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黑歷史之三
Unspoken
距離徐望申答應下嫁秦薊陽,已經過去了七個年頭。
關于堂堂魔都、新////中//////國的經濟中心、一朵不愧為“東方明珠”的高嶺之花,竟然會答應和那個皇城根兒底下住了幾百年、也曾暗搓搓地趁着別人沒看到時一試龍袍(此處無歷史意味)、如今又重新戴上了首都這頂大帽子的帝都大大結婚
——而且還是帝都娶,魔都嫁。
全國人民都表示不可思議。
特別是餘下的那32個省,除去幾個滿臉喜色嘿嘿直笑的腐女,其他人多少都有點你們他媽的逗我的心态在裏邊兒。
掐得要死要活的帝都魔都,怎麽就能在一起,還特麽結婚了呢?!!!!!
關于結婚這件事,秦薊陽在家裏已然邁入了人生贏家的行列,鑒于其娶妻的難度系數,秦薊陽身邊總不乏前來取經的光棍比如南邊的土豪韋越海。對此徐望申覺得根本就不可理喻,你們怎麽不來問問他是怎麽死乞白賴的求我嫁給他的?最嚴重的時候秦薊陽居然有了一副打算開班講課的架勢,徐望申簡直忍無可忍,當天夜裏一腳把秦薊陽踹下了床。
“去跟你那個哭着求着嫁給你的上海睡,去!”
看着秦薊陽只好從床底翻出搓板還一臉委屈不滿的樣,徐望申覺得自己給他丢了床毛毯還沒有打消打算明早給他做黃魚面當早餐的主意真是太好脾氣了。
秦薊陽在床腳哼哼唧唧,徐望申給這人吵得根本睡不着,困得要死的徐望申想為什麽一個省也能得神經衰弱這種病?思索無果。于是只好就着床頭邊還沒關上的燈光輕手輕腳地閱讀自己也記不清是哪個年代買回來的原裝書。泛黃的紙張和昏暗的燈光看得徐望申頭昏腦脹,排版和印刷質量在今天都顯得那麽的粗劣,連文字內容也是那麽晦澀難懂,能被他放在床頭櫃上想來一定是欣賞它作為催眠利器的用途。
在雲裏霧裏串行頻頻的閱讀之後徐望申終于有了睡意,正打算關燈叫秦薊陽回來睡覺——跪搓板就只是是走個形式而已,徐望申背後又沒張眼睛,秦薊陽要是半裹着毯子半墊着屁股坐在搓板上,徐望申也是不管的。當初秦薊陽來求婚的時候徐望申就調笑說:“我們上海女婿都要是妻管嚴的噢你曉不曉得啦?”,明擺着是在調侃秦薊陽那北方男人的大男子主義和自尊心又強的性子。可萬萬沒想到,這人的臉皮也是厚的沒譜了,雖然不是大庭廣衆,但也還是有那麽一兩對沉默着的好奇的雙眼不時往這邊斜瞟一下瞧。只見這人咣當一聲從身後放下一塊搓板,徐望申就心說今天不是愚人節吧。接下來的劇情更是徐望申想也沒想過的,秦薊陽就真的有如切瓜砍菜一樣利索的單膝跪下去,眨眨眼說我曉得啊,徐少爺你嫁我呗?
秦薊陽嬉皮笑臉,沒個正形的模樣像極了北京城裏那群大院子弟,纨绔而自負。盯着徐望申的眼睛又亮又深,帶了點笑意在裏邊。徐望申愣了,饒是徐望申也愣了,想從這個人的眼睛裏找到猶豫,或者随便找到點什麽能夠讓徐望申懷疑讓徐望申拿來作為拒絕理由的成分也好,但是沒有。
沒有,除了深邃而堅定的笑,其他的什麽也沒有。
徐望申知道自己栽了。
直到徐望申懷着一顆傲嬌着也要強作高冷的心別別扭扭極不自然的答應下來,秦薊陽立馬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苦着臉抱怨說老婆你太不懂得疼人爺這一跪是塊兒板磚也給跪碎了這得有多疼你造嗎?說着又摸出幾張打印紙來,抽出最後一張遞給徐望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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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望申還沒來得及罵人說你剛進我家門我們只是口頭協議八字都還沒一撇你這就叫上了。定睛一看,紙上早就戳好了倆鮮紅的鋼印,一個是北京市東城區民政局,另一個徐望申倒是很熟悉,不過一般是在公務文件上出現,章子上邊兒赫然刻着“□□辦公廳”。
“……”
下面還有幾個已經簽好了的字,那字跡從裏到外透出一股王霸之氣來,且十分的帥:
□□北京市秦薊陽
……
敢情你他媽還真是有備而來啊!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聲,秦薊陽做賊一樣的動作看起來倒是相當有他是不請自來的自知之明。徐望申原本是想要發脾氣的,身後忽然多了一雙手攔腰摟過來。徐望申被他攏進懷裏,秦薊陽好像知道徐望申沒睡着,耍流氓一樣嘴唇貼着耳廓說,不氣了啊。
他故意把聲線壓低,好像要去撩撥誰。徐望申的脾氣和別扭勁一下又上來了。秦薊陽五指擠進徐望申的指縫,纏得緊緊的,他掌心寬大覆着徐望申的手背,兩只手貼得嚴嚴實實,咬合緊密的指節、兩枚金屬指環也貼在一起,軸着了骨頭有些悶悶的疼。
徐望申沒什麽好氣的、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
“以後托住你的下巴。”
窗外還有雨聲,帶着密密麻麻催眠似的的節奏,結實的肌肉隔着襯衣貼着皮膚,秦薊陽的體溫暖得讓徐望申眼皮發沉。
有好多未說出口的話,随着張開的手臂袒露的懷抱噴薄而出,一直堆砌到伸手無法觸碰的地方,遍布視野所及的逝去的時間和凝固的記憶中,日積月累成搖晃的地基。
徐望申也不是不知道秦薊陽憋了一肚子的牢騷,又偏偏扯不下臉。
關于秦薊陽那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格,徐望申深有感觸。秦薊陽的好面子不同平常人是浮于表面的,他既然能幹得出大庭廣衆之下撲通一聲單膝下跪在搓板上向另一個男人求婚這種荒唐事,你就不能指望這個人的下限會高得到哪去。倒不如說,秦薊陽這個人樂于做那些荒唐、沒下限并且沒節操的事來向世界展示他強大的內心。
換言之,秦薊陽就是怕露怯。
說不出口的,愛、謊言、歉意以及悔恨,振動的聲帶、翻卷的舌頭像是在觸碰禁忌。于是謹慎的、做什麽都總是要游刃有餘,至少是看起來游刃有餘的兩個人,一句喜歡,一句在乎說出口來比天上下紅雨還稀罕。
但是沒有什麽辦法,愛情從來都是一場相互妥協的角鬥(注)。
沒有牢固的基礎,沒有堅實的磚牆,沒有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沒有盤根錯節的歷史淵源。只能像有機物的合成,裝滿初始的原料,在名為生活的催化劑裏,一點點的補充藥品,一步步的取代加成;一點點的修正錯誤的重心,一步步的邁向相互牽制的動态平衡的終點。
徐望申收到秦薊北發來的微信時,他和秦薊陽已經整一個月沒有聯系了。
【蒼天大地啊弟妹你是不是綠了我家那個蠢老二還是跟四五個男人一起綠了他我告訴你我已經無法忍受他這張臉了你們婚內矛盾自己內部解決請不要把一個那啥不滿的男人放出來上班你這是毫無道德感的!】
徐望申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從哪個重點開始回複。
【我綠他?呵呵。】
【......你沒綠他他一臉被NTR吃醋樣是怎麽回事?我有真相[圖片]】
徐望申簡直不敢相信了。
【照片誰拍的?技術不錯,原圖給我一份。】
又回複。
【秦薊陽會吃醋?】
【怎麽不會了當然會啊,他秦薊陽怎麽又不能吃醋了?你當他是哪路子神仙啊是個人誰沒個七情六欲的你當他吞絕情丹啊。你這是什麽反應啊弟妹?不相信真愛啊?那小子接親那天跪在搓板上載歌載舞你怎麽就給忘了呢?】
“......”
這人臭貧起來的架勢倒是和秦薊陽是一脈相承。
【你叫誰弟妹呢?】
說到那塊鋪滿了京滬夫夫愛情長征路的搓板——對于秦薊陽來說的确是神一樣的隊友。它的意義不光體現在小兩口之間的情趣上,也不僅僅在那位帝都下跪求婚時才有機會發光發熱。當秦薊陽上門接親的時候,才更加體現了它極大的戰略意義。
秦薊北沒提,徐望申确實差點忘記了這回事。
上門接親那天,第一個攔着南下隊伍的還不是華東那幫惟恐天下不亂的閑人,是門童小哥。小哥表情看起來特麽的嚴肅,說話操着一口吳語腔調。面對這個臉上的喜氣怎麽也不能完全蓋幹淨那點痞氣、手捧一大束紅玫瑰、口袋裏裝着白金戒指一身黑西裝的北京佬高富帥也是面不改色,毫不通融。
津妹子湊上前面去甜甜的笑起來拍了個紅包對小哥眨眨眼說勞駕幫按個門鈴呗?咱這接親那,君子成人之美嘛。那頭南京就笑眯眯的說門縫錢就給門童吧,讓新姑爺背塊搓板唱首《纖夫的愛》,唱好了就開門。
這位慣稱大爺的帝都還真唱了,一點也不含糊,半點脾氣也沒有。
好巧還對準上班的點,秦薊陽在前面扭,後面的冀津唐就給那些連徐望申自己都沒見過幾面的鄰居派紅包。
事後秦薊陽自己總結,還覺得扭得蠻開心的。
收拾幹淨上午的工作,徐望申考慮了考慮,還是翻出手機。
【你今年是打算一個人過年了麽帝都大大?】
回複來的恁快。
【我一大家子人啊魔都菊苣。】
徐望申“哼”的冷笑了一聲。
就知道你在等我消息。
他就把手機放在一邊了,直到下了班——秦薊陽也沒再說一句話。當然了,畢竟還是秦薊陽,一句話還不夠驚覺回複得太過迫不及待情緒激動丢了臉,那也就不是秦薊陽了。
徐望申慢條斯理地回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噢。】
不可否認徐望申是生了氣的,在外地忙死忙活像條狗就為了下面能多拿點年終福利,好不容易回到家進門沒多久就被秦薊陽擺了臉色。擺臉色也就罷了,徐望申理智上還是很能理解秦薊陽作為一個身心發育都十分健全的已婚男子在饑渴了一個月連個電話Play都沒有——他的确也是忙得很了,雖然坦白說确實也有些羞恥心作祟。後果和影響都是很不好的。
但理智上的理解,并不代表徐望申能夠容忍回到家又開了緊急視頻會議,就要被秦薊陽一聲不吭拎起外套走人的。
這一走就是一個月,年底了人人都忙,于是這一個月裏誰也沒聯系誰。
徐望申看起來很淡定,手裏的工作一樣也沒耽誤。
可事實是當天夜裏他在家裏轉了一圈,躺在床上睜着眼睛,輾轉反側滾得床單一角都拽起來了,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按照慣例,春節假期開始前的最後一個周五,34個省區要在北京開個會,今年也不例外。
從前一天晚上的航班到達,到第二天下午四點會議結束,徐望申堅決貫徹不說不看的四字指導方針,沒有分給秦薊陽任何一點比分給其他省市更多的注意力。
只是散會時故意收拾得慢了一步,就讓秦薊陽抓住手腕。四下沒人了,才被秦薊陽拽回辦公室裏單刀直入地開口。
“您一飛香港公幹就是一個月,回到家了還加班,這辦事效率不見漲還反降了啊魔都菊苣,活兒還挺多的他們給您付加班費了沒啊?您這麽忙考慮過我身為家屬的想法嗎魔都菊苣?”
“你一聲不吭就跟我耍起大爺脾氣來了也不說清楚怎麽回事,反倒害我被嘉龍嘲笑半天你身為家屬考慮過我的面子問題嗎帝都大大?”
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秦薊陽滿臉不可思議。
“敢情您這面子比家庭問題還要緊啊?”
“你這個小學生吃飛醋也好意思叫家庭問題?我原本根本不想跟你讨論,水平都讓你拉低了好幾個檔次。”
“噢?那現在是打算纡尊降貴跟我讨論了?哎呀很榮幸嘛!”
“嗯。所以你沒否認我就當你承認了?你吃飛醋。”
“......卧槽!”
秦薊陽瞪大眼睛。
“徐望申你他媽又算計我!你丫還是我媳婦兒嗎?!”
“誰先開口就是誰認輸。”
徐望申說。
好像終于理出了一根線,有些不情不願地,從一個印象中本應該離秦薊陽很遙遠的詞彙裏,細而柔軟,一層層纏住心髒,算不上緊,但好像又甜膩得讓人感到胸口有一陣窒塞的、隐約的郁悶。
秦薊陽哼哼唧唧地說:“你得了吧你,見好就收了啊,要不是仗着爺看上你了......”“我哪敢這麽嚣張啊。”
“......”
一句搶白搪過去,把秦薊陽噎得直翻白眼。徐望申冷哼一聲,可心裏又覺得好笑。
“噢,要不是仗着我喜歡你......”
開了口才發現說錯了話。
跟說大話慣了的人在一起相處久了,關鍵時候到底還是沒托住下巴。
徐望申被秦薊陽摁倒在辦公桌上。
已經無從分辨責任在誰,也不再執着于争辯責任的歸屬。早該結束了,矛盾的氣息随着領帶夾墜地的輕響、随着大力拽開的領帶緞面摩擦衣領的沙沙聲消弭殆盡——剩餘的,全部作為情////欲的催化劑,在相互撕咬的唇齒間、靈巧的手指間,以交錯的氣息和層層剝落的衣物為反應終止的訊號。
唇舌分開了,冷空氣有了一席之地,手裏的動作也一并停止。他們對視着,視線也纏鬥不休。兩個月的忍耐瞬間崩斷。沒有發令槍,但徐望申仍然纏上去,秦薊陽依舊吻下來,連同所有不可說的情緒一起吻進去,所有說不出口的醋意、憤怒、委屈和恐懼一起吻進去。粗魯的、暴戾的、幾番輾轉之後柔和的動作,是情人之間最切實而深刻的撫慰。
【車被我吃掉了】
他想,總不能更糟了。
徐望申右手手臂摟住秦薊陽的肩膀。
秦薊陽低下頭來啃他的嘴唇。
“要不要?來一聲呗?
“偶爾也服個軟啊,生命需要驚喜知道嗎?你也滿足下我啊?”
徐望申把手指抽出來,黏黏糊糊的蹭在秦薊陽身上,慢吞吞地把嘴唇貼上秦薊陽的耳朵。
秦薊陽嘴角一咧笑了。
“早說啊,咱盼着那麽多年可不就是等您這句話了嘛?”
作者有話要說:
注:引用自皇飛雪女神的《愛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