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彈劾寧王
她本擔心着寧王的病勢急着趕路,可路上見一群人圍在幾張告示前,便好奇地探了進去。
原來那是通緝趙風起的告示,昨夜寫的還是他殺了宰相府裏的人。如今告示裏,又補了句,他走火入魔,殺人如麻,是頭號危險人物,若看見,必須立即禀告。下面還寫了宰相重金聘請能夠抓住趙風起的民間高手。
蕭月心裏怒極,只想将這些告示都撕了。趙大哥還沒有走火入魔,他們卻已認定他是殺人魔頭,實在着急了些。因這幾天的朝夕相處,她知道他不會随意殺人。這告示裏的內容分明便是污蔑。
但她并沒有這麽沖動,因為沖動往往解決不了問題,只會将事情變得更糟而已。
身邊的人紛紛厭惡地說道:“這人就是個惡魔,不除了,真是禍害人吶!”
“是啊,這人怎能濫殺無辜,真是太可怕了。最好有人出面,快點将他殺了。”
“連無辜之人都殺,真是沒有人性!”
……
蕭月聽着,心裏更加憤怒。幾個男子上前,看到“重金聘請”幾個字,微微一笑,眼神對着趙風起的畫像,露出輕蔑的神情,冷哼一聲便轉身向宰相府的方向走去。蕭月看他們手上都拿着武器,腳步極輕,可見都是練家子,想必都是去宰相府報到,準備動手殺趙風起的。
看他們如此驕傲自大的樣子,蕭月搖了搖頭,肯定這些人沒一個會是趙大哥的對手,結果不是去殺人,而是被殺罷了。
只是這麽多人都打算對付趙大哥,他武功再高,也難免寡不敵衆,再說,他最近無法自如地控制自己的內力,很可能會露出破綻,倘若這些人趁人之危,趙風起未必能贏。
越想越怕,想去找他,可想到爹爹病重,這才止住自己的沖動,繼續向寧王府走去。
寧王近日的确病得很重,此時他剛下了早朝,回到了府邸。
蕭月還未到大廳,便聽見了他的咳嗽聲,她故意讓人不要告訴他她回來了。走進大廳,悄聲來到他的身邊,從身後蒙住他的眼睛,裝出粗聲粗氣的聲音,道:“猜猜我是誰。”
寧王笑道:“是本王的寶貝女兒。”
蕭月松了手,笑着蹦到他的面前,道:“爹,又被你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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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你總算肯回來了。”寧王淡淡一笑。
“你病了,怎麽不跟我說?還是今早無眉姐姐跟我說,我方才知道。這幾日,我不在府上,爹爹您可不能這麽由着自己,藥還是要喝的嘛!”她從侍女手中端過藥碗,小心地吹了吹,舀了一勺,遞到寧王面前,“爹,我來喂你,這下你一定要乖乖喝藥。”
寧王喝了一口,埋怨道:“那天,你走得那麽着急,哪裏關心過爹爹。”
蕭月猛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臉:“都怪我不好,爹爹,是我錯了,我就只顧自己,一點都不懂事。”
“如果真懂事了,咳咳……可以跟着仝師傅學學琴,也可以跟着私塾先生學些知識,不要一天到晚向外跑,你若做到了這些,爹這病就算不吃藥,也好了。”
蕭月點頭:“爹爹,我會好好學,不給你添亂。”
“爹不要你做得有多好,只要你不再見……”
話音未落,一魁梧漢子從外匆匆上前,杜言伯見蕭月也在,一時不知該不該禀告。寧王對他道:“有話便說,月兒不是外人。”
杜言伯道:“剛才宦臣帶着皇上的口谕過來,皇上知道王爺病了,故沒讓王爺出去領旨。皇上谕旨,這幾日,王爺無需再上早朝,在府上安心養病就好。還有,他派了些人手守在府邸外,說是要照顧王爺您的安危。”
寧王冷哼一聲:“照顧本王的安危?皇上他雖然年輕,做事卻很有分寸,你看本王這侄子說的多好,說的多有禮,還以為本王看不明白,他這樣還不如直接告訴本王,要禁閉本王來得更好。”
蕭月吃驚:“皇上要禁閉爹爹?”
杜言伯繼續道:“據說,今日彈劾王爺的奏章,擺到皇上的案頭上就有一座小山一樣高。其中有個罪名定的莫名其妙,說是王爺入宮撞見一個宮女,竟然觊觎宮女的美貌,想玷污人家,宮女誓死不從,王爺便将她給殺了。這個宮女的屍體被發現後,有官員認識這個宮女,認定是王爺殺的,這宮女臨死前,還留了血字,也指明是王爺殺人滅口。可王爺對這個宮女不過是有一面之緣,那天宮女端茶時不小心将茶灑在王爺身上,王爺大人不記小人過,放過了她。落入他人眼中,竟弄出這樣的幺蛾子。不過一個小宮女,皇上本不想追究,可文武百官立即同聲應和,說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皇上無可奈何地将這件案子交給了刑部,将王爺先行囚禁。”
蕭月覺得此事事态嚴重,寧王卻淡淡一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本王倒要看他們真要給本王定下什麽罪。本王一身坦蕩,唯有十六年前做了一樁錯事,其餘之事,不過是他人造謠罷了。”
杜言伯又道:“其實最令皇上頭疼的還是,有官員呈上了當年趙家是被冤枉的真相,此事……”
寧王打斷道:“此事,等下你再與本王細說。”說完,吩咐蕭月:“月兒,你将先藥放下吧,去看看廚房将午飯備好了沒。”
蕭月明白他是有意支開她,可自己又實在沒理由留下,遂出門去了。可越不想她聽,她便越想聽,所以趴在門邊偷聽起來。
突然領子被人用蠻力一扯,蕭月整個人都被拉到了身後的空地上。哎呦一聲還未叫出口,在要摔倒時,一只手又将她拉了起來。
她看着眼前的四個男人,直想哭,今日她是走了什麽黴運,竟遇到了他們四個“天王”。
這四個男人,雖是親兄弟,但長相相差很大,身材迥異,連愛好也相差很大。老大叫做石電,約莫五六十歲的年紀,頭發半白,身形瘦高,是四個兄弟裏最勤勞能幹的。老二石閃,五十幾歲,是個胖子,對吃食要求不高,只要能下嘴的都能一口吞了,但最愛的還屬豬蹄之類的高脂肪食物。老三石雷,四十五六歲,愛喝美酒,身子比老大石電還瘦,好像一陣風便能吹倒。老四石鳴,四十一二歲,主意很多,身材比較勻稱,最愛舞文弄墨,最好相處。
這四位都是武林上的絕頂高手,若四人聯手,更是高手中的高手,他們不僅是蕭錦的師父,還是寧王的護衛。不同于杜言伯和冷無眉,他們并不是常常待在寧王身邊,只有寧王有令,才會現身。
恐怕之前寧王早已下令,不準任何人在他門外偷聽吧!
蕭月哭喪着臉,喊道:“石叔叔,你們大人不記小人過,就放過我吧,此事千萬別跟爹爹說啊!”見他們都板着臉,似乎沒有放過她的打算,又道:“石二叔,下次我給你做好吃的紅燒豬蹄,石三叔,我專門拿好酒來孝敬你,石四叔,我拿爹爹書房裏王羲之的墨寶來孝敬你,你們能不能先放過我?”突然記起還有一人未說,立即道:“石一叔,我以後一定聽你的話,你放過我好嗎,我武功不濟,你們四人打我一個,不,你們四人其中一個,我都打不過的。”
聽聞這四人最愛拿府上的士兵來練手,她就怕他們會拿她來練手,頓時吓得涕泗橫流。可這并非是她真怕,因為她在武恒山上已經得出一個結論,男人一般都怕女人的眼淚。雖然蒙蛏從沒将她當女人來看,但她一哭,絕對能讓蒙蛏不敢與她作對,所以她喜歡的東西,蒙蛏往往都會讓着她。所以流眼淚絕對是個妙招,因為男人往往看不得女人落淚。
這次也不例外,石家四兄弟放過了她,道:“以後莫再偷聽王爺的談話了。”
蕭月立即點頭,石閃哈哈笑道:“那丫頭,你剛剛答應給我做紅燒豬蹄,還算不算數?”另外三人也追問她之前說的話還算不算數,她只能點頭沒奈何地道:“算數,算數。”
在寧王府中忙了一天,夜裏竟下起了雨來,想起與趙風起的約定,她撐着把傘出了門。雖然寧王府外現在守衛衆多,但多是皇上派來監視禁閉寧王的,只要檢查一番,府中其他人的出入還是沒有問題的。
來到城外的破廟,卻發現那裏空空蕩蕩。
趙大哥還沒來,她有些失望地在破廟的門檻上坐下,一直靜靜地等待,耳邊是呼嘯的風聲、雨聲。雨在凹凸不平的地上留下了許多個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水坑。
她看着雨,覺得他應該很快便會來了,可等到她暈暈欲睡,似乎都快天明了,也沒有看見有人來的跡象。難道是他記憶混亂,再一次忘了,忘了他們的約定,還是說他根本不在乎他們之間的約定?
她滿心希望是前者,但他會遺忘,是否也是因為他認為不重要呢,這前者和後者,說到底,都是他不在乎,只不過說法不同罷了。
雨聲中終于傳來一陣微弱的腳步聲,她以為是趙大哥來了,立即起身,看清來人,笑容頓時僵在了嘴角。
來人竟然是寧王的近侍冷無眉。她一手持劍,一手撐傘,一身黑衣,容顏精致,像極了閻羅殿的羅剎。
蕭月再一次感到失望,抱膝坐在門檻上,低着頭不去看她,問:“你怎麽來了?”
冷無眉語氣素來冰冷:“寧王說你這麽晚出門,讓我來找找你,好在你今早跟我說過你昨夜在這裏睡,所以便找來了。郡主,吹了一夜的風,難道還沒将你吹醒嗎?”
蕭月回答:“趙大哥肯定是有事耽擱了,所以才沒來,我想等他回來。現在,他只有明天一天的時間了……”鼻子抽了抽,又道:“我真的很擔心他。”
“你是擔心他,但他可未必。你可知我在莺莺樓外遇到了誰?”
蕭月想她該不是想說趙風起今夜在莺莺樓,也就是民間所說的娼*妓坊。她不敢相信地問:“你是說趙大哥?”
“差不多,我路過莺莺樓時,遇到了戶部侍郎和吏部侍郎。兩人匆匆從莺莺樓出來,說玉面公子就在裏頭。”
“他去那裏做什麽?”
“想想也知道,是做男人該做的事。最後的這兩天,他不過是去逍遙了罷!郡主,難道你現在都還沒認清楚他嗎?他根本不值得你如此為他。”
值不值得只有自己心裏清楚,蕭月搖頭:“我不信,我不信他會去那種地方。他答應過我,不會忘記和我的約定的。”
“可他沒來,這又說明了什麽?郡主,王爺不想你遇人不淑,不想你為他賠了你的一輩子。王爺只願你找個好男人,可趙風起定然不是你可以托付終生的人。”
“可他照顧過我。”蕭月抽了抽鼻子。以前,他将她當妹妹,所以對她很好。現在,她是外人,他會一樣對她好嗎?就算不會再好,他們十六年的感情又如何能這麽快抹去呢?她還是舍不得。
但如果是他不願讓她等他,為他,在乎他,照顧他呢?
若他的心裏沒有她,自然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避開她,讓她找的如此辛苦。
一切都是她的一廂情願罷了!
蕭月揩了下眼角的淚珠,丢下雨傘,冒雨而立,嘴裏喃喃道:“我以為我這麽做,他會感動的。”
雖然她很擔心他的身子,但他自己都不關心,也不想她關心,她又何苦一直纏着他,抓着他不放?
“不是所有人都容易被感動,而能被感動的也并非是真心,到最後也只是感動而已。”冷無眉将傘撐到她頭上,關心道,“郡主,小心身體。”
蕭月苦笑:“我身子一向很好,很少生病,你放心吧!”說着,和冷無眉一同回府去了。
雨林中,一玄衣青年和一身穿月白色長衫的男子雙雙立于雨中。
李宣道:“這就是你拼死要來見的女子,你知道她叫什麽嗎?”
趙風起看着蕭月離開的背影,道:“她叫蕭月。”
“可她是寧王的女兒。”李宣今日在莺莺樓外的小巷內撞見趙風起,當時他傷的很重,而且意識混亂,連李宣都認不出來。好在他的潛意識裏還認識他,還打算将至關重要的賬本交給他,讓他在自己的意識完全消散後,見機行事。這幾句囑托像是遺言,所以李宣沒有答應,他要他活下去,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不會拿賬本。
趙風起曾經早已掌握了朝中衆臣的作息愛好,戶部侍郎和吏部侍郎兩位大人因為都娶了個兇婦,在家憋悶,常愛在夜裏走訪莺莺樓,圖一夜之歡。他夜裏混入莺莺樓,只為威脅這兩人明天彈劾寧王。寧王與趙家的仇怨非一言兩語能形容的清,簡單說來,十六年前,趙丞相被冤枉,寧王是幕後主使。
寧王猜中趙風起混入了莺莺樓,竟派了一堆高手來,打算取他的性命。大打出手中,趙風起盡力克制自己的內力,以免傷及無辜,所以并未出重手,然而他們卻都想取他的性命,所以在逃出莺莺樓時,他已身受重傷。
若非遇到李宣,他則生死難料。寧王明顯是想殺了趙風起,不想讓十六年前的真相,浮出水面。
趙風起一時間陷入了沉默,半晌,才道:“你回去吧,明日,我知道該怎麽做。”
李宣蹙眉:“這個破廟也可以住人嗎?”
“不在這裏,能去哪裏,城中貼了這麽多緝拿我的告示,真是虧得他們費了一番苦心。”
“回武恒山,回清水盟都可以。”
“沒有時間了。”他道。
“風起,你真的放棄了你自己,還是說你不想拖累我?”
“其實,我已經記不得你,也算不上什麽拖累不拖累。現在我累了,想就近休息會兒。”
“好,明日,我帶阿蛏來見你。我一定要讓你記起來。就算只有最後一天,我也不會放棄。”
趙風起看着李宣離開的身影,重重地嘆了口氣,為何不管是蕭月,還是李宣,都一定要讓他好起來,可他卻什麽也不記得。只記得必須要為趙家沉冤洗雪。
那才是他今生唯一的夙願,然而為何內心仍放心不下,似乎牽挂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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