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左異親鑒
見事情敗露,智園不再隐瞞,幹脆道:“你們是涼兒最大的威脅,我不會讓你們傷害到她。”
月明氣憤道:“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若不是他,哥哥身上的傷也不會加重。
李宣道:“雲涼一開始接近你,只是因為你是少林寺空冥大師的俗家弟子,她與空冥大師有怨,但少林寺人手衆人,她一人之力對付這樣的有道高僧着實困難,這才接近你。難道你連這,都看不明白嗎?”
智園執迷不悔道:“師父是雲玲殺的,不關涼兒的事。”
李宣頗覺無奈:“她們是同氣連枝。”
“那又怎樣,只要不是涼兒親自動的手,我便不怨她。”
沒想到他愛雲涼愛得如此之深,月明想到第一次見他,他醉了酒,心裏眼裏都是那個思渠,便是那個被雲涼假扮了的人。當時他早對雲涼情根深重,她竟會相信他出家,便能斬斷紅塵。
月明道:“你不配做空冥大師的徒弟,你這個假和尚。”
智園閉上雙目,深吸了口氣:“師父之死與我有關,我對不起他老人家。我之所以出家,是因為我不能再回馮府。馮尚書這樣的人,也配當爹嗎?”
李宣道:“馮尚書對你娘的感情已經淡了,他既然中意你二娘,你又何苦與他吵,這不是自食苦果嗎?”
蒙蛏曾假扮過馮府的廚師,對馮府了解很多,道:“沒錯,如果你不和你爹吵,心平氣和地和他好好聊聊,你爹至于這麽冷落你娘和你嗎?”
智園苦笑:“原來說來說去,一切都是我的錯,苦果也是我自己釀成的。”語氣似乎已生無可戀,說着去奪蒙蛏手中的刀,剛搶到手,趙風起卻一腳将刀子踢開。
月明擔心哥哥身上的傷,跑上前道:“哥。”
趙風起示意她無礙,李宣将她拉住,悄聲道:“剛才你哥捂胸,不過是裝給智園看的,為的是降低他的戒心,誘他出手。月明,你放心,有我在,你哥不會有事,你哥也不會這麽輕易有事。”
趙風起對智園道:“人活一世已不容易,你親人同意你輕生嗎?你現在至少還有你的妹妹,不管你多麽厭惡自己的父親,他都是你爹,難道他從來都不曾善待過你嗎?我可以用親生的經歷告訴你,五歲那年,父母親以及所有的親人都離我而去,我想救他們卻無能為力。父親從小對我嚴厲,很少吐露笑容,但我從不因此怨他,正因他這麽做,才讓我在以後的道路中,即使遇到再大的困難,我都有能力面對。他離開人世已經十六年,這十六年來不曾養育過我,可我一直都記得他,只因身上流淌的血告訴我,我是趙家人。可你呢,你以為當了和尚,換了個名字,便能改變你姓馮的事實嗎?你覺得你父親生你養你,還要請人教你,便這麽容易嗎?你跟他吵,他心裏不苦嗎?”
這是月明第一次聽他說出這麽一長串話,想必這十六年,他也曾疑惑過,是否一定要找到當年趙家滅門的真相,但最後他有了答案。他是趙家人,這永遠無法改變的事實讓他必須找到真相,即使這麽做或許會令自己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但也或許真的能讓趙家陳冤洗雪,也不枉父母生他養他之恩。
Advertisement
智園眼神中露出了一絲悔恨:“你們說的沒錯,錯的人是我,我以後不會礙着你們。”說着,腳步踉跄地向後退去,然後一咬牙,轉身離開。
月明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問:“他找的到出去的路嗎?”
蒙蛏道:“你還關心人家做什麽,他之前還想害死我們呢!”
月明颔首。
趙風起轉身,向石棺走去,她上前扶着他。他走到石棺旁,輕輕撫着石棺,似乎是面對自己的親人。月明想到之前他曾跪在外面的那個石棺面前,問:“哥,這石棺裏的人,你認識嗎?”
他語氣沉重道:“師父曾跟我說,龜茲國的老國王與爹是很好的朋友,這位老國王生前還将我當成自己的義子。”
原來他帶着的是面對義父的感情。
李宣走到石棺後的木桌前,拿起上面的紅玉匣子,道:“風起,這裏有個盒子。”拿起匣子旁的鑰匙後,道,“你開還是我開?”
蒙蛏是個急性子,搶過匣子道:“誰開不都一樣嘛!”打開後,才道:“趙大哥,你說是不是?”說着,将打開的匣子遞給趙風起。
趙風起面容淡淡地接過蒙蛏手中的東西。
月明指着蒙蛏的鼻子,不悅道:“你這人雖然機靈,但也太不懂禮數了!”
蒙蛏讪讪而笑,摸了摸腦袋。若讓他知書達理,像李宣那般,倒是有些困難。若不是李宣禮讓他,他也不能将匣子搶到手。
趙風起拿起匣子中的物件摸了摸,知道這是信,匣子裏信的數量并不少,他取出第一封信,遞給月明道:“月明,你讀一下上面寫的內容。”
月明看了一眼,道:“先是信封,上面寫着左異親鑒。”
“你将它打開。”
她哦了聲,打開信封,大聲地朗讀出來:“義子左異如唔:汝見此信,孤已不在人世。孤與子之父忠明在世時,定下盟約,生子則為兄弟,生男生女則為夫妻,生女則為金蘭。你父親生下你時,孤當即賜你一名——左異,令玉匠殷華打造一枚絕世玉佩,上書‘左異’二字,命使者送到你父親手上。幾年後,孤亦喜得愛子,賜其名為右殊,同贈一枚玉佩,令其随身攜帶。只願來日你們有緣相見,能像孤與忠明一般,無話不談,親如手足。忠明之于孤,是兄是友亦是師,得他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孤常年征戰,手上沾滿鮮血,引得無數冤魂索債,哪知冤魂未來孤處,卻尋了你父。你父被中原皇帝冤枉,孤聽後痛徹心扉,只願蒼天有眼,洗刷趙氏冤屈。此番因果,到底與孤有關,孤留此信,只願你能為父尋得真相,莫讓他死後難安……”
想必這個“左異”指的便是趙風起,“右殊”便是現今的龜茲大王。信後面的內容皆是要趙風起多照顧自己雲雲。看得出這龜茲的老國王其實并未要與趙丞相一同謀逆造反,勢要奪得天下。兩人真就做到了睦鄰友好,實在難能可貴。這後面的信都是趙丞相寫給龜茲老國王的慰問信。
月明念完後,李勇感慨道:“想當初,這老國王骁勇善戰,擴大了自己的領土不說,還留下了一大筆財寶,只是不知這財寶最終去了哪裏,至少在這皇陵已經沒有這筆寶藏了。這樣的一代武王,也算是個成功的國王。但現實常常不讓人太過圓滿,所以太過優秀的人常常壽命不長,這或許也是紅顏薄命,英雄氣短的原因。趙丞相死後的第十三年,這老國王也與世長辭了。”
月明看着空蕩蕩的墓室,問道:“你們說,這墓室裏的寶藏到底去了哪裏呢?”
李宣輕舞折扇,回答:“昔日,龜茲國被一群叛臣賊子控制,龜茲國王右殊當時年紀尚輕,王位不穩,為保住性命,他故意花天酒地,被百姓趕出王城,這才逃過一劫。但這右殊實際卻是個厲害角色,運用這裏的寶藏在暗地裏操持了一群士兵,然後悄無聲息地奪回了王城,用極端手段将絕大部分的叛臣賊子給處決了。”
月明哦了聲,趙風起吩咐:“我們在這待了太多時辰,先出去再說。”
衆人從墓室離開,原來門外便是他們一開始落入陷阱的地方。幾人從原路出去,剛走出皇陵,卻見一大堆人馬站在皇陵外。這些人都披盔戴甲,手中拿着武器。帶頭的是個魁梧的男人,高鼻深目,薄唇白膚,看着着實眼熟。此時,他正坐在一匹高大的汗血寶馬身上。
月明看清男子的面貌,不禁渾身一顫,這不正是龜茲國王右殊麽!李宣這次設計的藥只能支撐兩個時辰,如今兩個時辰早過。
她湊到李宣身邊,問:“李大哥,為何你這次設計的藥不讓他多昏迷會兒?”
李宣顯得很無辜:“這是風起吩咐的。”
她啊了聲,見哥哥臉上毫無表情,一派泰山崩于前也無面不改色的樣子。她想,哥哥這麽做,應該是故意的。
右殊沉聲道:“擅闖皇陵者死,将他們給本王統統拿下。”
話音剛落,士兵們不是拔出了劍,便是準備好了□□、盾牌和箭。
趙風起道:“且慢,還請大王看這是什麽?”說着,從袖中取出一塊玉佩。
在燈火的映照下,玉佩的樣子清晰可見。
右殊看到,縱身下馬,吩咐道:“将他手中的東西拿來給本王仔細瞧瞧。”他諒他們也耍不出什麽花樣。
手下人很快将趙風起手中的東西取來交予他,他看到玉佩上的兩個字,臉色立變,語氣突然變得親切起來。他道:“你是左異大哥?”
趙風起颔首。
他道:“本王也有一塊與這相似的玉佩,只是上面的字不同罷了。每塊玉都有自己獨特的肌理色澤,不會重樣。這兩塊玉佩來自同一塊玉石。鑿刻玉佩的是本國的名玉匠殷華,此人雕工出奇,喜歡在每件雕刻的物品上刻上一個‘殷’字,往往刻在最不顯眼的位置,很難發現,你手中的這塊正好有這個字,想是出自他手,連玉料也與本王的那塊一模一樣。本王信你了,你就是本王的大哥。”說完,走上前來,拉住了趙風起的手,“父王曾留下遺言,若有一天,你來這裏,本王定要帶你來這皇陵,既然是父王的遺言,本王這次便不定你們的罪了。”
接着,右殊邀請他們進宮小住,卻被趙風起婉拒。他回道:“今日來得匆忙,東西都留在了住處,還需休整一番方可進宮。”
右殊道:“本王命人去打理便好,你們今日便随本王進宮吧!本王着實想多了解大哥一點。”
“但那些東西都對我十分重要,所以不便讓人打理。”
右殊沒了轍:“好吧,那你告訴本王,你們現在住在哪裏,本王好命人早早地去接你們。”
趙風起道:“流年客棧。”
月明心驚,不明白哥哥為何要說謊。
右殊竟沒有懷疑,道:“好,明日本王便派人去流年客棧接你們。”
他們寒暄了幾句,右殊才駕着馬,帶着士兵離開。月明想他會對哥哥如此客氣,想必是他老爹在世時,常常囑咐他,讓他一定要善待帶着“左殊”二字玉佩的人。想到之前在陵墓裏的信,也可以看出這老國王就是想要趙風起在他死後去見他一面。
看得出這老國王和趙風起的爹感情很深。老一代人種下的因,享惠的卻是下一代,月明想,若她的父母還在人世,希望他們能多做些好事,這樣她也好多得些便宜,可她連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都不知道,難道真是他們抛棄了她嗎?若是這樣,這樣的父母又和她有什麽關系呢?
趙風起上了馬車後,傷勢發作,再也撐不住,吐了口鮮血,便昏迷過去。月明慌了神,扶他坐好後,着急地對李宣道:“李大哥,你剛才的藥還有嗎?”
李宣蹙了蹙眉:“那藥不可多吃,讓他睡會兒吧!”
月明嗯了聲,随後聽見李宣對李三叔說道:“去流年客棧。”
她看着懷裏即便因痛苦而昏迷卻都臉色不變的人,想着:哥哥一定會沒事的。哥哥不會抛下月明的,因為即便在最危急的關頭,哥哥都沒有抛下過她。那麽,他這次就算是為了她,也一定會撐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