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空曠的屋子裏,浴室的水聲格外明顯,已經響了許久。
男人靠在浴室的門上,喘着粗氣,噴頭的冷水澆在他身上,帶着寒氣,而男人渾然不覺。
袁姚重欲。血腥氣和生命瞬間消逝的感覺能讓他興起強烈性欲。所以他自小便是為了黑崖而生的,沒有誰比他更合适生活在高調又燦爛的黑暗裏。掌控殺生之權的滋味,在地下做着随時可能丢掉性命的生意,前一刻笑意迎人的顧客下一瞬間将槍指在自己頭上的時候,他渾身的血液都在爆炸和叫嚣。
看吧,你天生就該活在黑暗裏,渴求解放。而一旦見到陽光,便會在下一刻灰飛煙滅,不入輪回。
平時這種時候,自己會去意大利名下的酒吧找個入眼的女人。只是今天在永夜會所,徐遠風替他找了不下五十個,他都覺得心煩意亂,不能入眼。
那個小警察,還真是有本事。袁姚低笑一聲,手慢慢往下。
不能着急的,袁姚。
——
今日警局的氣氛似乎不太對。廖白走進辦公室,已經看見方筱正在分發資料。女孩擡起頭看看他,皺皺眉,“怎麽臉色這麽不好,不舒服就多休息兩天。”
廖白勉強扯出一個微笑,伸手揉了揉右肩藏在制服下的齒印,“就發個燒,沒多少事。”他的眼神帶着幾分躲閃,幸好方筱沒有多問。
方筱是自己的校友,兩人同屆又是老鄉,只是畢業後他去了京城的特警隊,而方筱回了清江市緝毒。沒想到畢業不過半年,兩人又見面了。
女孩生的很好,淡淡柳葉眉,眼睛裏總是帶着幾分水色,像清江市上好的玉石,自打她入了警校便是風雲人物,哪一屆的校花都比不得她細風扶柳,面若桃花。廖白想着往事,咬了咬後槽牙。
上次休假,本來還想請人家吃個飯。結果……發個愣的工夫,下身的疼痛又一陣陣襲來,他握了握手裏的藥膏,慌忙去了廁所。
傷患處尴尬別扭,他低頭看着自己的內褲,已經有絲絲血跡,每碰一下都是自己無法忍受的痛,他靠在門上,心裏幾分無力湧上來。
自己這樣,還能追求她嗎?
難得市局局長今日親自主持會議,神情嚴肅,“現下有塊很重要的國寶流失在我市地下古董商手裏,根據情報,兩月後會組織一場拍賣。國寶涉及到半年前的金三角緝毒一案,所以務必要将這塊國寶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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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件發到每個人手裏,廖白仔細看了看,一塊極通透的血玉,刻成了麒麟的形狀。“另外,黑崖組織當頭的兒子回了清江市,這個組織平日裏不高調又做的滴水不漏,你們小心別吃上虧。”
黑崖組織在國內很有幾分名頭。這麽一個跨國的軍火販毒組織,區區一個市局根本不敢拿他怎麽樣。而且這麽多年,警方也從未找到過什麽實質性的證據出來。之前上頭好不容易查出點東西,覺得永夜會所怕是和黑崖有些關系,讓自己帶人查了幾次,也是無功而返。
“黑崖的太子爺照片暫時還弄不到手,不過清江市就這麽大,總有一天會碰見的。”在警局負責情報上下交接工作的警察接了嘴,既然連他手裏都沒有照片,那怕是一時半會兒都弄不到手了。“唯一知道的就是黑崖領頭人姓袁。”這個姓實在常見,查不出多少線索。廖白搖搖頭,出了警局打算吃個午飯,眼尖瞥見路旁蹲着個熟悉的身影,黑色風衣及地。他猶豫一下,走近那人,“先生?”
“恩?”那人回過頭,的确是熟悉的樣子,看見他似乎很是驚訝,“好巧。”随後瞅了瞅他的警服,“原來先生是警察,廖白?”
廖白這才看見他低頭正逗弄一只小狗,覺得有趣,那人已經站了起來,一時沒站穩扶住了廖白的右肩。他抽了口氣,那人連忙松了手,“抱歉,肩頭有傷?”
廖白揉了揉,帶着笑意,他對這種渾身充滿書卷氣又有禮節的人很有好感。“沒什麽事,沒想到這才兩天,就見了你兩面。我是這裏的警察,先生貴姓?”
“免貴姓袁,”男人墨色的眸子裏帶着光,“袁姚。”随後伸出一只手。
這個姓有幾分特別。而且想起近日才回國的男人來說應該說是太特別了。但他也只是猶豫了一瞬間,就伸手握了握。對方手裏有薄繭,溫熱幹燥。他眼神飄忽,沒能注意到男人嘴角愈來愈明顯的笑意。
只是表明名字而已,就讓小警察這麽緊張。袁姚歪着頭看着眼前人,他手裏的手有些顫抖發汗,要是再将衣袖往上翻,應該還能看見自己那晚不知節制留下的痕跡。所謂受傷的肩頭,也是自己一時惡意狠狠宣洩的存在感。除了他沒人知道,看着精瘦的小警察的制服下面,是一塊塊緊實棱角分明的肌肉,玉白的皮膚上偶有傷疤,處處是敏感點。袁姚緊了緊左手,發覺自己昨夜沒能完全消耗下去的欲望開始肆意起來。
廖白剛收回手,身後便有人喊他,“怎麽還沒去吃飯……廖白?”
女孩慢慢走近,打量着同事身邊的男人。袁姚沖她點頭微笑。“啊,這是我……朋友,袁姚,”廖白一時猶豫,還是向方筱介紹。“這是我同事,方筱。”
“在意大利,要是碰見像方小姐這種氣質高雅的女性,通常會以吻手禮以表榮幸。”他稍稍彎腰,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
袁姚周身極有氣質,若是将平日裏的血氣收起來,端得是一副好模樣。這話說得極好,方筱偏頭微笑,“當然可以。”他牽起方筱右手,親親一吻。即使是從小便被追捧的方筱,這時也有些稍稍紅了臉。
容貌出衆的女人,看似高傲實際格外随和心軟,容易親近。這樣的女人,不易得到卻容易掌控。要不是自己已經嘗過了小警察的滋味,他還真想試試帶着中國古典味道的姑娘。
“出警!”有個警察突然從警局跑出來,看着三人,臉上帶着疲憊。廖白心裏一頓,莫名察覺到危險。
而黑衣男人用手抵在嘴邊,遮住一個微笑。
看來禮物送到了。
南苑小區七棟已被封鎖,廖白帶上口罩手套掀開警戒線,步子極快,低聲詢問一旁的警員,“法醫确定的死亡時間是什麽時候?”
“今天中午十二點整,在我們發現的半小時前,這是高法醫初步确定的時間,具體死亡時間還得等解剖。”警員翻開記錄本,臉色有點蒼白。“廖警官,死者死狀有些殘忍,你做點準備。”
他這話剛說出口,就被另一個實習警員撞了撞肩膀。廖白輕笑表示謝意,随後上樓。
“你多什麽話,來清江市之前沒聽說過廖白嗎?”那個實習警員悄悄說話,“他之前是中央特警,在緬甸搗過毒窩,在邊界真槍實彈跟恐怖分子幹過的。人家什麽血腥場面沒見過啊,你那話不是小瞧他了嗎?”
“這麽厲害?!”那個警員一臉震驚。“那怎麽調到咱們這小地方了?”
“半年前執行任務受了重傷,連槍都端不了了,還怎麽幹特警。他可是我警校舍友的偶像,天天揣着人家相片呢。”
“那還真是可惜了。”
還未到七樓,隔着口罩廖白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幾乎算是熏人了。此時正是盛夏,屋裏卻冷得很,冒出寒氣。他套上鞋套走進去,屋裏只有高法醫和幾個助理法醫,見他進來,穿着白大褂的高遠瞻朝他點頭示意,随後站起來,“你來了。”
這幾乎算得上是一場惡劣至極的虐殺。屋裏三人均被割喉放血,血幾乎已經流幹,所以才會有這麽重的味道。老婦人和年輕女人身上一共三十七處刀傷,刀刀見骨。一歲的小女孩則被掏空了腹腔,內髒散了一地。
即使是見過各種死亡場面的廖白,此時也皺了皺眉,稍微将臉偏過去,有些不忍。“是黑崖幹的。”
“的确。阿幺的家人沒保護好,是我們失職了。”高遠瞻右手握了握,面容上都是憤怒。“六個警察輪流值班,晝夜不停。居然……居然等到血滲透到六樓我們才知道……黑崖組織可真是只手遮天。”
“清江市沒有幾天太平的日子了。”廖白低頭跨過血跡,眼裏帶着許久未見的陰霾。“兩月以後地下黑市拍賣麒麟玉,清江市這段時間來的大佬可不少。”
高遠瞻嘆口氣,難得顯出幾分疲憊。“清江市這種地方,從來都是正不壓邪。”
籠罩在清江市頭頂上的雲,泛着濁色,尋常人察覺不到,只有站在發現犯罪第一線的人,才能深深覺着壓迫感一日強過一日。遲早會有一天,會被黑雲吞沒一切。
高遠瞻走出屋子,點燃一支煙。低聲問廖白。“黑崖很少在清江市惹事,沒有必要也沒有價值。這次為了一個線人這樣大張旗鼓,會不會是……傳說中黑崖的太子爺幹的?”
廖白莫名便想起黑發墨瞳的男人,想起那人疏離客氣,又彬彬有禮的模樣。他回頭,“你知道那太子爺叫什麽嗎?”
“黑崖的老大姓袁,兒子當然也姓袁。”他吸口煙,去了去嘴裏的血腥味。“你也知道,名字和照片實在不容易弄到。”他将煙扔在地上用腳摁滅。揉了揉額頭,心生無奈。“可氣的是,他回國都那麽高調了,我們的人居然還是查不出他的名字。”
“這次事态嚴重,省局那邊應該會派人過來。”廖白扯了扯衣領,無意露出一點殷紅來。高遠瞻猛地睜大眼睛,“你小子……”廖白這才發現自己脖頸上一處吻痕還未消散,連忙又攏回衣領,臉上泛起不自然的神色。“你什麽時候嘗的鮮?靠小處男開竅了啊。”
“你別瞎猜,給蚊子叮的。”廖白摸了摸脖頸,見裏頭的助理法醫已經寫好報告走了出來,他慌忙往下走,高遠瞻在身後喊着,“匡誰呢你,老子可是法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