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張望,見西北方四五裏外,樹木掩映中露出一角黃牆,似是一座小廟,心想這三人別處無可藏身,多半在這廟中,于是折了一根樹幹當做拐杖,撐持着奔去。
走近廟來,見匾額上寫着“紫竹庵”三字,原來是座尼庵。袁冠南走進庵去,見大殿上站着一個老尼姑,衣履潔淨,面目慈祥。袁冠南作了一揖,說道:“師太請了,可有一位藍衫姑娘,來到寶庵随喜麽?”那老尼道:“小庵地處荒僻,并沒施主到來。”袁冠南不信,道:“師太不必隐瞞……”話未說完,忽聽得門外篤、篤、篤連響,傳來鐵棒擊地之聲,正是卓天雄追到了。
袁冠南大吃一驚,忙道:“師太,請你做做好事。我有仇人找來,千萬別說我在此處。”也不等那老尼回答,向後院直蹿進去,見東廂有座小佛堂,推門進去,見供着一座白衣觀音的神像。這時不暇思索,縱身上了佛座,揭開帷幕,便躲在神像之後。
豈知神像之後,早有人在,定睛一看,正是蕭中慧。她似笑非笑地向袁冠南瞧了一眼,說道:“好吧,算你有本事,找到這裏,這刀拿去吧!”說着将短刀遞過。只聽他身後一人說道:“別給他,要動手,咱三人打他一個。”原來林任夫婦帶着孩子,也躲在神像左側。
袁冠南此時逃命要緊,無暇奪刀,低聲道:“別做聲,老瞎子追了來啦!”蕭中慧一驚,道:“他不是中了你毒藥?”袁冠南微笑道:“毒藥是假的。”蕭中慧還待再問,只聽卓天雄粗聲粗氣地道:“四下裏并沒人家,不在這裏,又在何處?”那老尼道:“施主再往前面找找,想必是已走過了頭。”卓天雄道:“好!四下裏我都伏下了人,也不怕這小子逃到天邊去。要是找不到,回頭跟你算賬,那時我一把火燒了你這臭尼姑庵。”林玉龍和任飛燕聽得心頭火起,便欲反唇相擊,口還未張,袁冠南和蕭中慧雙指齊出,已分點了二人穴道。卓天雄走進後院,待了片刻,料想是在東張西望,聽得他喃喃咒罵,鐵棒拄地,轉身出庵去了。
原來卓天雄手背上為黑墨抹中,心驚膽戰,忙到溪水中去洗,墨漬一洗即去,不留絲毫痕跡。他放心不下,拚命擦洗,這用力一擦,皮膚破損,真的隐隐作疼起來。他更加吃驚,呆了良久,不再見有何異狀,才知是上了當,于是随後追來。他雖輕功了得,奔馳如飛,但這麽一耽擱,卻給袁冠南等躲到了紫竹庵中。
袁冠南和蕭中慧待他走遠,這才解開林任夫婦穴道,從觀音大士的神像後躍下地來。四人想起卓天雄之言,都皺起了眉頭,心想此人輕功了得,追出數十裏後不見蹤跡,又必尋回,四下裏無房無舍,沒地可躲,打是打不過,逃又逃不了,難道束手待斃不成?袁蕭二人相對無言,尋思脫逃之計。
林玉龍罵道:“都是你這臭婆娘不好,咱們若練成了夫妻刀法,二人合力,又何必怕這老瞎子?”任飛燕道:“練不成夫妻刀法,到底是你不好,還是我不好?那老和尚明明要你就着我點兒,怎地你一練起來便只顧自己?”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又吵個不休。蕭中慧聽他二人仍然不住口地争吵,說道:“咱們四個,連着你們孩子,還有那老尼姑,個個大禍臨頭,只要老瞎子一回來,誰都活不成。你倆還吵什麽?”袁冠南問道:“到底夫妻刀法是怎麽回事?”林任夫婦倆又說又吵,半天才說了個明白。
原來三年之前,林任夫婦新婚不久,便大打大吵,恰好遇到了一位高僧,他瞧不過眼,傳了他夫婦倆一套刀法。這套刀法傳給林玉龍和傳給任飛燕的全然不同,要兩人練得純熟,共同應敵,兩人的刀法陰陽開阖,配合得天衣無縫,一個進,另一個便退,一個攻,另一個便守。那老和尚道:“以此刀法并肩行走江湖,任他敵人武功多強,都奈何不了你夫婦。但若單獨一人使此刀法,卻半點也沒用處。”他見這對夫婦天性良善純樸,為了俠義,只是鹵莽暴躁,不斷吵架,只怕最後反目分手,便可惜了,因此教他二人練這套奇門刀法,令他夫婦長相厮守,誰也離不了誰。這路刀法原是古代一對恩愛夫妻所創,兩人形影不離,心心相印,雙刀施展之時,也是互相回護照應。哪知林任兩人性情暴躁,雖都學會了自己的刀法,但要相輔相成,配成一體,始終格格不入,只練得三四招,別說互相回護,夫妻倆自己就砍砍殺殺地鬥将起來。
袁冠南聽兩人說完,心念一動,向蕭中慧說道:“姑娘,我有一句不知進退的話,原不該說,只事在危急,此處人人有性命之憂……”蕭中慧接口道:“我知道啦,你要我和你學這夫妻……夫妻……”說到這裏,滿臉紅暈。袁冠南道:“嗯,小可決不敢有意冒犯,實在……實因……”蕭中慧不再跟他多說,向任飛燕道:“大嫂,請你指點于我,倘若我和他……和他都學會了,抵擋得了老瞎子,便可救得大家性命。”
任飛燕道:“這路刀法學起來很難,可非一朝一夕之功。”蕭中慧道:“學得多少,便是多少,總勝于白自在這裏等死。”任飛燕道:“好,我便教你。只不知他還記不記得?”林玉龍怒道:“我怎麽不記得?”林任夫婦分別口講指劃,舞動給卓天雄用寶刀斬去了半截的斷刀,一招一式地演将起來。袁蕭二人在旁各瞧各的,用心默記。
袁蕭二人武功雖均不弱,但這套夫妻刀法招數極是繁複,一時實不易記得許多。林任夫婦教得幾招,百忙中又拌上幾句嘴。兩個人教,兩個人學,還只教到第十二招,忽聽得門外大喝一聲:“賊小子,你躲到哪裏去?”人影一閃,卓天雄手持鐵棒,闖進殿來。
林玉龍見他重來,不驚反怒,喝道:“我們刀法尚未教完,你便來了,多等一刻也不成麽?”提刀向他砍去。卓天雄舉鐵棒一擋,任飛燕也已從右側攻到。林玉龍叫道:“使夫妻刀法!”他意欲在袁蕭兩人跟前一顯身手,斷刀斜揮,向卓天雄腰間削了下去。這時任飛燕本當散舞刀花,護住丈夫,哪知她急于求勝,不使夫妻刀法中的第一招,卻使了第二招中的搶攻,變成雙刀齊進的局面。卓天雄一見對方刀法露出老大破綻,鐵棒一招“偷天換日”,架開兩柄斷刀,左手手指從棒底伸出,咄咄兩聲,林任夫婦又讓點中了穴道。他二人倘若不使夫妻刀法,尚可支持得一時,但一使将出來,一來配合失誤,二來斷刀太短,難及敵身,僅一招便已受制。
林玉龍大怒,罵道:“臭婆娘,咱們這是第一招。你該散舞刀花,護住我腰肋才是。”任飛燕怒道:“你幹嗎不跟着我使第二招?非得我跟着你不可?”二人雙刀僵在半空,口中卻兀自怒罵不休。
袁冠南知道今日事已無幸,低聲道:“蕭姑娘,你快逃走,讓我來纏住他。”蕭中慧沒料到他竟有這等俠義心腸,一怔之間,心中便熱,說道:“不,咱們合力鬥他。”袁冠南急道:“你聽我話,快走!若我逃得性命,再跟姑娘相見。”蕭中慧道:“不成啊……”話未說完,卓天雄已揮鐵棒搶上。袁冠南刷的一刀砍去。蕭中慧見他這一刀左肩露出空隙,不待卓天雄對攻,搶着揮刀護住他肩頭。兩人事先并未拆練,只因适才一個要對方先走,另一個卻定要留下相伴,均動了舍己為人之念,正合“夫妻刀法”的要旨,臨敵時自然而然互相回護。林玉龍看得分明,叫道:“好,‘女貌郎才珠萬斛’,這夫妻刀法的第一招,用得妙極!”
袁蕭二人臉上都一紅,沒想到情急之下,各人順手使出一招新學刀法,竟配合得天衣無縫。卓天雄橫過鐵棒,正要砸打,任飛燕叫道:“第二招,‘天教豔質為眷屬’!”蕭中慧依言搶攻,袁冠南橫刀守禦。卓天雄勢在不能以攻為守,只得退了一步。林玉龍叫道:“第三招,‘清風引珮下瑤臺’!”袁蕭二人雙刀齊飛,飒飒生風。任飛燕道:“明月照妝成金屋!”袁蕭二人相視一笑,心中均有喜意,刀光如月,照映嬌臉。卓天雄給逼得又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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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林任二人不住口地吆喝招數。一個叫:“刀光掩映孔雀屏。”一個叫:“喜結絲蘿在喬木。”一個叫:“英雄無雙風流婿。”一個叫:“卻扇洞房燃花燭。”一個叫:“碧簫聲裏雙鳴鳳。”一個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