膽戰心驚。但你不一樣。”汪塘接過,用湯匙攪拌手中的湯,輕輕嘗了一口。“真香,我還是第一次吃到除了阿姨之外的女人做的飯。”汪塘的話裏隐隐約約透露着高處不勝寒之意,樓隐當初和我在一起,也是這個原因麽?
“你又溜號了,在想什麽?”汪塘提醒道,與此同時,将手中的空碗遞給我。
“沒什麽,只是覺得你該為這座房子找個女主人了,有人分擔總比一個人承受要好一些。”我提議道,這一點,至少樓隐就做的很好。
“你願意麽?”我接過他手中的空碗動作就停在半空,他的另一只手忽然抓住了半空中懸垂的那只手。
“汪塘,你是我在清水市最為熟悉的朋友,你值得更好的人。”
“如果我只要你呢?”他說着,抓着我的那只手用力一扯,碗應聲落在地上,我撞在他的胸前。擡頭的瞬間,正撞上他低頭注視着我的眼神。
“你不會希望,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吧。”我沒有避開他的目光,這時候我才發現,似乎只有在樓隐面前,才會害羞和小心翼翼,這無疑更确認了我的心意。
他抓着我的手停頓了好久,直到下一個雷聲劈裂天空,才松手。
“是我輸了。”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情緒是低落的,猶如從戰場上落敗下來。他松開我,有些落魄地退後兩步。
我将地上的碗撿起來,放回臺面上,朝門口的方向走去,剛到玄關就聽他在後面道:“如果還當我是朋友,就留下來,這個時間段,你應該沒地方可以去。”
外面大雨未停,我回過頭,沖他露出一個微笑,晃了晃從玄關處拿起的包包。
“那是自然,我是來拿手機的。”
手機裏已經有不少未讀信息,都是葉嘉文發來的,從你在哪?怎麽樣?到還活着麽?整整幾十條。
“還好,明早九點回酒店面談。”我回複一條信息後,關上手機,躺在陌生的床鋪上。這裏是汪塘的房間,他把房間讓給我,自己住到了隔壁客房。我再三推脫後無果,只得接受他的好意。外面的雷聲漸消,雨也慢慢變小了。
我知道,時間已經不多了。
——分割線——
次日,汪塘在九點之前準時到達酒店。
“什麽時候走,我送你。”
“不用了,謝謝你,汪塘。”我對他報以微笑,随後打開車門,朝酒店大廳裏走去。
“等等。”身後突然傳來汪塘的喊聲,我駐足,回過頭。
只瞧見他跳下車,大步朝我這邊走過來。
“我知道,今早一別之後,再見面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或許,我已經娶了別人,甚至連孩子都有了。也有可能,我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見了。我不是一個感性的人,沒想到現在會說這些話。所以若水,給我一個擁抱吧。”他停在距我一步遠的地方,說完,張開雙手。
我的确沒見過如此感性的他,即便是出于朋友的關心,也不該吝啬這個擁抱。我上前一步,輕輕環抱住他。感覺一雙手收緊,他将我抱得死死的。直到我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方才松開。
“好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保重。”說完轉身朝酒店裏走去,始終沒敢回頭看。
有些東西,越是不舍,越不能留戀。汪塘算是我步入社會之後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可現在,也不得不離開了。
“姑奶奶,你去哪了?”剛進酒店房門,葉嘉文就湊上來。這兩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并沒來得及關注她,這樣看來,她的狀況似乎好多了。
“嘉文,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我沒有回答她的提問,而是直奔主題。
“順其自然吧,孩子我是一定不會放棄的,所以,我打算再給他一個機會。”葉嘉文肯定道,從她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她應該和孩子他爸已經見過面了。
“那我就放心了。我準備離開清水市。”我直言道。
“什麽?你要離開?去哪?”葉嘉文吃驚的發出一連串的疑問。
“暫時先回家一趟,至于之後……秘密。”我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如果那麽隐蔽的地方都躲避不了的話,那也只能認命了。畢竟,我曾經那麽相信命運。
“什麽時候走?”她似乎看出我的決心,并未繼續多言。
“馬上。”
“這麽快?”
“嗯,刻不容緩。”我肯定道,順帶将随身物品裝好,從樓隐家帶出的箱子都沒打開過,似乎已經為我的離開做好準備。
葉嘉文并沒有再說話,而是走到我身邊,輕輕地抱了我一下。
“幹嘛?”我被她這一舉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鼻子發酸,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
“舍不得你,你是我在這裏唯一的朋友,我以為這次相聚,我們會一直生活在同一個城市裏。”她放開我,眼睛微微發紅。
“別這樣,現在科技這麽發達,可以随時發信息,視頻聊天,又不是在古代,搞得和生離死別一樣。”話雖這麽說着,我的語氣裏似乎都帶着些哭腔。如果沒那麽幸運,我被那個金發男人找到,或許真的是生離死別了。
“好了,都怪你,我平常不是這麽矯情的人。”葉嘉文說着,撒嬌式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走了,記得保重身體,照顧好你肚子裏的小生命。”我叮囑道,帶好随身物品出了門,葉嘉文尾随在身後,一直沒有再說話,看得出,她的情緒也很低落。
一直到酒店門口,她始終沒有再說話,似乎在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緒。
“保重。”我鑽進一輛停在酒店門口的出租車,透過車窗,對葉嘉文擺擺手。
“若水,我期待與你下一次碰面。”葉嘉文語氣着重集中在下一次上。
“好。”我應聲道,雖然,對這個下一次是否能到來并不确定。車子緩緩開動,葉嘉文的身影也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拐角處。
今天是個晴天,天空很藍,白雲像棉花糖一般輕盈,道路兩側行人匆匆,樹木依舊。對于我來說,要離開的是一個生存了幾年的城市,而對于清水這個城市來說,我不過是一個過路人。它承載過太多的過路人,見證過太多的生離死別,甚至分不出半點情緒給我。
這樣也好,畢竟這個地球無論缺了誰,都不會停止轉動。
可是樓隐,我們真的就這麽說再見了。
我不知道未來會如何,但我知道,命運一定會給出這個答案。
作者有話要說: 上半部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