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38.
我到醫院的時候朔茂老師正坐在走廊上, 雙手捂着臉, 昏昏沉沉的陽光從走廊盡頭透進來。綱手拿着病歷夾站在他面前說:“朔茂,去吃點東西吧。”
朔茂老師蒼白的搖搖頭道:“吃不下。”
綱手寬慰道:“算了……稻穗就是這麽個人。對她自己的事她從來不計後果。好在這次手術控制得尚算及時……”
旗木朔茂仰起頭。
綱手不忍道:“但是你知道的吧?稻穗不提她的血繼, 她在根的時候被改造的次數太多,能活到現在就是萬幸——”
旗木朔茂漠然道:“別說了。”
綱手道:“我不想幹涉你的私人生活, 但我勸你認清現實……”
綱手:“我還記得第一次聽到稻穗的名字——不對她那時候還不叫稻穗——是你指給我看, 說那姑娘你有點喜歡。你當時天天沒事就到她面前晃悠, 但是突然有一天——”
旗木朔茂困獸般吼道:“我不用你提醒——!!!”
“我們現在好好的就夠了。”他顫抖着說, “我只需要知道她現在還好就行, 其他的那些我不需要你提醒,我每晚睡前都會反複想起來。”
他深呼吸了一下,又說:“——謝謝你,綱手,但是我真的不需要提醒。我只需要知道現在她活着就夠了, 你說我自我欺騙也好怎麽也好,都是我的選擇。”
突然身後産房的門打開, 衣襟上還沾着血的護士欣喜地道:“出來了!是個健康的男孩兒!”
綱手在朔茂老師站起來往産房玻璃窗上瞄的時候對我做了個手勢,示意我跟上。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和青山昌火匆匆道了別, 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綱手把厚厚的病歷塞我手裏:“別看診斷,自己看症狀描述。告訴我可以診斷為什麽。”
我翻了翻, 是稻穗的病歷,從這次入院開始到今天的體溫單、診斷書和B超血常規都整齊地排在硬夾子裏。我小心翼翼道:“綱手姐,我還沒學完診斷。”
“從症狀看。”綱手說, “告訴我是什麽病就行了。”
我試探道:“子痫?”
綱手點了點頭,冷靜道:“對,是妊高合并子痫。外加産道狹窄,綜上選擇了剖腹産,目前男嬰健康,産婦現在還在搶救。”
我突然覺得把稻穗的病歷當成教學工具實在是太過沒人性,不認同地看向綱手。綱手注意到我的眼神,平靜地說:“你覺得我冷血。”
我艱澀地點點頭:“有……有一點兒。”
綱手簡短的回答道:“漩渦奇奈,你記住,行醫不是教科書。”
她說:“行醫面對的是活生生的、會生病會痛會死的人,無論是誰,凡人終有一死。我讓你用這個病歷來回答問題,是想讓你知道——這樣的‘生老病死’在病床上時,不會因為這個人你認識,而出現一個保護罩保護着她。”
我皺皺眉,沒聽懂,綱手嘆了口氣道:“你以後會明白的。這個病歷帶給長谷川醫生,她是稻穗的主治。”
我點了點頭道:“好。”
我拿着病歷夾走出去,卻又折了回來:“姐——”
綱手擡起頭,眼神鋒利地看了過來。
我搖搖頭道:“——沒什麽,我想錯了。”
我打開門,突然聽到走廊一陣騷亂。
“那個産婦大出血了,快去血庫調血!”
綱手騰地站起身,把我從門邊拉開,自己跑了出去。
後面的事我記得不太真切了。
我撐着雨傘,站在慰靈碑前,巨大的墓園埋葬着成千上萬為了這個村莊死去的人。裏面有水戶奶奶,我未曾謀面的初代和二代和繩樹,有許多我未曾聽聞的普通忍者,有無名無姓的來自根的人。
我來拜祭的時候習慣獨自一人,挑個雨天前來。我帶了兩束花,一束送給水戶奶奶,一束放在了一座角落裏的新墳前。
墳前刻了兩個字,稻穗。生年不詳——卒于木葉36年。
雨水連綿成線,瓢潑般的下着,我穿着黑裙子,從包裏掏出一罐啤酒。
“綱手姐讓我把這個倒給你。”我說,“她讓我轉告你,在下面酒可以随便喝。”
我把啤酒淋在她墳前的小臺子上。
“你應該沒見過她打架的樣子吧?”後面有人說道,我回頭看去,旗木朔茂撐着黑傘,疲憊而憔悴地帶着一大袋零食和點心站在我身後。
旗木朔茂道:“她打架的樣子——淩厲又好看,刀鋒在月光下冷的徹骨。我以前思忖過如果我們倆打架到底誰會贏,她對我下手其實挺舍得的,刀刀奔着我臍下三寸,我對她一向留手——她這個人,嘴上一天七八十遍說着喜歡我,其實還是……有點冷血。”
“她和我第一次出任務的時候我一直以為她是主力戰鬥人員。”他說,“但是其實她是負責情報的……團藏在她身上鼓搗了一個很邪門的血繼限界,也是那個血繼讓她最終……成了這個樣子。”
“她以前告訴你她是從根退休的對嗎?”
我安靜地點了點頭:
他淡淡道:“根沒有退休一說……是我害了她。”
他把那袋零食放在了墳前,擡起頭蒼白地對我說:“你去幫我回家看看孩子吧,卡卡西這會兒該餓了……我在這裏,陪會兒稻穗。我替稻穗謝謝你的花。”
我點了點頭,從地上撿起空啤酒罐,在雨裏安安靜靜的走出了墓園。
木葉的秋天很涼,雨仿佛下不完一般,把人澆得冰涼透濕。
我把散發着奇妙味道的濕漉漉沉甸甸的紙尿褲塞進垃圾桶,打內線電話給綱手要求救場。
我:“姐,稻草人他——”
綱手:“你問我我也很絕望呀!你姐姐我連男朋友影子都沒見到,難道會養小孩嗎?”
我:“……”
綱手:“腹诽也沒用,我也很絕望呀!兒科糾紛這麽多,一個孩子六個家長,一個處置不好他們就到你家門口淌着鼻涕眼淚躺大街上,手裏扯着橫幅大喇叭,我被這陣仗吓得八百年沒進過兒科了……”
我痛哭:“姐姐救我!”
綱手漠然:“救不了,自己拿點熱水沖點奶粉小心別把小稻草人燙死了,沒了。”
我大哭道:“他拉了!!拉了!!!我謝謝你啊!!拉了一地!!”
“……”綱手沉默了一下,繼而道:“我也很絕望呀!奇奈你一定要好好加油哦!永遠愛你,啵啵啵。”
電話挂了。
我:“……”
我回頭看着躺在屎裏的小稻草人,一臉絕望。
然後我抱了一盒子紙過來,把小稻草人拖出屎坑,把屁股擦幹淨——心裏想我也是個寶寶,朔茂老師如果還要求我把地上的屎擦幹淨那真是缺了大德了。
我強行把卡卡西塞進搖籃,拿繩子在搖籃外綁了三道免得他爬出來,然後忽然發現我在圖書館找到的那本《稻田的故事》攤在搖籃邊的地板上。我拿起來好奇地翻了翻,确實是那本書,連朔茂老師的筆跡都一樣。
千燈萬盞,他只有一個月亮。
那個月亮是稻穗嗎?還是朔茂老師是稻穗的月亮?這個問題在我腦海中一閃即逝,我想了想,想不透他人的故事——然後我合上了那本書。
朔茂老師長久地沉默,像一尊老去的石像。
我第一次見他是在木葉三十五年,那時候他還是個年輕人的模樣,我叫他叔叔他一臉的崩潰。但是稻穗走後他一夜之間仿佛老了十歲,唯一沒變的是他手裏的白牙刀。
我曾經以為他會開始喝酒,喝的酩酊大醉。畢竟酒能麻痹人的每一根神經。
但是他沒有,他清醒着,每天帶着我們出任務,晚上回家帶孩子。
冬天木葉的雪下得紛紛揚揚,我挽着美琴的手跟着一路小跑,穿過漫山遍野的大雪。
“好冷啊。”我哆嗦着說,“美琴,美琴!”
美琴回過頭:“怎麽了?”
我有點羞赧地道:“今天綱手姐又收到信了,自來也老師寄的。”
美琴:“……”
美琴慘不忍睹道:“波風水門說了什麽?”
我說:“不要露出這種表情!唉,其實也沒什麽,這次說是他自己寫了幾筆……你說我要不要回信?”
美琴漠然道:“心裏草稿都打了不知多少遍的這種問題,就不用問我了。”
我:“……”
我們跑到一個高地上,美琴用手捂着鼻子呵氣:”我們這是出來做什麽?“
我笑了笑道:“來鴿棚收信。”
美琴腦袋上小燈泡叮地一亮:“自來也老師寄的信,你來拿?”
我點點頭,把紅發往腦後攏去。這一年我個子長了不少,按綱手的話說就是‘已經出落成了個大姑娘了’。
我跑到管理的忍者處,正經道:“我是木葉醫院的,來取送給綱手姬的信件。”
管理的忍者核對了下表單,漫不經心道:“今天沒有給綱手姬的信,小姑娘你記錯了吧?”
我奇怪道:”不會吧……她說今天信送到了,讓我來拿的……沒有我明天再來好了。那寄到木葉醫院的還有誰的信?我一并取了送過去。“
“我看看——”忍者翻了翻單子,“還有長谷川理惠的,山口川子……伊藤永世。還有一個我記得……我找找。”
他到身後架子上翻了翻,鴿子在棚中撲騰着翅膀。我被刀一般的風吹得難受,用圍巾緊緊圍住了自己的耳朵。
“哈。找到了。”那個忍者拿起個米黃色的信封,“收件人漩渦奇奈——寄件人我看看……。”
他把信封抖了抖,辨認着上面的字體。
“寄件人——”管事忍者把信交給我:“波風水門。”
作者有話要說: 大修完畢!!作者君逃出小黑屋,在被關回去之前掙紮着跑出來塞了個存稿箱!
現在和大家見面的是久違的存稿箱君……
TvT下一章大概就是這一卷的結尾了!
感覺評論才是更文的源動力……嗚嗚嗚嗚上一章好少哦(哭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