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0.
深夜醫院的走廊燈光明滅不定, 遠處急救二字亮着紅色的燈。
醫忍和護士跑來跑去, 自來也坐在長凳一邊兒,我死死捏着衣角坐在凳子另一頭上, 茫然地看着遠處的急救燈。東之钿坐在對面,同樣看着明滅不定的燈光。
青山昌火和日向日足給我們帶來了三份牛肉飯, 我掰開筷子戳了戳裏面的洋蔥和牛肉, 卻最終還是沒有吃。
我就是一個廢物。我把牛肉戳進米飯裏。
自來也寬慰道:“東之钿, 漩渦奇奈, 他不會有事。”
“吃點東西。”自來也告訴我, “如果你不想一起住院的話。”
青山昌火也坐在我身邊,對我道:“吃點吧,你早上的花生醬飯團絕對消化幹淨了。”
我木然地說:“好。”
青山昌火拍了拍我的背:“這家牛肉飯還是挺好吃的……吃點吧,雖然有點涼。”
我點了點頭,叉了一筷牛肉, 味同嚼蠟的吃了起來。
青山昌火有點不滿道:“本大爺破天荒地給你買次飯,你就這反應?波風水門不會死的, 不行的話你不是還和綱手姬一起住麽?霧隐到木葉也沒幾天——”
我吞了口牛肉,忍着道:“別說了, 我好累。”
青山昌火嘆了口氣:“算了。”
裏面的護士出來取了個除顫儀, 自來也上去問:“波風的情況如何?”
護士搖了搖頭,道:“我們這邊只能初步做一點措施——但我們霧隐醫療忍術畢竟不如你們木葉, 謀求痊愈的話建議你們回木葉尋求進一步的治療。”
我放下飯盒,站起來問:“他沒事嗎?我是說——他還好嗎?”
護士問自來也:“這女孩是誰?接受能力如何,我看她精神有點不穩定。”
自來也道:“告訴她就是。”
護士點了點頭, 推着除顫儀的小車對我說:“我沒記錯的話這個病人肋骨斷裂兩根,有不容樂觀的內出血。因為被電擊引起了心律不齊,手腳輕微脫臼——最後面這個我們已經複位了,不要擔心。”
我沒聽懂,眼前卻再次一片模糊——心律不齊,不容樂觀的內出血。
自來也:“漩渦奇奈。哭解決不了問題。”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東之钿站起來走到我的面前,她對我說:“都是你的錯。”
我又點了點頭:“對。”
東之钿二話沒說啪地給了我一耳光。
青山昌火沖上來抓住她的手,自來也頗愠怒地喝道:“東之钿!”
我被打得眼皮中星星飛舞不止,半天沒有回過氣——東之钿多半是用了全力,但是我卻覺不出多生氣來。
我摸着自己腫起來的嘴唇說:“你打的挺好的。”
“菜比是要遭報應的。”我輕聲道,“謝謝你,東之钿。”
青山昌火看瘋子一般看着我,我走到急救室的燈光前面,順着霧氣缭繞的玻璃往裏看。裏面人影紛亂,我的手握上把手,卻沒拉開門。
我心裏非常清楚,我現在只有一腦子熱血上頭,真的進去的話就是個添亂的混賬。
我保護不了水門,甚至沒有資格進去救他。
而我已經不想讓這件事,繼續發生了。
霧隐中忍考試的最終結果在一個初冬的早晨頒布:
草忍村三人被取消資格,總合格的人數為八人,木葉方的合格者僅有一人——奈良鹿久。我曾經被列為一個可以予以合格的對象,但是我們組的亂子出的匆忙,我們這一批對戰最終無一人合格。
草忍村的三個忍者據說是被派來證明草忍的實力的——在他們村中是頂尖的高手,草忍村不想丢臉所以派來了幾個上忍來參加中忍考試。他們三個搭檔的時間也長,配合都相當無間。
我不死心的問:“沒有提到水門麽?他沒有合格?”
綱手翻了翻信件說:“霧隐表達了深切的慰問。”
我趴在桌子上幫綱手搓兵糧丸,快要被這種散發着惡魔氣息的東西毒死……綱手穩穩地坐在被爐邊兒上,對自己調配的黑暗兵糧丸顯出了巋然不動的穩妥。
在水門傷勢穩定的第二天我們就啓程回了木葉,他那時候已經能睜開眼,卻虛弱的不能說話。到木葉後自來也帶他去醫院,點名要綱手來治——綱手有點生氣,覺得心律失常都要找她簡直浪費資源,但磨不過自來也還是同意了。
但綱手看到他的時候,大概明白了為什麽自來也要求她來治療。
我:“我搓完就可以去醫院對嗎?”
綱手嗯了一聲:“又去看波風水門?”
我點了點頭,乖乖的揉了揉嗅覺幾近失靈的鼻子道:“姐,冰箱裏的冰糖橘我提一點過去行麽?”
綱手喊道:“還有多少?給我留幾個——晚上我還吃。”
我在毛巾上抹了抹手,從被爐裏爬出來,打開冰箱告訴她:“夠,還一大箱子!”
“真是不懂。”綱手抱怨道,“天天都要去麽?說了自來也他徒弟沒啥大事兒,就是要養。你連我都不信麽奇奈小朋友?”
我撿着好看的橘子挑:“信啦信啦——回來的時候要不要給你帶些吃的?”
綱手道:“給我帶點紅豆餅就行了,有烤紅薯也可以買點兒。”
我挑了一小紙袋橘子,又切了些蘋果梨子裝進保鮮盒,正準備去換衣服的時候我回過頭看到了綱手揶揄的眼神。
我臉漲得通紅:“怎麽了!”
綱手笑眯眯的托着腮:“沒沒沒,奇奈過了年也十一了,該懂點難以言喻的東西了。”
我:“……”
我穿上厚厚的毛外套,取了個暖橘色條紋圍巾圍在脖子上,在書包裏裝上保鮮盒和那一紙袋橘子走出了家門。
木葉的早冬已經相當寒冷,所幸濕氣不重,路邊的草緊巴巴地貼在地上,土上結着薄薄的一層霜。夕陽沉下地平線,我對着自己的手呵了兩口氣。
我走向木葉醫院的路上并沒有遇到什麽人——本身醫院所在之處位置就較為偏僻,偶爾會遇到兩個提着菜籃買菜回家的忍者,也是因為木葉醫院另一側有個菜場的緣故。
我繞開急診,熟門熟路地進了住院部登記來客信息。近期醫院的管理相當嚴格,無關人員必須登記了信息才能進去探視——哪怕是我這種最近經常露面的關系戶都不行。
管登記的小護士笑眯眯地調侃我:“漩渦又來看男朋友?”
我馬上使出波波拳:“不,不是男朋友。”
小護士開玩笑道:“那就是東之钿的。”
我炸毛:“更不是!”
她哈哈笑着放行,我氣鼓鼓的背着書包走進溫暖的、開着暖氣的病區。
水門的病室門開着,裏面溢滿甜蜜的茉莉花香。我探頭看了看——如果他正在睡覺我就把東西直接放在他的床頭。但是意外的是我看到了自來也的身影。
自來也站在水門的床邊,留給窺視者一個寬闊的後背。水門似乎坐着,兩個人之間流淌着詭異的沉默。
波風水門打破了這奇怪的沉默。
“老師。”他道,“等我出院——”
自來也打斷他道:“好,就這麽定下了。”
水門點了點頭:“麻煩老師您了。”
自來也說:“麻煩倒是不麻煩——對我來說倒像是放假。不過,看看誰來了?”
自來也回過頭,讓了讓身子。
我抱着我的書包站在門口,有點羞赧地問:“我……應該沒有打攪到你們的談話吧?”
水門微笑道:“沒有啦——自來也老師正準備要走呢,進來吧。”
自來也:“???我可沒說我要走啊?”
水門快樂的笑着說:“自來也老師再見。”
自來也:“……”
自來也點了點他:“我記住你了。”
我抱着包走進來,有點一頭霧水地看着自來也一臉你這個吃裏扒外的小鬼等着瞧吧我遲早要找回場子的表情離開病室。水門對我溫和地微笑,病室之中燈光溫暖,床邊放着兩顆我買來的仙人掌,大概經過了東之钿今天不動聲色的□□,刺兒都被拔禿嚕了。
我打開書包,從裏頭拿出紙袋和保鮮盒,啰裏啰嗦道:“我帶了一點冰糖橘,削了點蘋果和梨……冰糖橘很好吃我昨天剛從早市上買到,本來想試着煮點水果羹,但是我的動手能力實在是太差了。”
水門開了保鮮盒,叉蘋果喂給我吃:“謝謝你,奇奈。”
我被他塞了一嘴,含含糊糊地問他:“你剛剛在和自來也老師讨論了什麽?什麽放假不放假的……說到這個你其實也快出院了,綱手姐親口說的。”
“沒什麽重要的事兒——”水門打了個馬虎眼,“最近任務怎麽樣?”
我笑起來:“嗨。過年了任務比較雜——我昨天剛結束了個D級任務,內容是到上忍食堂幫工做清潔,收收盤子啥的。朔茂老師最近也不知怎麽的,老是走神,連這種任務都不反抗。”
波風水門笑了笑:“恩,白天東之钿也告訴我類似的事兒。我們組今天居然接的是魚市發布的任務……超慘,糊了一身魚鱗,來的時候身上腥的不行。”
我又被喂了塊梨子,含着梨子口齒不清地評價:“最近任務都很差勁!”
“是——年前都很差勁。”水門應着,似是在走神。
我隐約覺得他似乎在盤算什麽,但這種感覺非常輕微。
而我又何嘗不是?從中忍考試結束的那一刻開始就有個念頭在我的心裏萌芽。
我給波風水門倒了杯水,若有所思的看着窗玻璃上凝結的霧氣——然後猝不及防嘴裏又被喂了一瓣橘子。
我心塞道:“你是不是特別喜歡喂我啊?”
水門馬上又給我塞了一瓣兒。我發現我只要有東西放在嘴邊就一定會張嘴,嘴裏甜橘子的汁水破皮而出。
波風水門問:“你天天來醫院累嗎?”
我耳根一紅,嘴硬道:“不累。才不呢。”
而且這都是什麽問題啊!
作者有話要說: 預祝大家新年快樂,2017年要什麽有什麽,每天都開開心心噠=3=
番外明天更新!筆芯!!
不知不覺已經三十章正文了!_(:3」∠)_真的不來冒個泡嗎!!!
☆、番外:新年快樂
番外
木葉三十三年的12月31日。
那年的木葉街道格外的蕭索冷清, 十歲的波風水門提着袋年貨, 從木葉主幹道一路走回他位于上忍公寓的家——如果那還能被稱之為家的話。
他掏出鑰匙打開家門,把袋子放在門口, 把外套挂在門口,像他父母教育他做的那樣。
“我回來了。”波風水門對着寂靜的屋子小聲說。
屋子太滿是不會有回聲的, 他想——就算缺了兩個人也一樣。屋子至少要空一半, 撤去多餘的床單被褥和衣服雜物, 才會聽到本來應該存在的空蕩蕩的聲音。但是他們的東西不能丢。
家——這個概念在你擁有的時候平平無奇, 像身周的空氣一樣毫無存在感。但一旦失去——人沒了空氣會怎樣?這個問題不需要答案。
波風水門将年貨塞進冰箱, 深深感到自己無法忍受這樣寂靜的環境,于是背上包準備出去找個人多的練習場。
門上篤篤兩聲,波風水門提着自己的忍具包披着外套打開門,門外站着奈良鹿久。奈良鹿久提着個樸素的食盒,一臉怕麻煩的站在他家門口。
奈良鹿久:“能進來嗎?給你帶了點吃的。”
波風水門笑了笑:“當然, 進來吧。”
波風水門讓開條路,奈良鹿久提着他手裏那個大食盒, 抓着頭走了進來。
“麻煩死了……”他說,“我媽在路上看到你一個人孤零零的買東西, 回家就讓我把這個食盒趕緊給你送過來。”
波風水門禮貌地說:“麻煩阿姨了。”
奈良鹿久糾結了一下, 又道:“不麻煩,我們畢竟一向和你父母交好……她讓我順便陪陪你, 到了這個時節,你守着空房子不好受。”
波風水門愣了一下,突然感到一陣說不出的溫暖。
“謝謝。”他說。
同情, 到處都是同情,在這麽一個剛經歷完忍界大戰的村子裏,哪裏來的這麽多聖母的心?但是正是這些善意組成了木葉,波風水門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他曾經告訴他父親,他想要當火影。
戰争讓男人流出鮮紅的血,女人流出渾濁的淚,無數生靈塗炭,孩子無家可歸。
戰争。
他的父母死于第二次忍界大戰,死時母親的屍體甚至難以拼湊,波風水門至今記得那一幕——他在木葉醫院不顧管理人的勸說,執意站在門口等待母親的屍體,然後他等到了一個袋子。
一個袋子。這就是戰争,荒謬又悲慘。
波風水門站在南賀川的護欄邊,他回過頭看向遠處的火影岩,上面是三個人頭——千手柱間、千手扉間和猿飛日斬,每個人都是為所謂的‘和平’奉獻出了一切的火影。
他小時候的夢想十分理想化,他父親問他你以後要做什麽的時候,波風水門回答他要做火影——他的父親哈哈大笑,說每個木葉的孩子都有這麽一個火影的夢——但是。
波風水門從小悟性極高,但他沒參透他父親說的‘但是’兩個字到底想表達的是什麽意思。他後來也專門去問過,但他父親只是笑了笑,說以後你會明白的。
以後——這個以後還沒有來,波風水門就先等到了兩個袋子。
他一如既往的想要做火影,但卻不知道火影到底要做什麽——在一個這麽世俗的位置上,這麽硝煙四起的世界裏,鼓吹名為和平的理想,他們能做到嗎?
在這樣一個硝煙四起的世界,這樣的人有意義嗎?
——他的夢想,做火影這件事,有意義嗎?
波風水門遇到那個紅發小姑娘的日子是木葉三十五年的三月一日。那天的課程是上午忍術基礎下午體術對打,平平無奇,只不過被湊了個整,和新年一樣,都是每個月的第一天。
當時波風水門在和山中亥一玩當時很流行的英雄卡,然後中村老師走了進來,拍了拍黑板讓全班人安靜。老師清了清嗓子道:“大家安靜一下,介紹個新同學——奇奈,進來了。”
然後那個紅發小姑娘走了進來。
中村老師說:“今天我們的忍者學校迎來了一個新同學。這個新同學的名字叫——”
小姑娘大聲道:“——漩渦奇奈!”
然後她拿着粉筆在黑板上端端正正地寫了這四個字,回過頭看向教室裏的同學。
這個女孩——漩渦奇奈真的是一頭火紅的頭發——清清秀秀的,頂着一頭亂亂的小紅毛兒。波風水門聽到周圍的人小聲讨論這個女孩兒的頭發有多麽多麽奇怪,怎麽會這麽紅,這樣的紅發不好看種種。
那個小姑娘臉上浮起一絲不自然,她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劉海兒,然後她擡起眼睛——和波風水門視線相撞。
波風水門之前從未喜歡過什麽紅色,但他卻在那一剎那突然覺得紅發真漂亮,像火紅的淩霄花——他甚至覺得心裏突然蕩了一下,有什麽東西在破土而出。
然後他聽到那個小姑娘說:“我是要成為這個村裏第一個女火影的人!”
周圍依然是取笑的聲音,波風水門聽不下去,站起來對她笑了笑道:“我想成為一個被村裏人認可和敬仰的火影呢。”
波風水門的本意是給她解圍。
但是——許多年後的波風水門依然在想,奇奈的确是個聽不懂人話裏深層含義的笨蛋,她從小時候就這樣,并且那麽多年連一點長進都沒有。
因為那時漩渦奇奈突然露出了一個接下挑戰一般的表情——她說:“那我們以後就是競争對手了。”
神他媽競争對手,波風水門突然感到一陣說不出的心塞,我是在讨好你啊。
他收起他的英雄卡,那個女孩子拎着包坐到他的斜後位置——波風水門的視線一直在跟着漩渦奇奈走,直到山中亥一戳了戳他的肩膀。
“波風,你老盯着人家小姑娘看幹嘛?”山中亥一說,“看上人家了?”
波風水門笑了笑沒說話,他低頭把課本抽了出來,問山中:“忍者守則背了嗎?”
山中一聲慘叫,手忙腳亂的找手冊,波風水門悄悄地向漩渦奇奈的方向看去,她坐在桌邊,似乎正在走神,托着腮看向窗外,窗外早春的花枝綻放。
她真漂亮,那時候的波風水門朦朦胧胧的想,像某種不屈服的力量,雖然笨,但不彎腰、不服輸,像一團跳動的火焰。
後來的波風水門注意到奇奈沒事的話眼睛就會朝他瞟過來,他有時候覺得好玩就會一臉道貌岸然的問奇奈——我的臉上是不是有東西?
奇奈很慌張的否認:不是,挺幹淨的——真的。
他臉上當然沒東西,波風水門總不會不洗臉就出門。但奇奈不會知道——在她開始往水門的方向張望之前,水門就已經往她的位置看了很久很久。
男孩子之間有時候聚在一起還是會讨論一下班裏的女孩哪個長得漂亮,有人提名宇智波美琴,有人提名別的什麽人,後來大家讨論了一輪之後,都意識到波風水門沒有給出自己的任何意見,全程笑眯眯的點着頭認可着,然而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在敷衍。
“說說嘛,”奈良鹿久都八卦起來,“咱們班小姑娘其實都挺漂亮的了,總不能哪個都不入你的法眼吧波風?”
波風水門好脾氣地笑道:“——我覺得漩渦同學就挺好的。”
青山昌火哼了一聲:“那個長得像西紅柿一樣的暴力女哪裏漂亮?波風你該配眼鏡了。”
波風水門誠實的搖了搖頭說:“不知道,但就是覺得她漂亮。”
大家聽了這句話笑了起來,但是波風水門說的是心裏話,貨真價實。
波風水門的視線總是跟着那個紅發的小姑娘走,有時候他自己都發現不了。他看着那個小姑娘在桌上趴着睡覺,午飯的時候和宇智波美琴分便當,下午提着包一個人晃悠着走出教室。
漩渦奇奈是個溫暖的孩子,笑起來有點腼腼腆腆的羞澀,卻遇事的時候強硬而不願退讓。班裏有男孩喜歡欺負她,她會怼回去,體術打不過別人,她會在放學後很認真的在操場練習她出錯的每一個動作,力求做到精準。
波風水門看着她,總覺得心裏有種說不出的舒服。
——但是他又有點很小的,冷冷的別扭。
想看這個小姑娘能做到什麽樣子。
她會不會讓自己失望?
答案她在一個下雨的夜裏給了出來。
那時波風水門站在高高的樹梢上,漩渦奇奈在樹下的山路上被人團團圍住,奇奈其實已經很強了——但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打不過人多,那些欺負她的人把她一拳打翻,然後一窩蜂地圍了上去。
波風水門感到憤怒。她沒有惹過任何人,所做的一切不過就是正當防衛。這麽多人一起上去,欺負一個女孩子到底是要做什麽?證明她其實真的是個妖怪?
他想下去把那些人解決的時候,卻突然被自己內心小小的聲音勸住了。
再看看,那個聲音說,忍一忍。看看她會怎麽反應。
看看——就看一下。波風水門想,如果她打不過的話再下去,英雄救美。
他聽到一聲很細弱的嗚的一聲,不知是不是幻覺,但他沒來得及細想,就看到漩渦奇奈咬着牙倔強的用胳膊撐着自己,站了起來。
無論怎樣都會反抗,不服輸,倔強而好強。
這樣的人。
波風水門那瞬間無意識地摸向了自己的胸口。花葉之間的女孩兒一身泥濘,腳丫□□,站着的姿勢強大而高傲。她拽着為首的人的頭發利索的就是一刀,然後那些受了驚吓的混賬尖叫着逃跑了。
真利索,波風水門想,我喜歡。
然後漩渦奇奈的視線撞上了他的。
就連波風水門都懷疑過自己的夢想。
雖然很少有人知道,但是在他父母死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波風水門不能認同‘火影’的概念。那時年幼的波風水門面對着兩個袋子,突然不能理解為什麽會有人愛戴給人們帶來戰争的火影這個存在,一代又一代的火影為什麽都對這個束手無策?
盡管他也明白戰争不是他們能控制的。
但他看到漩渦奇奈,那個不言敗不屈服的女孩子,無論怎樣都會努力地撐着自己站起來,卻突然明白了堅持作為火影的夢想,到底是怎樣的事情。
火影的夢想,保護村子,保護所有人——是個不可能被實現的夢想,但仍然有無數思想成熟、知道現實殘酷的成年人為之前仆後繼,唯一的原因是這是不屈服,這是知其不可而為之,是雖千萬人而吾往矣。
在每個人留下的星星的彈孔中,将流出血紅的黎明。
夢想和理想是不同的。
會做夢的人長大,夢想變為理想,而理想經過破碎,重塑後将更為強硬。
——果然被讨厭了。
波風水門心塞的想,不被讨厭才不正常,在那種場合遇到袖手旁觀的同班同學,簡直就是一口劇毒。
奇奈對水門十分冷淡,就算眼神交彙也是馬上離開,波風水門很在意很糾結的想到底要怎麽——應該要道歉吧?但是沒有道歉的機會……而且,該怎麽解釋自己在樹上看戲這件事兒?
他的視線還總是跟着奇奈走,在那節體術課上他看到奇奈悄悄地溜出了校門,似乎是要出去買零食。波風水門想了想,還是悄悄地翹了課。
然後歷史再次重演,上次帶頭圍堵奇奈的那個人這次帶了一個下忍,堵住了奇奈。
要下去嗎?如果下去的話要怎麽解釋他的跟蹤?波風水門糾結地想,然後他突然意識到下面打了起來。
奇奈在同期的确是個不錯的小忍者,但對上一個有數年下忍經歷的人還是過于稚嫩。波風水門沒有猶豫,他正準備跳下去的時候——
他聽到奇奈疼得嗚了一聲。
她覺得疼,奇奈一頭亂糟糟的頭發被那個下忍拽了起來。波風水門突然覺得心口一陣發脹,他被這種陌生的感覺攫取了心髒,一時之間無法動彈。
她覺得疼痛。
對啊,怎麽會不覺得疼?那是個女孩子,是個有血有肉會悲傷會難過的人。
然後他看到奇奈用苦無一刀割斷了自己的頭發。
火紅的頭發洋洋灑灑的灑了一地,像舔舐的瘋狂的火苗,漩渦奇奈強硬而兇狠地把那兩個圍觀的人打跑,在原地站了半天,然後用力的抹了抹眼睛。
奇奈膝蓋破了皮,她看了看自己手心的傷,那種強硬和兇狠突然消失,她跌坐在地。
白色的大鳥飛過天穹。
然後漩渦奇奈擡起滿是眼淚的翠綠的眼睛,看了過來。
她在掙紮,和這個充滿刻板印象的、充滿偏見的世界鬥争,傷痕累累,而波風水門是個旁觀者。
奇奈失控而嘶啞地大聲哭喊:“——因為我是妖怪?”
不是的,波風水門從樹上躍下,他急切地跑到奇奈旁邊。
那時什麽有點冷冷的小別扭都沒了,什麽看看,什麽觀察——全忘在了腦後,波風水門想告訴她你的頭發很漂亮,是那群人不懂得欣賞,你那麽好,怎麽會是妖怪呢?
“別過來!!”漩渦奇奈崩潰地大喊。
波風水門伸出手,奇奈無視了他。然後她撐着自己的腿,堅強地站了起來。
波風水門想告訴她的是——你的頭發很美,那些男孩子懂什麽?
木葉夜色降臨,群青山岳連綿而遙遠,天空一輪明月。
他們懂什麽?波風水門從地上撿起鮮紅的頭發,有一點營養不良的彎曲。
遠處還有多少根這樣的頭發?這些人抓她做什麽?水門把買的菜一把丢在路邊,沿着他能看到的可能的路線奔跑,路上散落着紅發,還有淺淺的腳印。
我不能失去她,波風水門想,波風水門想起她翠綠漂亮的眼睛,像火一樣的身影,溫暖而張揚的笑容——在夜裏奔跑。
漩渦奇奈是個女孩子,是個活生生的會受傷會疼痛的人,水門擔心她會害怕,擔心她會不會受傷,如果找不到她怎麽辦?
——波風水門在林中跳躍,他穿過高聳的桦木,心裏那種陌生的感覺在膨脹,搞得他心中酸澀不堪,心髒怦怦跳動,不是運動導致的心排血量上升,而是一種全然陌生的情緒。
我不能失去她。波風水門想。
還好——最後找到了。
波風水門接住往前栽倒的奇奈,奇奈很清瘦,他甚至摸到了奇奈凸出的肩胛和肩峰。
對不起。波風水門沙啞的說,對不起。我來晚了。
我知道你很強大,不會受欺負,能讓自己免于受傷——可是我來晚了,對不起。
木葉35年的12月31日夜。
火影岩上冷風蕭瑟,遠處街市燈火通明,波風水門和漩渦奇奈坐在火影岩的頂峰,奇奈捧着杯暖暖的奶茶,水門看向她的方向。
“我想成為火影。”他慢慢地告訴這個他喜歡的女孩。“我知道當火影必将經歷很多挫折,也會有許多無可奈何的事情,我以前思考過很多作為火影的意義——但是我最終還是覺得,盡管它不像我一開始想的那樣強大,甚至不像我想象的那麽幹淨,但我還是想。”
“雖千萬人吾往矣。”波風水門說,奇奈溫柔的綠眼睛看了過來。
他那一瞬間明白奇奈是相信他的,甚至為他而自豪。
但是他又何嘗不是,波風水門為自己喜歡的女孩而自豪着,奇奈永遠在努力,像一團明亮的火焰,奔流的河川,破土而出的嫩芽。
奇奈露出一個溫暖的微笑,把臉在圍巾裏藏了藏道:“我相信你。”
“你在外面一定要小心。”她小聲說,“不要亂吃東西,不要亂和別人起争執,也不要亂去自來也老師采風的地方——那些地方不……不怎麽正經。”
波風水門笑起來,問:“你會想我嗎?”
然後他看見奇奈點了點頭。
真可愛。他好笑的想,幾乎想伸手捏捏奇奈的臉,但最終還是正經地忍住了自己圖謀不軌的手。雖然他确定自己就算捏了那一下也不會有什麽後果。
我也會想你。波風水門心想。
和自來也老師的采風不可避免,但——
他溫和的看着奇奈,奇奈不解的看着他。
——如果有個這樣的家就好了,波風水門想。一定很幸福。奇奈在沙發上裹着毯子踹他去做飯,陽臺外簌簌地下着雪,屋裏溫暖如春。
“新年快樂。”水門對奇奈露出一個溫暖的微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指。
奇奈懵了一下,支支吾吾道:“……新,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我喜歡的小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點了一個小小梗!
一下子爆肝寫了6000字,說真的水門好難寫啊……
不行了我必須打滾求評論!求收藏作者了QAQ!
還是要祝大家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