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但我已經不是單身了。”
出自金國倫的這句話仿佛有穿透力,雖低沉平靜,卻教整個突破雅思培訓中心為之一震,包括縮躲于角落的童笙。
徐欣媛已經眼泛淚光,怔怔地問:“你有女朋友了?是誰?”
金國倫往前走了兩步,擡起手臂瞄準似的向前一指。被他指的那個方向的人全都吓了一驚,紛紛有自知之明地匆匆靠邊。于是本來堵塞的走廊硬是劈出了一條天路,路的盡頭便是童笙。
金國倫的指尖如能發出光芒,伴随着衆人的追尋目光,耀眼得童笙霎時無法消受,遂躲避子彈般跟着大夥緊靠于牆角上,生怕變成炮灰。
金國倫眯眯眼,追着童笙移了移指尖方向,微愠喝令:“你,回來上課!”
他這話像是回答徐欣媛的問題,又似獨立的句子,無論如何都讓在場人士猜測了一番。
對童笙早已熟悉的學員率先起哄。
“學姐,金主喊你!”
“我都說他倆有事!贏一根辣條!”
“想太多了吧,金主只是叫她回去上課。”
童笙卻呆木着表情,沒有反應。
這時看夠戲的鐘磊與值班的前臺同事ann成功擠到金國倫的身邊,安勸着默言落淚的徐欣媛,又驅散那夥女生,再督促學員回講室上課,擾擾攘攘半天,一出戲才算曲終人散。
帶着徐欣媛離開時,與童笙擦身而過。盡管低着臉,但童笙知道徐欣媛在打量她,即便走遠了,對方依舊回着頭打量她。
走廊恢複清靜,而末端的童笙仍像蝸牛般粘在牆上不動。直至她的手機響了,是金國倫打來的。
她不覺擡頭望向另一端,金國倫早已不在。手機堅持不懈地響着,她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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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上課了。”話筒裏傳來金國倫沒有溫度的聲線。
啊?又不上?童笙有些着急,不同意,“但我後天就要考試!”
“那你還傻愣着?回來!”
金國倫蠻橫地吼了一句才挂掉電話。察覺到吼聲是從a1傳出的童笙識趣地小跑回去,也不顧金國倫是否在生氣的事實。
作為培訓老師,學員要考試,金國倫的重視程度不亞于童笙,所以接下來的時間,除了真材實料的沖刺培訓,他沒有提及任何題外話。而被徐欣媛表白所拖缺的課時,金國倫往後順延補了回來。晚上過了九點半,大部份學員都下課回家了童笙才結束培訓。
“太晚了,我送你回家。”
收拾東西時金國倫這樣說,童笙搖了搖頭,“每次坐你車都不愉快。”
“說得你經常坐我車似的。在這等我。”金國倫收拾好教學材料與童笙的水瓶疾步往總監辦公室走。
童笙猶豫過要不要趁機偷溜算了,可金國倫回來得太快而她決定得太慢,所以最後她還是被塞進了歌詩圖。離開高捷大廈往西田街跑,歌詩圖一如既往地穩快,車內也一如既往的安靜。
大概已經習慣了這種相處的安靜,童笙淡然了許多。車停了,她不慌不忙解安全帶,聽到金國倫問後天什麽時候出發,她說:“早上八點的動車。”
“我送你去。”
“不用了,坐公交去動車站很方便。”
“我送你去深圳。”
童笙微訝地望向金國倫,要是沒聽錯的話,這似乎大費周章了吧。
金國倫兀自點點頭,“就這麽定了,周五早上八點我在這裏等你。”
“哦。”解安全帶的動作緩了下來,童笙沒有焦距地望望前方,吱唔地問:“那個女生,是誰啊?”
金國倫松了口氣地笑了笑,“幾年前的學員。”
“你真厲害,幾年前的學員居然還記得名字。”
“所有學員我都記得。”
童笙扯扯唇角,想起培訓中心牆壁上挂的世界名校照片,垂着臉問:“她那麽優秀,年輕漂亮聰明勇敢,不覺得拒絕了可惜?”
金國倫反問:“她哪算勇敢?”
“當衆表白是需要莫大的勇氣的。”姑且勿論成功與否,就算保準成功,童笙也自問做不到。或許是她不再年輕。
金國倫又笑,嘆息道:“我老了,跟年輕人有代溝。”他看着她,“得找個一樣老的。”
童笙“嗤”了聲,想損損他但喉嚨哽住了,因為她餘光瞟到金國倫有所動作。她臉還沒擡起,頭頂就蓋下來一份重量。
金國倫的手一下一下地撫着童笙的後腦勺,輕聲教導:“明天沒有課,記得按我的教程複習,有問題随時打我電話。什麽都別想,只想考試,”他頓了頓,補充:“不用緊張,別怕。”
他施的力不沉,但童笙覺得脖子要斷了似的。
回到家,她上網把預訂的周五動車票給退了,網站扣了她10%的手續費。胡亂地點着網頁,她忽地“切”了聲,“不想就不想。”
周五早上,歌詩圖準點出現在西田街,童笙背着行裝上車,金國倫遞給她一份早餐。
她的口語考試在下午進行,金國倫跑高速不到十一點就把她送抵深圳。歌詩圖停在賽格考場的停車場裏,金國倫摘下眼鏡揉着眉心與太陽穴,看似很累。
童笙于心不忍,“你又要趕回去嗎?”
多累啊。
金國倫閉着眼搖搖頭,“下午還有課。”他戴上眼鏡看看時間,問童笙:“要不要再對練口語?”
“不用了,你早點走吧,慢點開車。”童笙下車後,又俯身就着車窗問車內的金國倫:“你覺得我這次能考幾分?”
沖動地問了,可又不敢聽回答,她立馬改口:“算了算了,你別說。”
金國倫取笑她膽小,但也沒回答她,只道:“七分努力三分運氣,盡力就好。”
“嗯,”童笙站直腰,拍拍車頂,“快走吧,注意安全。”
金國倫走後,童笙看看手上的早餐,是豆漿與火腿腸面包和幾顆花生糖,還有餘溫。她邁步往考場走,把早餐當午飯吃得了。
賽格考場的工作人員有些都認得她了,當中一位長得像laughing哥,笑着跟她打趣:“打不死的小強。”
童笙抿着嘴比了比肱二頭肌,假裝自己有肌肉。
金國倫說下午有課,但童笙一離開考場打開手機就接到他的來電。
他第一句話就問:“這回沒考哭吧?”
童笙氣極而笑,“才沒有!”
“那還差不多。我在上課,晚點找你。”
他抽空聊了兩句就挂了電話,童笙微笑着沿樓梯下11樓。冬天來了,空氣寒冷又稀薄,但吸入心肺卻能教人精神煥然一新。她已經收集了一套賽格考場春夏秋冬四季的各路觀景,希望與第二套無緣。
沒到一樓又收到許諾然的電話,“part2考什麽?”
童笙:“費盡心思的禮物。”
“卧靠,像童話故事一樣的題目,我編都編不出來啊。”
這天晚上金國倫趁課間十分鐘跟她微信視頻,童笙吃驚得至金國倫挂了她都沒反應過來接。幸好金國倫又發來邀請,她才忐忑快速地接通了。本來有點拘謹害躁,但視頻裏晃着金國倫的特大頭像,童笙就笑噴了,捂着臉哈哈樂。
金國倫嫌棄地撇撇嘴,見她像是趴在一個籠子裏,便問她躺的是什麽地方。童笙拿着手機把太空艙拍了一圈,屏幕傳來他的損話:“窮考生。”
“我也想住五星級啊,你報銷嗎?”
“你考到四個7我就給你報銷。”
兩人磨了幾句嘴皮,但金國倫要繼續上課,一通微信視頻很快就結束了。童笙趴在太空艙裏,像打了雞血一樣激奮,嘩啦啦地翻書複習。
第二天筆試考完,許多考生走樓梯離開。随着人堆落到一樓,如常地越過層層中介,捧着手機低頭查單詞的童笙盲走于道邊,不出意料地撞到了人。
“對不起。”她點點頭道歉,卻連臉都不擡就繼續往前走。
“真沒禮貌。”對方伸手拉住她背包,把她拽了回來。
童笙難以置信地回頭,見到那個不一樣的金國倫,錯愕得合不上嘴。
突然冒出的他并沒有西裝革履,而是一身休閑打扮,套着連帽衛衣頭戴棒球帽的,看上去年輕了十歲,很有錦中時那個樣子。童笙仿佛不認識他了,“倫gay?”
金國倫壓了壓帽沿,握住她手腕往前輕輕一拽,“走。”
童笙仍未轉過神,就被他拉着離開了賽格考場。聽見他說“我車停得比較遠”時,童笙不再發愣了,她站定腳步反拉了拉金國倫,見他不解地回望了,才問:“你趕着回去上課嗎?”
“不趕,”金國倫沖她笑,“我今天休假。”
童笙眉眼一舒,“那我請你吃飯!”
金國倫挑挑眉,“才一頓飯?不夠。”
“愛吃不吃!”童笙仰仰下巴,甩開他的手,回頭往相反方向走。
金國倫呲牙咧嘴地死死氣跟在她身後。
童笙把他帶到常年光顧的老開封羊肉湯食肆,笑問:“你在東北上大學,吃得習慣吧?”
金國倫随意道:“我不挑。”
想起那天他請她吃宵夜,童笙追問:“那嫌棄嗎?”
金國倫皺眉,“嫌棄什麽?”
童笙聳聳肩。
老開封羊肉湯的生意仍舊那麽好,尤其冬天,食客都樂意捧着熱騰騰的肉湯大喝特喝。
本來童笙與金國倫獨占一張餐桌,但轉眼就有一對情侶過來搭桌。那對情侶處于熱戀中,恩愛起來對旁人視若無睹。瞥到那倆互相喂食又擦嘴的,還輕聲細語說笑好不癡纏,童笙看看專心吃飯的金國倫,頓覺盤中餐缺鹽少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