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坐在童笙旁邊的正是諸事被照顧周全的別人女朋友。同是女人,對面同是坐着男人,待遇卻天差地別,童笙從未試過會産生無語問蒼天的抹臉沖動。
況且她還比較老。
“你也是在大學習慣了吃羊肉的嗎?”正當憐惜自己人老珠黃無人愛的時候,對面的金國倫不鹹不淡地問了句。
這問題顯得他倆的關系很疏遠,沒救了。她留意到對面的男生同情地掃過一眼。
童笙咬了口昔日覺得香脆可口的烤餅,如同嚼臘,心不在焉“嗯”了聲。
金國倫又問:“大學有男朋友嗎?”
童笙想都不想就無力搖頭,忽且記起什麽,來了精神反問:“你跟miss陳是大學同學?”
金國倫點頭。
“同系?”
“對。”
“那她雅思考幾分?”
“平均8。”
“哇靠……”
突破雅思卧虎藏龍。童笙神往了一陣,轉臉奸狡地問:“你們從大學開始就拍拖了?那談了好多年呀。”
“沒有,”金國倫正眼瞅她,“才幾個月。”
童笙怔了怔,莫名地意外與竊喜參半。她埋頭喝湯避開金國倫的注視,過後又假裝不經意地擡頭問:“為什麽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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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适。”
見他回答得風輕雲淡,童笙也自在了些,開玩笑道:“沒糟蹋人家吧?”
金國倫用眼神斥了她一記“白癡”,不屑作答。
那對情侶來得比他們晚卻吃得比他們快,大周末呢,肯定還有其它節目。金國倫問童笙有哪裏想去的,童笙說沒有,“早點回去好了,你明天肯定要上課,大金主。”
離開了食肆,看時間差不多,童笙積極地翻着微信雅思哥。一查,今早考試的答案果然出來了。她出神地一個一個核對,忘我地杵在路邊不走了。金國倫沒打擾她,不動聲色地執起她手腕護着她肩頭,領着她在人/流交織中前行。
旁邊商店的廣告叫賣聲,車輛穿行聲,錯身而過的路人交談聲,都無法掩蓋童笙突然歡叫起來的清脆嗓音:“哇!我聽力對了28個,6.5分!閱讀30個,7分!”不過很快她就清醒了,“但雅思哥的答案不一定标準呢,萬一出入一兩個,豈不降分……我覺得聽力拿6是沒問題的,閱讀應該能保持7吧……”
她浸溺于欣喜、理智與糾結的反複之間,表情時喜時愁,走路完全不長眼,然而在周末人潮洶湧的華強北卻如魚得水,行走暢通無阻。
偶爾地,有金國倫在耳邊提醒:“臺階。”
“倫gay,你現在可以評估評估我這回能考幾分。”
金國倫忽然駐足,自言自語的童笙麻木地向前走,便被他扶着肩膀往回拉了拉,結果她後背撞上他胸膛。
童笙下意識地回頭,誰料鼻腔湧進陣陣陽剛清爽的淡香。她微訝擡眸,才發現她與金國倫原來挨得這麽近。金國倫一手握着她手腕,一手護着她肩頭,把她擁在懷中,就像她所理解的情侶一般。
回顧着剛才他倆竟以這種姿态走了一路,童笙不覺心緒悸動蕩漾,臉頰發燙,後背與被他握着的手腕亦越漸僵硬。
“怎麽了?”察覺到安靜下來的她有點異樣,金國倫壞笑着問。
童笙認為他心知肚明卻故意看她難堪,便不甘認輸地嚷道:“沒什麽,在想你是不是大學吃豬飼料了,居然二次發育了哈。”
他長高了。印象中金國倫并不是特別高的人,至少比鄧嘉矮。可她現在鼻尖才到他的胸膛,之前一直沒留意呢,莫非真有二次發育這等神奇美事?
金國倫哼了聲笑,喃了句“小狗屁”。童笙聽見了自是不樂意,扭擰着要掙脫。他微微施力便穩住雷聲大雨點小的懷裏人,倆人前後靠着站在馬路邊等紅燈轉綠燈。
父親說深圳有場帶份量的叔伯聚會,叮囑鄧嘉過來出席混混臉熟。再游戲人間也深谙家業不能兒戲,該正經時鄧嘉還是挺稱職的。然而這場飯局委實無新意,談論的項目對他們這個階層的人來說,又純屬吃飽了撐閑的找事幹。任何東西太容易得手都很難引起獵奇好鬥的心,鄧嘉前半段投入地融圈子,後半段就借尿遁了。
駕着保時捷911,橫過華強北時猶如便秘,明明憋瘋了卻飙不起來,很不痛快。又一個紅綠燈,猛地一腳急剎,看着兩旁一輛輛悠然自得越他而去的自行車,鄧嘉深信環保是個好概念。
“我讨厭大城市。我喜歡鄉村生活。”
他無聊地一個一個電臺挨着換聽,發覺要碰上一首能入耳的歌曲很考緣分。他索性放唱自己收藏的鄭伊健cd,諷刺似的,第一首竟是與他現狀相反的《極速》。鄧嘉撫撫額,慵懶無神的目光随意流轉于過馬路的形色男女。忽然他眼波動了動,眼皮驀地擡了擡,上半身緩緩往方向盤靠,直至下巴抵到方向盤上,他炯炯地盯着前方。
是金國倫無疑,對一女的又拉又扶,好不親密。他低頭瞪她,臉皮雖拉着可眼裏有縱容。而那女的便是前幾天向他請假罵他有病的童笙。
鄧嘉哼了聲,當即翻出一根煙點了起來,搖頭自嘲:“原來請假是去拍拖啊……”
他狠狠地抽了幾口煙,指着外面吐氣說:“我早就猜到!”
他抄過手機翻看微信,亂點一通後禁不住渾身的勁無處渲洩,便一手把手機甩了,再把煙往死裏摁滅,盯着車外咬牙切齒:“我他媽的就知道你倆早晚有一腿!”說話時吐出的白煙霧模糊了他一臉。
這邊的紅燈轉綠燈了,那邊的那倆人已經走遠。鄧嘉的眼睛卻仍舊追着不放,忘了啓動車子。後面的車不耐煩了,按喇叭催促。
鄧嘉吓了驚,瞬即回頭沖後面怒吼:“按你媽哔!不知道市區禁止鳴笛嗎?我他媽的就不動!有種撞我啊!”
本來繁嚣的鬧市,身後傳來一連串急躁的喇叭鳴笛聲,吃飽開始犯困的童笙只覺大腦更加沉甸。
“深圳真鬧,鬧得頭痛,倫gay我們快走。”
“好。”
上了車,金國倫給她遞上一瓶果汁先生的甘蔗汁,還體貼地擰開了瓶蓋,童笙捧場地連喝了幾口。
“系好安全帶,累就睡會。”
童笙點頭,當真不客氣地睡了一路。
突破雅思培訓中心裏,陳雅盈接了一通特殊的電話,“我知道了,謝謝你。”
挂掉電話後,她茫然發呆。來電的是她一位學員,今天在深圳參加考試。對方一直粉金sir與miss陳這對突破cp,在賽格考場意外地碰見金國倫陪護童笙,便替miss陳不值,通風報信。
于不少人眼裏,陳雅盈比童笙甚至那個徐欣媛都更适合金國倫,而她又曾是他名正言順的女朋友,所以有人期待她鹹魚翻身是可以理解的。陳雅盈感激那種支持,但亦因為那種支持而益加悲涼。
愛情并非奧運會是一件多麽遺憾的事,不是說臺上有更多觀衆願意替她吶喊助威就能有主場之利。
陳雅盈翻開錢包,裏面珍藏着她與金國倫的合影。
去年突破雅思成立5周年,招生達到一千名,中心組織了員工慶功游。而那時,一直陪伴金國倫左右的陳雅盈終于苦盡甘來——他同意嘗試交往。這照片是他們當時旅游的合影,金國倫雙手插兜站得不倚不偏,而陳雅盈則興奮得有點忘形地往他身上靠。令她感倍欣慰的是他沒有像以往那樣躲,他終究願意讓她靠一靠。
拍這張照片時同事都在圍觀,于是金sir與miss陳是一對兒的事便在中心傳開了。金童玉女攜手共創事業是好事,大家樂見其成皆大歡喜。
陳雅盈曾經相當知足,覺得自己就是鐵柱磨成針的現代典範。但如今一對比,才知道渺小。
從不休假的金國倫居然特意推掉周六的課,跑了一趟深圳就為着童笙……
那天徐欣媛的表白,不僅給了童笙正名的機會,更徹底斷了她陳雅盈的後路。幾乎所有人都傳a1那個童笙是金sir的女朋友,miss陳已成過去。
陳雅盈覺得自己很蠢。她伏在桌上無聲抽泣,慶幸今天潘雁旋也請了假。
歌詩圖返抵陶城的西田街時,童笙還酣睡着。起初見她睡得東倒西歪,金國倫便在高速救援道停了下來,幫她把座椅調低,讓她更加舒适安心地躺睡了。
叫了幾聲她都沒有醒的意思,金國倫又肆意喊道:“豬,吃豬飼料的那位,起來了!”
見她仍沒反應,金國倫壞心地掐住她鼻子。童笙雖睡死不過腦子依舊好使,張開嘴巴呼吸繼續睡。
金國倫:“……”
見她嘴角竟還滲了些口水跡,他不禁伸手去擦,嘴裏嫌棄着“真惡心”,可擦拭的動作卻沒停。
擦着擦着,粗糙的指腹與柔軟的唇瓣轉眼就擦出一團火。金國倫着魔似的,緩緩向她傾身。她毫無防備地躺在旁邊,他輕易地就可以壓上去。他可以的……
兩人距離越來越短,她的氣息越來越近,越來越誘人……
“滴滴滴!”
一記拆天的鳴笛聲驀地從車後傳來。
金國倫又停在人家車庫跟前,車庫主人雅閣車主認得他的車牌號碼,邊鳴笛邊低咒:“擦!天天在我家門口車震!”
童笙被驚醒了,氣呼呼地爬起來四處張望,“到了?到了?”
“到了。”金國倫抹抹臉,啓動歌詩圖往前飙了飙,挪了個停車位置,後面的雅閣才消停。
童笙整理睡得糊裏糊塗的自己,“謝謝了。”收拾好就準備下車。
“等等,我有話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