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結局】
強對流的天氣已經過去,但是杭州依舊被陰雨籠罩着,淅淅瀝瀝的雨像是把這座江南小城提前帶進了梅雨季節,暑熱潮濕的感覺悶悶的壓在人們的胸口揮之不散。
吳邪現在已經正式搬進了張起靈的屋子裏,陳雪寒的案子在解語花的幹涉下總算沒被媒體大肆報道。看着報紙那小小的訃告,吳邪輕輕的揚起了嘴角。
自己和張起靈的關系似乎近了一步卻又像是沒什麽改變,黑瞎子說自己之前會總是夢到張起靈,是因為受了陳雪寒吞食生魂的影響,所以身上會保留陳雪寒對張起靈的感情。而之所以和張起靈在一起之後就不再夢到,是因為張起靈本身的陽火和煞氣鎮住了吳邪身上殘留着的陳雪寒的靈體。
所以吳邪最近總覺得有點郁悶。如果說自己是在別人的影響下才喜歡上了張起靈,那這樣的喜歡到底有多少是出自自己的真心呢。而且自己依舊不知道張起靈和陳雪寒究竟是什麽關系,如果他也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才願意讓自己靠近他,那兩個人也沒有什麽把話說開的必要了。
而張起靈雖然不知道吳邪的這些小心思,但是卻能察覺到吳邪有意無意的疏遠。所以這兩人雖然依舊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可是卻變得不尴不尬起來。
解語花偶爾會聽吳邪在電話裏和自己說幾句,但是每次勸他別胡思亂想都沒什麽作用。反倒黑瞎子,一臉‘解鈴還須系鈴人’的高深莫測表情,和張起靈倒是成了好兄弟。
這天張起靈上中班,吳邪樂颠颠的捧着終于修好拿回來的筆記本窩在床上上網。雖然什麽都修好了可是要下的軟件還得重新一個個的去弄,吳邪搜索着無線網,哼着小曲兒重新回歸他的二次元。
這幾天雨淅淅瀝瀝的下個沒完,床單被子沒法曬的結果就是潮的像是要溢出水來。雖然已經到了五月中旬,不過反複無常的天氣到了夜裏依舊有點涼。吳邪嫌被子濕嗒嗒的蓋着難受,幹脆批了件張起靈的外套在身上。看着YY裏各個劇組裏那些個假戲真做的,吳邪只覺的胸口憋得慌。
聽着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吳邪幽幽的嘆了口氣。自己和張起靈現在這樣暧昧着,究竟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兒。胡思亂想着,小企鵝滴滴滴的跳了起來,吳邪下意識的點開之後,卻整個人都僵硬了動作。
這個頭像,不就是上次停電的時候和自己聊QQ的那個後期的頭像麽?莫名的寒意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連日光燈的光線似乎都在瞬間幽暗了下來。吳邪看着頭像邊上的ID,緊鎖着眉頭敲擊起了鍵盤。
“你還沒走?”吳邪突然覺得很詭異,一個月之前自己還被他吓得幾度魂飛魄散,可是現在竟然能如此平靜的在QQ上和一個鬼魂聊天。
“心願未了。”陳雪寒言簡意赅。
“你別說你的心願是上我的身啊,我可不答應。”吳邪咬着牙說道。
“沒那麽誇張,就是想借你的聲音一用。”看着明明沒有顯示‘正在輸入’的對話框卻不斷地往外冒着對話,吳邪還是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我的聲音?”猛然想起房東妻子的話,吳邪不知道陳雪寒到底是什麽用意。
“其實我在你身上留的媒介,并不止手機裏的那一條。”陳雪寒并不回答吳邪的問題。“你的那個天師朋友,他也知道。其實我能放棄最初占你身子的念頭,也是因為他。我知道我打不過他,與其最後被他給劈成了魂飛魄散,還不如自己往生。”
Advertisement
“什麽?”吳邪沒想到這個黑瞎子這個半吊子天師原來這麽厲害,有些疑惑的問道,“那他為什麽不告訴我?”
“有些話,我親口對你說比較好。我的靈體一半被禁锢在了那臺電腦裏,一半被禁锢在了床上。那天要不是你打開了電腦,恐怕我到現在還是屍骨未寒。我的本意并沒有想吓你,只是想借你的力量去報仇。”
“不止這麽簡單吧?”雖然對話框裏的內容很詭異,但吳邪還是慢慢放下了心, “你難道不是想借着我和小哥重修舊好麽?”
“自始至終都是我單戀他,哪來的什麽舊好?”雖然只是看着文字,吳邪卻覺得聽見了陳雪寒有些苦澀的笑聲。“我被縛在那屋裏根本出不去,魂魄分離不全,如果不是你,我恐怕永遠都沒法再見他。”
“那我之前對小哥莫名的熟悉感,也是因為你?”吳邪有些郁悶。
“嗯。你不覺得,你需要謝謝我麽?”陳雪寒反問道。
“謝謝你什麽?”謝謝你吓的老子魂飛魄散了一個月麽?
“我承認,我的本意是想讓你愛上起靈,然後等我大仇報完後便趁機侵占你的身體,這樣我便能繼續留在他身邊,也不用擔心你本能的排斥。”
“那現在為什麽不了?”吳邪往牆角縮了縮,把身上披着的衣服拉了拉。
“因為我沒想到,他已經愛上你了。”陳雪寒一個字一個字的說着,“這樣的話,就算我依附了你的身,可是他愛的人依舊不是我。這樣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可是他失憶了啊——”吳邪把那句‘還是你推的’給憋了回去。看着屏幕上的那個‘愛’字,吳邪的心突然跳漏了一拍。
“我知道,可是我要的不是他想起我,而是愛上我。就算他面對着的是你,喊着的是你的名字,但是只要他愛上的是你身體裏的我,我就能心滿意足。不過現在看來,我似乎已經來不及了。”
看着對話框裏一堆的‘你你我我’,雖然有些混亂,但吳邪覺得自己能明白陳雪寒的意思。沉默了半晌,又緩緩地敲着鍵盤說道,“那你現在想做什麽?”
“那首曲子,叫‘寒衣曲’。是我寫給他的,他既然已經想不起我,那就請你代我唱給他吧。”陳雪寒說出了自己最後的心願。
“就這樣?”吳邪有些不敢相信。如果這是一個留在人間不願離去的鬼魂最大的執念,那也未免太簡單了吧?
“嗯,就這樣。其實這首歌就是我在你身上種下的媒介,或者說,是我一部分的魂魄。現在你把它唱出來,就等于是把它還給了我。魂魄齊全,我也就能去投胎了。 ”
“所以黑瞎子才沒有強行拔除麽。”吳邪不由得開始感嘆,沒想到黑瞎子看上去一副不正經的樣子,心思竟然能考慮的這麽深遠。”诶,可是沒有歌詞啊?”
“你會知道的。”門鎖轉動的聲音傳來,那個雪花的頭像迅速的變成了灰色。吳邪擡起頭看着站在門口渾身透濕的張起靈,趕緊放下筆記本跑下床。
“小哥你怎麽淋雨回來了?傘呢?”吳邪拿起毛巾細細的幫張起靈擦着濕漉漉的頭發,盡管心裏依舊在惦記着陳雪寒的事情,但是嘴裏也不忘了念叨,“就這麽淋回來,不知道打個電話給我讓我去接你麽?”
面無表情的看着吳邪又是倒水又是拿幹淨衣服的忙來忙去,張起靈輕聲說道,“吳邪,我要走了。”
手裏的動作猛地停住,吳邪轉過身子看着眸子裏沒有絲毫波瀾的張起靈,覺得自己笑得好假。“小哥,你,你要去哪裏?”
“我想回巴乃看看。我在這裏依舊沒有找到過去,所以我想回去。”張起靈淡淡的說着。“或許能想起什麽。”
“啊,這樣啊。那你回去了之後,還會回來麽?”機械的幫張起靈擦拭着身上的雨水,吳邪聞着他身上淡淡的檸檬香和雨水味,覺得自己的心裏也像是被泡在了檸檬水裏一樣,酸的發苦。
張起靈沒有說話。慘白的燈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線條,額前的頭發還在不斷地滑落着水珠。
“也對,那裏才是你的家。”嘆息一般的說着,吳邪不敢再看張起靈的眼睛。“ 小哥,這些天謝謝你一直照顧我,以後要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就直說好了。只要我能做的到,絕對不會皺一下眉頭。”
“好。”張起靈握住吳邪比自己還要冰涼的手,緩緩地說道,“吳邪。”
“嗯,小哥你說吧,不管什麽忙我都答應。”低着頭,吳邪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來。
“跟我回家。”一字一句的說着,張起靈低沉的聲音緩緩的敲擊着吳邪的心。
“诶?!”猛地擡起頭看着淡淡微笑着的人,吳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耍了,這四個所能代表的含義太多,多到吳邪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小哥,你,你什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張起靈臉上絲毫沒有玩笑的意味。
“诶?你是說讓我暑假陪你去巴乃麽?可以啊,正好我也出去散散心——”吳邪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猛地堵住了嘴。
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盡在咫尺的張起靈,漆黑子的眸子裏滿是亮到讓自己快要沉溺的光,而自己的嘴唇上那溫熱濕潤的感覺,正來自于張起靈。薄如蟬翼的吻并沒有很深,卻持久到讓吳邪覺得無法呼吸。
氣喘籲籲的推開面不改色的人,吳邪看着張起靈那一臉淡定自若的樣子,面紅耳赤的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放。似乎半個小時前自己還在糾結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他了,十五分鐘前陳雪寒說張起靈已經愛上自己了,而三十秒前,張起靈竟然吻了自己?
看着吳邪臉上變幻莫測的神色,張起靈微微皺了皺眉。自己明明是按照黑瞎子教的方法做的,怎麽吳邪還沒什麽反應?難道哪裏做錯了?
“小哥,你确定要我跟你回家麽?”吳邪臉已經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低着頭不好意思的說着。“我要是跟你回家了,你到時候也得我去我家,你想好了麽?”
“吳邪,”聽出了吳邪話裏的深意,張起靈長臂一伸便把人摟進了懷裏。緊緊的抱着吳邪微微有些顫抖的身子,張起靈聞着他發間的清香,附耳輕呢,“帶我回家。”
靜靜的靠在張起靈懷裏,吳邪本以為自己的心會跳到像是擂鼓轟鳴,可是它卻像是早就知道了會如此般,不急不緩的跳動着,溢出滿腔的喜悅和甜蜜。
冰涼潮濕的感覺從胸口傳來,吳邪這才想起來張起靈還沒換衣服。“你身上還是濕的,快把這件衣服披上別着涼了。”推開抱着自己的人,吳邪脫下自己身上張起靈的外套,像是每天都會做的那樣,仔細的披在了他的身上。
電石火光間,吳邪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動作,腦子裏突然冒出來了一段似乎原本就存在的記憶。急忙跑到窗邊抱起筆記本,果然,自己并沒有關上的對話窗已經消失不見,QQ的聯系人列表裏也找不到那個雪花的頭像。如果不是桌面上那個莫名多出來的音頻文件,吳邪幾乎要覺得自己剛才只是做了個夢。
擡頭看了看雪白的天花板,仿佛那裏正有個沉靜的少年在靜靜的等待着。在歷經了一系列的苦難和折磨後,靜靜的等待着自己完成他最後的心願。
轉回頭,吳邪看着張起靈在燈光下越發溫柔的線條,微微笑道,“起靈,我唱首歌給你聽。”凄婉哀怨的二胡聲漸漸響起,吳邪第一次發現,原來這首歌的曲調自己竟然早已爛熟于心。“這首歌,叫‘寒衣曲’。
寧月千裏照故居
烏衣巷子規啼嘆愁緒
靜夜漫漫何所憶
長幹裏 杜宇泣道別離
殘雪未落壓枝低
對月影 欄獨倚霜滿地
夜風簌簌晨光熹
空悲切卻嘆息 花解語
只身孤影敘不見伊不見伊奏玉笛
何日得相聚長相思又相惜唯寄寒衣
空庭落紅化春泥
綠梢頭 白蘇堤花飛絮
斷橋紙傘望煙雨
聽誰人奏一曲江南憶
殘陽斜照熙未見伊未見伊舞華胥
銀輝徒滿地 對月盼得佳期空搗寒衣
絲竹聲聲鎖愁緒
言未盡 意難絕終不語
長袖素手焚香去
窮此生惟願君皆如意
明鏡臺下掃菩提
塵埃惹朱顏改情又起
此去經年若逢伊
解琴匣弦悲戚寒衣曲
願為君披一件寒衣”
一曲畢,雨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悄悄停息,而遠處的天邊也泛起了點點的魚肚白。自己的手正被張起靈緊緊的握着,吳邪回握住那寬厚微涼的手掌,望着那在破曉的晨光中若有似無升騰起的袅袅霧氣,如釋重負而的輕輕笑了出來。
放心,從此以後的每個夜半時分,我都會如你所願,親手為他披上一件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