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暗流湧動
月明後來才明白哥哥故意說他們住在流年客棧,其實是為了不連累金雁他們。
雖然雲涼很可能已經知道他們之前的藏身地點是落雁坊,但落雁坊在王城還是個有名的去處,常有達官貴族造訪,所以雲涼即便身為王妃也不會像之前對待雲涼客棧那般,買幫殺手将所有人殺光。按理說落雁坊不會有事,但為防她不按常理出牌,他們撇清與落雁坊的關系,雲涼也不會再對落雁坊做什麽。
在客棧的一間客房裏,月明問李宣:“李大哥,你之前說雲涼與少林寺的方丈空冥大師有怨,這是怎麽回事?”
李宣道:“據我和風起打探到的消息,雲家二女的父親叫做雲行,曾是個武将,但他也是個武癡,後來不知怎地不去當将士,而是去向各門各派學武功,因剛入門,門派裏的人常常唆使他幹雜活。有的人妒忌他的武功高,故意不肯教他真功夫,從始至終,他都是偷學的,等學會了,他又去了其他門派。有的門派向他提出要求,若要收他為徒,他必須将他原來所在門派的秘密告訴他們,但他其實從不曾洩露各門派的秘密,以堅強的意志打動了各派掌門,如願地入了各門各派,但一群嫉妒他才能的人,傳言他是叛徒,漸漸,與他交好的人一個個離開了他。他是個武癡,除了武功,其他事也不怎麽上心。
“待他武功絕頂時,他開始挑戰各大門派的掌門。雖說是較量,點到為止,可掌門覺得自己輸了,無言茍活,當着他的面自盡了。武林上的人都以為是他殺的,稱他為魔頭。他們打不過他,便采取了輪流戰,不等他來戰,便紛紛向他下戰書。他收到戰書,沒有置之不理,而是坦然地接受了挑戰。連續幾天的打鬥,令他筋疲力盡,在最後兩戰,他應戰的是少林寺的空冥大師和丐幫幫主也就是紅玉的爹孫移昌,雖然他在和空冥大師的一戰中勝出,但傷的很重。翌日,他又去迎接紅玉她爹的挑戰,最終死在紅玉他爹的手裏。”
月明這下總算明白了,想到雲家還和紅玉姐姐的爹有仇,道:“李大哥,你當初将紅玉姐姐迷暈,其實是在保護紅玉姐姐吧!只有紅玉姐姐在你身邊,你才能夠肯定她的安全,對嗎?”
李宣抿嘴不語。
她繼續道:“我想你對紅玉姐姐也不是一點感情也沒有,那麽為何要拿我傷紅玉姐姐呢?”
“月明……”
她打斷他:“不要說,先聽我說,其實我們都一樣,根本沒想明白自己心裏到底在乎的是什麽。莫要等在乎的人離開了,才知道珍惜。李大哥,紅玉姐姐想通和你當朋友,不是她不喜歡你了,而是她太愛你,不想你為難。從小,紅玉姐姐都對我很好,常常拿好玩的東西給我,我很了解她。我希望你不要辜負她。”
李宣漫不經心道:“我明白。”
月明守在已服過藥的哥哥身邊,擦幹他額上的汗,問:“李大哥,我哥怎麽會受傷呢?”
“在你去偷鑰匙時,他只身引開了雲涼。雲涼武功很好,身邊還有群幫手,你哥武功雖高,可畢竟看不見,阻礙了他的行動,受一掌算是輕的了。”
“為何你不幫他?”
“他讓我保護你。”說完,他頓了頓,竟一時說不出話來。其實他原本可以選擇去幫趙風起的,有蒙蛏和三叔的保護,她根本不會有事。難道他的心裏其實是希望趙風起一去不回嗎?不敢面對自己的真心,他怔怔地向門外走去。離開前,他道,“月明,早些睡,你哥明日便會醒的。”
月明看着床上的人,心不在焉地嗯了聲。李宣離開,并沒有掩上門,蒙蛏從開着的門前走過,看了眼房內的情景,摸了摸腦袋,也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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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間房間裏,最後只剩下他們兩人。
月明替他按了按被子,将他的手藏在被下。突然他全身顫抖了下,嘴裏喃喃着一個名字,那個名字是——
“是寧王……”他神志不清地喊着,但很快,又恢複平靜。
她想不明白寧王跟他們有何關系,據說,這寧王是本朝的賢王,梁帝最敬重的皇叔。這樣的人,和他們能有什麽關系。
她搖了搖頭,沒想明白,出門時,将門悄聲掩上。
翌日,龜茲國王蘇右殊的使臣到了流年客棧,請他們入宮小住。本來他們任務已經完成,便可以走了,可礙于趙風起有傷在身,龜茲大王更是下了旨,他們豈有不從的道理。
月明怕趙大哥傷重,無法下地行走,可在使臣下旨時,趙風起已走到了使臣面前,接下了谕旨。
坐在一輛豪華的馬車上,他們就這樣被迎接進了王宮,一路上,她看着哥哥,想問他是否有什麽不适,可他神色如常,根本看不出是個傷重的人。
她心裏暗嘆,若是自己受這麽重的傷,哪裏還能下地走路,怕是還暈迷在床吧!
蘇右殊請他們入宮,的确是好意,但這番好意卻讓她難以接受。
大殿內,四周的牆上都繪着彩圖,主要的顏料成分是朱砂。蘇右殊坐在首座,身旁是個美貌的女人,她便是雲涼,如涼風吹過,涼水過膝,好個冰涼美人。
蘇右殊請他們入座,讓他們聽歌賞舞。他們恭敬不如從命地坐下。接下來,一群舞娘從門外進入,舞的是一曲《鳳于九天》,無數個靓女穿着明黃色的裙裝在臺上舞蹈,如一群鳳凰的雛兒翩翩起舞,年輕美貌的姑娘,都是一個個如蔥般水靈的人。
月明看自己今天穿着一件鵝黃色的裙裝,暗嘆口氣,還好今日換了衣服,不然便與這些舞娘撞色了。這些舞娘跳得很好,但總沒有給人一種鳳于九天的感覺。
突然她們圍繞起來,做出含苞待放的花蕾狀,待她們散開,正中央竟憑空出現一個穿着紅衣蒙着紅紗的女子,女子揮舞水袖,翩然而舞,這才真像只鳳凰在九天之上飛翔,睥睨衆生,媚而不浮,姿容出塵。
她輕踮腳尖,竟是向趙風起舞來,趙風起面容平靜,任由女子将手撫上他的臉。月明看着,心裏又氣又急,啪地聲,手中的杯子竟然被捏碎了。
女子聽到聲響,愣了片刻,但很快恢複過來,又做着剛才挑逗的舉止。
月明緊緊捏着碎杯子,手中出血了竟也不知道。
蒙蛏看她手中有血,立即拿出袖中的手帕,替她包紮。手帕上繡着株忘憂草,開着一朵猶如百合的黃色花朵。忘憂草又名萱草,花朵常常開在田間,生命力旺盛。
她輕聲對他道:“謝謝!”轉頭向首座看去,蘇右殊和雲涼看着舞女和趙風起,臉色竟都帶着一抹不懷好意的笑。看來這本就是他們早前謀劃好的,她再看向離自己很近的舞女,總感覺她的眼神很熟悉,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舞女離開趙風起,又舞了幾下,整首舞才算舞罷。她對蘇右殊和雲涼躬了躬身。待其他舞女都走了,她卻還留在臺上。
蘇右殊看着穿着紅衣的女子,親切道:“小妹,可以露出你的真面目了。”
女子摘落臉上的紅紗,月明才發現原來她是狼女,可她怎麽是……月明不禁出聲:“你不是狼女麽,怎麽是龜茲的公主?”
狼女淡淡一笑,蘇右殊道:“原來你們早就見過面,這樣更好,本王這小妹從小喜歡到處跑,膽子又大,竟喜歡與狼與友,所以四鄰都叫她狼女。小時,小妹走散了,竟走到了狼堆裏,好在有一個漢人将她從狼堆裏救了出來,否則她現在也許只會說狼語了……”
說着,衆人都笑了笑,唯獨月明笑不出來。他繼續說:“本王這妹妹和那漢人相處了一段時日,還認了那漢人為幹爹,只可惜這漢人将她送回來後,便再也沒現身,否則真要請他出席來看本王的小妹出嫁。”
雲涼聽到“幹爹”一詞,眼中現出一抹悲涼卻稍縱即逝,她将手輕輕放于蘇右殊肩上:“不是還有我們麽,小妹出嫁,我們能替她的幹爹看着。”
蘇右殊笑道:“這也是。”
月明想不明白,為何要提到“出嫁”一詞。蘇右殊将目光從雲涼身上移開,又看向他們:“父王曾與大哥的爹許下約定,若他們分別生下一男一女,這兩個孩子則要結為夫婦。大哥,本王聽說趙丞相真正只有你一個孩子吧!”
月明現在終于明白,原來他是要将狼女許配給趙風起。她正想說“不可以”。蘇右殊又道:“不過此事要求兩情相悅,本王不逼你,你在這裏多住幾日,好好考慮考慮,再告訴本王也不遲。只是本王的這個小妹很中意你,你可不要讓本王失望啊!”說着,笑膩了狼女一眼。
狼女不禁紅了臉,嬌羞道:“王兄。”
月明想他這麽說,明顯就是要讓哥哥答應這門婚事,可這樣……她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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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月明向哥哥的房間走去,她想和他說,他們逃走吧,她不要他娶狼女為妻,她心中不願。可她該如何開口,又以什麽身份開口,這世間哪有妹妹阻着哥哥的婚禮的。或許他一直只将她當作妹妹吧!曾經,她以為他們真是親兄妹,從未有過任何非分之想,但知道他們不是親兄妹後,她小小的心裏存了一些念想,便是想将他霸占,可她能以現在的身份将心裏的話告訴他嗎?
在哥哥的門外躊躇許久,她不知該不該敲門,就在她不知該如何是好時,門開了,但不只有他一個人,狼女也在。很明顯,她撞見了他們的“好事”!
趙風起問她:“你在這裏做什麽?”
月明低頭,看着腳尖,嗫嚅道:“王宮太大,我還以為這是我房間,所以走錯了。”
趙風起沒說話,狼女笑了笑:“說來也是,這王宮賜給貴賓的房間都大為相似,難免會走錯。趙大哥,我送你妹回去吧,你好好休息。”
趙風起的目光一直落在月明身上,她卻不敢擡頭,本想說自己不要人送,可話到了嘴邊,竟什麽也說不出口,她眼中含淚,只好跟着狼女走了。
她多想沖回去,告訴他,不要娶,她不想要嫂子,可她不敢,她一直是個聽話的姑娘,不敢這麽做,不敢忤逆哥哥的想法。
她現在的身份還是他的妹妹,有些心裏話自然是說不得的。
半路,狼女突然發笑:“你以為我真不知道你去你哥房裏是打算做什麽嗎?若不是阿姐,我還真以為你們是親兄妹。你與你哥走得這麽親近,今日,還把杯子打碎了,我難道連你這小娃子的心思都看不出來嗎?”
她壓着聲音道:“你看出了什麽?”
“哈哈哈……你不是喜歡你哥麽,可是你想的太簡單。感情這東西很玄妙,不是你跟他在一起多久便能決定的,很多都是後來者居上。若他真有意,不會一直将你當成妹妹。但他沒有說清你們的關系,所以你們倆的關系不過到此為止罷了。”
月明咬了咬牙,不想與她多說,或許她說的很對,可她心裏不願承認。她恨恨道:“我自己可以回去,不用你送。”
狼女果然沒有再送。
月明心不在焉地在王宮中一直走、一直走,心裏想着,哥哥曾經老說她長不大,像個小孩子,是啊,在他眼裏,她只是一個孩子,只是他的妹妹。他根本沒對她動過其他心思,是她太過一廂情願。這樣,還不如不要讓她知道他們并非兄妹,如此她也不會胡思亂想。
正在她難過不已時,有人跟在她的身後,她都沒有察覺,待覺察時,她以為是蒙蛏。剛要轉身,肩上卻遭到重擊,立刻昏了過去。
身後的女人,穿着明黃色的裙裝,□□香肩,美貌不可方物,表面看來,是個不懂武功的人,然而她只是将自己的武功收斂了起來罷了。除非武功比她還高,否則根本看不出端倪。女人身後各有兩名女子,分別穿着紅衣和白衣。
雲涼對狼女道:“你做得很好,主上對你今日之舉定會非常滿意。”
狼女翩然一笑:“多謝阿姐誇獎。”
雲涼對白衣女子道:“婷兒,她就由你交到主上手上。若出了差錯,小心你的腦袋。”
白衣女子腰上配了兩把短劍,跪在雲涼腳邊,恭敬道:“請小姐放心,婷兒定将她送到主上手中。若出差錯,我便以命相抵。”
“很好。”雲涼将月明交給了這個叫做方婷的女子,與狼女一起離開了。
方婷走到昏迷中的明月身邊,陰陰地笑道:“小丫頭,怪只怪你運氣不好。一旦落在主上他老人家的手裏,你還能有命嗎?只會生不如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