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清江市是吳省第二大的地級市,這件謀殺案情節惡劣,矛頭直指一直以來興風作浪的黑崖,死者是為警方做了一年線人的家屬。在線人暴露後,警方緊急調動人員将其家屬保護起來,只是依舊難逃一劫。
永夜會所并非單一的會所,是獨立的一片郊區別墅小群落,依山傍水,內設酒吧,溫泉,泳池等,是整個吳省最大的娛樂會所。甚至在別墅群後還有一片馬場,養着永夜老板徐遠風喜歡的數十匹馬。這種聲色犬馬的地方,最适合上演見得人見不得人的各種游戲。
別墅群裏一獨棟高樓中,袁姚端着酒,坐在巨大落地窗前,看着清江市萬家燈火的夜色,并未回頭。“拍賣會在即,各方騷擾的人就快到了。你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吧?”
“我明白,少爺。”未開燈的房間裏,陰影勾勒出一個女人曼妙的身姿。那女人較袁姚年歲長些,帶着金邊眼鏡,穿着灰色的西裝,眼裏是一片肅穆。“不過下次再發生這種事,少爺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胡來了。”
“我這次不過殺雞儆猴而已。卧底一年多,沒一個人察覺,你們呆在國內個個都呆的太安逸了。”他猛地将酒杯扔在女人腳邊,泛起一陣涼意。“老爺子給了你這麽大的權力,你就好好做,別讓我失望。”
女人單膝跪下,一舉一動裏帶着舊時社會的将士的忠臣感。“李不言一定竭盡全力。”
今日省局為817特大謀殺案派人來了清江市,一清早市局的會議室就堆滿了資料。見方筱也在,廖白問她,“省局派下來的人是誰?”
“李副局。”她猜廖白可能不知道是誰,又補充一句,“就是李不言。”
省局副局長,李不言,是響當當的省警察局三把手。工作雷厲風行,不茍言笑,衆人私底下都稱她為鐵娘子,這人的性格也很是符合她的名字,能不動嘴的一句多話也不說,很是有些手腕和能力。三十歲出頭的女人就坐到省副局的位置,也實屬難得。
她将一疊照片扔在會議桌上,語氣裏帶着掩飾不了的怒氣,“當初線人被發現,我提醒過你們要把他揚州的母親也保護起來,結果呢?明明知道黑崖的勢力範圍有多大,居然還在人命上抱有僥幸心理。現在好了,整個清江市人心惶惶,看看你們怎麽做的事,要是不行就別幹警察!”
李不言這話罵得重,市局幾人都不敢吭聲。人命關天的事,的确是他們的失職。她發過一通火,将資料翻開,擡起眸子問,“誰是廖白?”
“我。”他舉起手示意,李不言看看他,“你之前是中央特警隊的?”
“是。”他點點頭,不等反應過來,李不言就将手裏的資料夾扔到他面前,“裏地下拍賣會還有兩月,這件事交給你負責,具體事宜單獨說。”
廖白接過資料,一陣猶豫,還是開了口。“副局,我可能沒法拿槍。”
“中央特警出來的苗子,左手不能端重槍了,右手不能單獨拿手槍嗎?”她看着眼前面容清秀的少年,語氣裏帶着不容置喙的味道。“接下來半個月,我會給你安排特訓,務必提高單手持槍的射擊能力。”
廖白點點頭,左手在桌下輕輕握了握,有些顫抖和發汗,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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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脫靶。
即使是手槍,巨大的後坐力傳到右手,再接到左臂上,左臂手肘針紮一般密密麻麻的疼。廖白在受傷之前慣用重型狙擊,幾年時間下來也有些舊疾。他忍着痛,繼續開了一槍。
脫靶。
這次開槍後,他疼得直接松了槍,捂住了左臂,額頭上布滿冷汗。李不言大步走過來,蹲下捏了捏他的手肘,察覺出少年的顫抖,有些惋惜的搖頭,“先去醫院吧,這事不能逞強。”
市醫院的骨科醫生看了X照一會兒,又瞅了瞅眼前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左手好不了了,連重物都不能提,怎麽還敢開槍?”
他知道眼前人是個警察,只覺得有些可惜。“總而言之一句話,絕對不要再用槍了。”
——
廖白坐在小區長椅上,眯着眼曬着午後陽光。左臂有骨裂風險,醫生給他打上了繃帶,說起碼得繃上半個月恢複。
不能再用槍了。
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廖白擡手捂住眼睛,驀然想起某個暴雨的夜晚,那輛嚣張至極的越野直直朝他開過來。那麽重的發動機的轟鳴聲中,他都清晰聽見車裏的人在叫嚣,“姓廖的,廢了老子的財路,老子要你的狗命!”
“廖警官,不舒服嗎?”有聲音将他緩緩拉回現世。他睜開眼,看見袁姚手裏提着黑色袋子,裏頭有一條魚。他神色有些緊張。“胳膊怎麽了?沒事吧?”
“我沒事……嘶。”廖白本想站起來,不小心扯到左臂,一陣疼痛。袁姚放下東西,托起他的胳膊,在他手肘部分摁了幾下,小心搓揉。不一會兒左臂就熱乎起來,疼痛減輕了許多。廖白有些驚訝,“謝謝。袁先生是醫生嗎?”
“半個醫生而已,我沒有行醫執照,但是和一個推拿複骨的老中醫學過,有針灸和推拿的執政。”他笑了笑,從休閑西裝口袋裏掏出一本證書來,“正巧,今天去拜訪一位老醫生,還把這東西帶了出來。”
那是一本做工精致的黑色小本,裏邊密密麻麻都是意大利語,廖白看不懂,裏頭的小張證件照,男人溫文爾雅的模樣很是端莊。他下意識覺得袁姚并不會說假話。廖白有些猶豫,袁姚的模樣性格都太顯眼,他居然只是見了人家幾面,就莫名對這人産生了信任感。
“你這種傷本來就得好好調養,真好我也能賺個外快,按歐洲的标準給你打個折,80一小時怎麽樣?”袁姚沖他眨眨眼睛,廖白頭一次看到這人還有這樣親昵的動作,笑出了聲,點點頭,“好啊,那就拜托你了。袁先生。”
“你要是不介意,叫我醫生就好。”袁姚提起東西,招呼上廖白,“走吧,去我家。我替你好好看看。”
廖白進了他家才想起人家大概是不差這個外快的。八棟都是大房型,袁姚這個房子差不多有兩百來平,屬于獨身男人的風格,色調黑白,簡單而缺少人煙味。倒是入門的吧臺有個透明的酒櫃,廖白是個男人,警察這個職業管的多,他不常喝酒,喝酒端槍會手抖,但是也喜歡來兩杯。酒是個好東西,總是能在傷口劇痛時消磨一點時間。那酒櫃裏的酒自己粗粗掃上一兩眼,也大概知道個天文數字。
“我猜你也沒來得及吃午飯,作為病人,今天的午飯我就給你包了。”袁姚走向廚房,廖白有些好奇跟過去,看男人手法利索,三兩下就準備好了輔料,将提回來的魚兩面煎黃再上鍋煮了,屋子裏蔓延出濃重的香氣。他有些佩服,“醫生獨居能力滿分啊。”
“我常年在國外,不喜歡西餐,長此以往,做飯的手藝就練出來了。”他穿着白襯衫,袖子挽上去,穿着黑色的圍裙,長身玉立也不顯得違和,站在陽光裏淡淡微笑。廖白猛地發覺這人長得的确好看,溫和沒有攻擊性,五官明媚,棱角柔軟,桃花眼裏璀璨一片,深深淺淺映着自己的身影。廖白覺得臉燙,轉過身去,“我有什麽能幫忙的嗎?”
“廖警官不像是會做飯的人。”袁姚調笑兩句,倒是說對了。廖白在家幾乎不開火,一日三餐都蹭在警局,他年輕身體好,一大老爺們也不挑食。廖白摸了摸鼻尖,有幾分不好意思,“那我就腆着臉等着吃白食了。”
那條清蒸鲈魚做的很好,被煎過一次後肉酥酥脆脆的,廖白吃了兩碗飯,才想起自己早餐吃的也不少。袁姚看出他的不适,也停了筷子,從桌櫃裏拿出一個瓷杯裝的小東西,“這是我熬的山楂糕,要是撐着了就吃兩口。”
廖白沒見過生活得這麽細致的人,他一邊含着嘴裏的山楂糕,一邊歪頭打量男人,“醫生沒有女朋友嗎?”
“國外工作忙,也沒有合适的,想着回國安定下來後再說。”他頓一頓,才笑了出來,“廖警官以為我這些技能是因為有女朋友才學會的嗎?”
“我亂猜的,實在是身邊的人都活的糙,碰上你這樣的才覺得挺驚訝的。”少年随意坐在椅子上,白色T恤下能隐約看到他緊實的肌肉,透着活力和朝氣。廖白臉上有個酒窩,平時不明顯,笑起來才能看出一點點痕跡。他本來就長得小,這樣一來好像大學還沒畢業,渾身都透着青春的氣息。
袁姚右手緊一緊,又放松下來抓住自己的衣角,站了起來。“我家裏沒有專用的按摩床,你睡在沙發上,我先替你試試。”
廖白點頭,伸手把上衣脫下來,見袁姚愣了愣轉移了眼神,才突然意識到事情過去一周,自己胸口還有幾枚挺深的吻痕沒有完全消散,尤其是右肩的齒印,明顯的一圈輪廓,暧昧而清晰。
廖白整個人都炸了起來,但袁姚沒有別的表示,讓他趴在沙發上,“你放松一點,我先從肩膀開始給你推一遍,不舒服就吭聲。”
看不到對方的臉讓廖白稍稍放松一些。他不知道的是,身後的男人眼裏突然燃起火焰,帶着滔天的情欲,死死盯着眼前少年光潔線條分明的脊背,費了許多力氣才堪堪忍住興起的反應。
不着急,不着急。
——
有太陽曬在自己臉上,熱出了一身汗。廖白迷迷糊糊睜開眼,才發現自己什麽時候睡着了,現在躺在一張大床上,蓋着薄被,沒穿上衣。房間的窗簾拉開了一點,袁姚坐在書桌旁,帶着一副眼鏡看書。見他醒了,拿過一杯水來,“已經睡了一個半小時了,再不醒來晚上得失眠。”
廖白覺得渾身筋骨都舒暢起來,左臂也沒有平時沉重不适的感覺。他接過水喝一口,朝袁姚笑笑,“太舒服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麽睡着了。”
“我剛才也是給你松松骨,肯定會舒服些,以後正式做治療就沒這麽享受了。”廖白接過他扔來的衣服套上,加了他的微信給他轉賬,“今天麻煩你了,那我先回警局。”
等到屋裏徹底安靜下來,袁姚點燃一支煙,撥通一個電話。電話那頭傳來聲音,“大哥,你之前說的一年前的那起案子,就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毒販幹的,殺了兩警察,還把一個特警撞成重傷,逃到墨西哥去了。咱們在那邊的人已經抓到他了,要現在帶回國嗎?”
“不用,”煙霧彌漫裏,勾勒出男人泛着寒光的眼睛。“廢他一條胳膊一條腿,弄瞎眼睛,扔在墨西哥街頭,讓他去讨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