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寧府地牢
趁院中人沒人注意到她,她在寧府中閑庭信步起來,但這步散得其實格外小心,生怕被人看見。
偌大的寧府,西邊的角落是個牢房,本是關押府上犯錯的丫鬟和侍從的。今日,她發現牢房外守衛森嚴。
有什麽東西是需要這麽多守衛看護的?
要混入牢房,對她這個做慣盜賊的人,實在太簡單了。或許連寧王也不知道,之前她與他談話時,出手偷了他一塊令牌,見令牌如見寧王本人。
冷無眉武功雖好,但沒做過宵小。
她出手偷東西,師承逍遙子,又被師父的好友妙手空空兒指點一二,偷了十多年,做賊可謂專業人士,技藝自然純熟,即使偷的是高手的東西,也教人難以發現。
拿着令牌,她順利地進入了牢房。
她想證明趙風起是否真被她爹抓了,趙大哥會不會被關在牢裏?
可牢房內的景象與她一開始所想出路很大,竟沒關押一個犯人。在牢房內走來走去,什麽人影都沒見着,她轉身要走,突然地面劇烈地震動了下。
好不容易站穩,第一反應就是以為地震了,可地面只震動了一下,再也沒有反應。她尋思着,難道地下有密道?若如此,這個地方肯定有機關,通下地底。
她開始在地面和牆壁上敲敲打打,希望找到機關。與蒙蛏處久了,到底還是有些小聰明,敲到牆上一塊磚塊,發現它發出的聲音與其餘磚塊不同,她立即重重按了下去。磚塊如願地移了進去,旁邊立即轉出一道門來。
門內通明,被燭火點亮。
蕭月小心地走了進去,不久便聽見一陣熟悉的男聲。
他道:“只要我活着,定會要了你的命。”語氣強勢、傲岸,不拖泥帶水,卻隐隐透着一絲虛弱。
寧王不疾不徐道:“本王讓你活着,只是考慮到月兒,若不是她,你早已死了不下百次了。”
男子冷笑一聲:“你只當自己的女兒是寶,難道別人女兒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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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王嘆了聲:“若你一開始不去馮府盜出那塊免死金牌,本王不會找上你們。若你不跟本王作對,她自然就不會死。”
蕭月聽得一頭霧水,但早已聽出說話的男子正是趙風起。李大哥沒的說錯,爹爹果然抓了趙大哥,還将他關押在了這裏。可爹爹為何要這樣做,趙大哥又為何說定要殺了爹爹,他和爹爹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
蕭月知道趙大哥的心結一直是十六年前趙家的滅門案,難道他懷疑寧王是當年趙家滅門的幕後主使?
可寧王是她爹啊!那他們豈不是……
趙風起不再說話,寧王又道:“本王不怕你跟本王作對,只怕月兒對你用情太深,以致你死後傷心。本王怎忍心見月兒傷心,自然不會讓你這麽輕易的死去。”
見他沉默了,寧王又道:“你就在這裏好好想想到底是不是要繼續和本王作對。”說完,對手下道:“我們回去。”
蕭月剛剛走到路口,聽到這話,心裏緊張了一下,想着該躲哪好。好在地牢裏通道錯綜複雜,并非只有這條路,她立馬在前面尋了個路口,躲在拐角處,直到看到寧王等人離開,方敢現身。
地牢內最大的監獄就是剛才寧王所在的地方,蕭月向那裏走去。
石牢內,一玄衣青年坐在一塊圓形石臺上閉目養神,一派淡定,一派從容。
青年的頭發已呈半白,長發未綁,及地若綢緞一般,面前的地上殘留幾道血跡。蕭月還未走近,他已緩緩睜開雙目,目光雖冰冷,卻不帶殺氣,只是冷淡疏離。
兩人四目相對,蕭月壓抑不住自己的思念,問:“你還記得我叫什麽嗎?”
他道:“都記得了。”
蕭月疑惑:“是爹爹救了你嗎?”
趙風起冷冷一笑,寧王救他?寧王會救一個要殺了自己的人嗎?
他走火入魔是遲早的事,只是剛才病發時,寧王命石家四兄弟将他的內力盡數封印,又讓他食用了逍遙散,一時使不出力來,病情便一時被壓制住了。如此,從前的事也都記起來了。
趙風起沒有回答,反問:“你來這裏做什麽?”
蕭月道:“我來救你出去。”說着,跑到他的身邊。
趙風起被點了穴道,不能離開石臺一步,無法避開她,冷冷道:“我不需要你來救。”
“可……”蕭月發現他似乎動不了,而他身上的定身穴點得太過高深,她解不開,問:“為什麽?你是打算留在這裏,找機會殺我爹爹嗎?告訴我,為什麽你要殺我爹爹?”
趙風起覺得她頗為聒噪,而且言談舉止無比幼稚,不想搭理她,她卻不死心地問個不停。
他道:“為了你爹,你不該救我,而該了殺我才對。”
蕭月搖頭:“不可以。”即便不是自己對他動了情,那十六年的感情也讓她下不了手。她問:“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和我爹到底有什麽恩怨?是我爹殺了你的親人嗎?”
趙風起知道雲涼和雲玲的父親是雲行後,便開始懷疑寧王了。因為雲行曾經是位武将,正是寧王的手下。後來他突然棄官去中原學武,棄家不顧,這着實引起了他的懷疑。
他打探到雲行其實是個很顧家的人,還是個忠心耿耿的人。但雲行的目的竟會是統一塞外和中原武林,如果不是有人在他後面撐腰,他即便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做到,撐腰的人只可能是他的主上寧王。
寧王幫雲行養育了他的一雙女兒,可能還對雲行有恩,所以雲行願意為他賣命。
寧王只要雲行完成一個任務,就是要他挑戰那些冥頑不靈的老前輩、老掌門,但在完成這項任務前,雲行還需不斷提升自己的武力。這些被雲行挑戰的人當掌門當久了,不容易掌控,若是他們死了,寧王可以暗中扶持新人上位,這些上任的新掌門自然是寧王暗中挑選的,就算不是,一個新掌門也比一個老掌門容易掌控。
當初雲行挑戰他們時,雖然說的是點到為止,但寧王早料到,這些掌門都将面子看得很重,敗給了名不見經傳的雲行,又怎麽有臉面活下去。
自此,寧王的勢力不斷變大,漸漸地,幾乎等于控制了整個武林。
寒玉宮曾經扶持過武林盟主韓霸天,其實也是寧王的意思。當今皇上十分器重自己的皇叔,寧王的一句話在朝堂上有着舉足輕重的影響力。如此,他等于控制了整個朝堂和武林,讓雲涼去塞外當龜茲的王妃,是為了控制龜茲,繼而控制整個塞外。
龜茲位于絲綢之路的要沖,本就是個極重要的地域。
可寧王其實已無兵權,更無實權,平時就是給皇上出出主意,只因皇上敬重他,文武百官才不敢得罪寧王。寧王這麽做,是為了什麽?是逆謀造反奪天下,還是為了防皇上有天會針對他?難道他真有那麽高尚,做這一切,是為了幫當今皇上鞏固江山嗎?
趙風起對她道:“不知道對你有益。”
蕭月覺得他不說,她可以直接去問她爹,正如此想着,地牢外響起一陣腳步聲。寧王竟返回來,看到蕭月,雙眉一蹙,似要發怒,聲音卻突然柔和起來,吩咐手下人:“帶郡主離開。”若不是牢房外的守衛禀告,他還不知她竟已闖了進來。
蕭月打退上前的人,不肯離開趙風起一步,問寧王:“爹,是不是你殺了趙家的所有人?”她了解趙大哥,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地恨一個人,恨到必須殺了這個人不可。
寧王驚詫:“是不是他跟你說了什麽?”
“沒有,是我猜到的。爹,你當年為何要這麽做?難道害死了趙家的所有人後,現在連趙家的後人都不放過,你怎麽能這麽狠心?!我恨你!”蕭月從一個士兵手上奪下一把刀,直接将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語氣強硬道,“爹,請你告訴我真相!否則,我便死在你的面前。我說到做到。”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跟誰說話?”
“我知道,就是因為你是我爹,我才不能對你做什麽。”
寧王從未如此慌神過,急忙道:“月兒,先把刀放下,放下後,爹爹就告訴你。”
“你告訴我,我就放下。”這是她第一次說出這樣的硬話,沒想到,竟是對着疼愛她的父親。
寧王什麽也說不出口,冷無眉站出來道:“當年,趙丞相一心護帝,為防國親幹政,想方設法想除去你爹。若不是你爹先除去了趙丞相,說不定最後死的人是你爹。難道你要你爹死了才甘心?”
蕭月不敢相信,趙風起道:“我爹若在世,也不會讓寧王死的,大不了是寧王不再幹政罷了!”
寧王這才開口:“你說的沒錯,你爹的确不會要我的命,可本王不甘心啊!被囚禁,還是遠離這京都求一安生之所,本王都不願意。本王欲以這滿身才華鞏固大梁江山,繼而統一這天下,有何不可?何以國親不得幹政,當年皇上年幼,又如何有能力保護這大梁,這大梁的萬千百姓?本王做這些,只是為了守護我朝。”
“是嗎?還是說寧王你曾經志在天下,鏟除這朝堂上所有忤逆你的人,控制年幼的皇帝,挾天子以令諸侯?再到時機合适時,趁機除掉當今的梁帝,自稱為帝呢?”
寧王一陣大笑,繼而轉為無休無止的苦笑:“沒錯,本王原來是志在天下。但是淩兒不在了,就算本王得了這天下,又有何用呢?而你爹一心要與本王作對,本王偏不如他的意。”
趙風起冷淡道:“你終于說出了自己的野心,你的私心,你的卑劣。”不知是不是太過激動,趙風起猛咳了一聲,吐出了一口血。
蕭月擔心地看了一眼趙風起,但他的眼中滿是冷淡疏離,她第一次才明白什麽是心痛,也許她再也挽不回他的心了。
冷無眉趁她一晃神,踢掉了她脖子上的刀子。
她無力地癱倒在地上,覺得全身冰冷。再也不可能了,他不可能愛上她了,實際是他從未愛過她。他們不可能在一起了!
冷無眉上前,想帶她離開,卻被她甩開了手。
趙風起絕然沒想到她會這樣,還以為她聽說自己的爹殺了他的家人,會受不了而逃跑,再也不想見他。可蕭月卻傻傻地爬到了他的腳邊,将頭重重地磕在地上,一遍遍地說道:“你原諒爹爹,好嗎?我求求你,你原諒我爹爹,好嗎?他的罪,我願替他還上,你原諒爹爹,好嗎……”
趙風起想她不過施的是苦肉計罷了,若能這麽輕易原諒,他便不會一心想着如何為趙家沉冤洗雪。寧王派了這麽多殺手來殺他,若非他命大,早已死了無數次。如今,将他困在這,他難道還看不出他是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嗎?若他死了,蕭月又怎會原諒自己的爹爹,所以才留他一命罷了。
雖然不知蕭月為何會這樣在意他,看她的模樣,顯然是對他動情了。所以他這次倒是抓住了寧王的把柄。趙風起擡頭,眼神輕蔑地看了寧王一眼,在他人眼裏,這個眼神分明是在挑釁,似乎說着:寧王你連自己女兒的心也管不住,真是個失敗的父親!
寧王自然不會承認自己失敗,冷哼一聲,帶着手下轉身離開。冷無眉悄聲問:“寧王,郡主怎麽辦?”
“若她晚上還跪着,直接将她打暈帶回房。”
冷無眉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