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媽媽,我能帶個人回家過年嗎?”
“什麽人啊?”
“就是上次來我們家輔導過我學習的別惜何,跟您說過的。”
“嗯……他家裏人沒意見,他自己沒意見的話,我也沒意見。”
“謝謝媽媽。”
挂斷藍佩芝的電話,傅皎童從衛生間裏出來,盯着別惜何把退燒藥吞下去才肯罷休。
別惜何燒得不嚴重,找藥的時候傅皎童還把溫度計拿出來了,一量體溫38度。
“還行吧,不算很高啊。”別惜何沖他笑笑。
怎麽跟個傻子似的?傅皎童收拾好藥箱,坐回他身邊陪他說話。
別惜何也不知道說什麽,怎麽開口,他腦子裏總想何钰的話,想那句“好好生活”,想“珍惜眼前人”。他媽媽知道嗎?知道了多少?何钰是名牌大學博士生畢業,思想相較同齡的長輩要開放很多,她從小教育別惜何要求同存異,就算遇見了跟我們不一樣的人也不能指着別人的鼻子說“你好奇怪”。
父母失敗的婚姻或多或少打擊到別惜何,以前覺得成年就是長大,現在看來成年以後的自己還是沒辦法很好地處理情緒。
傅皎童湊到他身前,又是說笑話又是扮鬼臉的,想盡一切辦法逗他開心。
他還是想抱着傅皎童,他需要他的體溫,至少身體和精神要有一樣得到安撫,讓自己不那麽難受。如果這個人是傅皎童的話,兩種安撫好像都能同時得到。
風停了,窗簾安靜地垂到地面,牆上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音變得清晰刺耳,別惜何一手攬着傅皎童,一手插進他的頭發裏揉弄。
他倆都沒說話,傅皎童不敢再問何钰的事情,別惜何情緒好像不太好,說不定就跟何钰有關。
上一次來的時候見到何钰,那是個很溫柔的阿姨,跟藍佩芝是不一樣的好。傅皎童在別惜何懷裏發散着思維,他想着何钰的臉龐,跟別惜何有七分相像,但他私心覺得別惜何長得更好看一點;何钰的聲音也很好聽,可能想別人媽媽的時候總會忍不住跟自己媽媽作比較,他覺得何钰應該比藍佩芝更适合當幼兒園老師,因為藍佩芝對上他的時候真的好兇,何钰溫聲細語的,就柔和很多;還有何钰的手藝,他記得她做的菜很好吃,就是有時候會突然碰到一塊特別鹹的,傅皎童的濾鏡重,直接忽略掉了這一塊……
“童童。”別惜何在他耳邊喊他,聲音像是直接穿透耳膜到達大腦,激得他渾身一顫。
“我在呢。”他仰頭看着別惜何,對象的眼皮耷拉下來,不知道是不是角度問題,他感覺今天別惜何的眼神格外憂郁。
“我可能……”別惜何慢慢開口,頓了好幾次才把話說完,“可能要一個人過年了。”
那正好呀,來我家過年,我都跟我媽媽說好了,傅皎童在心裏說。
“我媽……其實也沒什麽,她跟我爸觀念不合。”他說得很委婉,“離婚”兩個字到了嘴邊,兜兜轉轉還是咽回肚子裏。
傅皎童是什麽人啊,不懂的題目大多都是裝出來的,真不懂的一點就通,這話是什麽意思,他稍微琢磨一下就懂了。他抿唇,沒有吭聲,雙手抱得更緊了一點。
“跟你說這個好像很奇怪……”別惜何幹笑一聲,鼻息都灑在傅皎童脖子上了。
他不知道怎麽接話,脖子癢癢的,他身上穿的風衣布料也讓他很不舒服。傅皎童在別惜何懷裏扭了扭,想了好一會兒才回答:“不會,我怕你不跟我說,怕你不接我電話。”
在信息如此發達的社會裏如果連最基本的通訊都聯系不到對方,傅皎童覺得自己是真的會擔心很久,如果是別惜何的話就會擔心很久很久。
“來我家過年好不好,別哥。”他問,“我們家剛好就差個你呢。”
別惜何下午三點退了熱,站起來活動活動手腳,他都坐得屁股發麻了,偏偏傅皎童不讓他站起來,怕他沒退熱頭暈站不穩。
“你摔了可怎麽辦啊,我扶不起來的。”他把手機裏那個“我好柔弱啊”的表情包翻出來給別惜何看,還躺在沙發上表演了一回。
牆上的鐘終于停了滴答滴答的聲響,電池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時針直直指向數字6。
“走啦走啦。”傅皎童拉着別惜何的手,悄悄和他十指相扣。
藍佩芝在家等着,等到六點半才看到樓下傅皎童的身影,身邊确實有個高瘦的男孩兒。他們家高,她看不太清那男孩長什麽樣子,但是隐隐約約感覺跟校門口貼的照片差不多輪廓。
那證件照拍得是真的好看,眉清目秀,當時她的感受就是……驚豔,對,很驚豔。
家門打開,當初讓她驚豔了至少一整天的男孩就站在門口,他向藍佩芝問了聲好,客客氣氣地說“打擾”。
“嗨,多大點事,不就添雙筷子嘛。沒事兒啊當在自己家就好了。”藍佩芝趕緊到廚房張羅飯菜,最後一道菜裝盤沒多久她就在陽臺看到傅皎童了,這會兒正好,揭開保溫的鍋蓋,裏頭的菜還冒着熱氣呢。
吃飯的時候傅皎童果然開了視頻,他爸在視頻那頭一起吃,不過吃的是公司的配餐。一家人有說有笑,其樂融融的,別惜何也被感染,不時還能說兩句逗樂的話笑笑。
藍佩芝不用傅皎童洗碗,讓他陪着別惜何到房間裏好好玩,随便他們怎麽打游戲怎麽鬧。
回了房間別惜何放松很多。吃飯的時候他其實很緊張,這無形中都算是見了家長了,可惜他心裏事兒太多,還不太能調整自己的心态。一起聊天的時候還好,過後那股勁兒緩過來,他反倒覺得更難受了一點。
“媽……今天是除夕,你吃過年夜飯了嗎?”他躺在傅皎童的床上編輯給何钰的信息,“年夜飯”幾個字修修改改,還是覺得不滿意。
發出去的信息反而只剩下一句“除夕快樂”了。
還沒顯示“送達”,別惜何又嫌棄自己嘴巴笨,現在何钰哪兒快樂得起來啊。
傅皎童洗完澡出來,頭發還是老樣子,毛巾搭在肩上也不擦擦。他赤腳走到床邊,別惜何正坐那兒看手機,他單腿跪在床上,探頭瞄了一眼。
原來是在給阿姨發信息啊。
他擡腿輕輕撞了一下別惜何的後背,說話的語調也放得輕輕的:“別哥,洗澡了。”
“行。”別惜何放下手機,拿着傅皎童給他整理的一套睡衣進了浴室。可他半只腳剛踏進霧氣氤氲的小房間,又倒了出來。衣服放好,別惜何重新坐好在床上,抓起傅皎童肩上的毛巾就開始搓他的腦袋。
小孩兒正趴在床上玩手機呢,兩條小腿翹得高高的,頭發還在往下滴水。他沒省力氣,使了勁兒去甩發間的水,沒一會兒就把傅皎童從長毛兔擦成了刺猬。那頭發亂得不能看,倒是幹了不少。
“下次把頭發擦擦再玩,不然要偏頭痛的。”別惜何捏他小臉,入冬以後倒是胖了些,臉上都有肉了。
“知道了,我會乖的。”傅皎童眨巴着眼睛,看着确實是很乖的樣子。
有他保證,別惜何才進去洗澡。
手機上的游戲卡住了,傅皎童鼓着腮幫子等加載,其實心思根本沒在游戲上面,手指往屏幕上戳戳,幹脆退出了。別惜何心情這是好點了沒有呢?他現在還不敢在他面前撒野,說話做事都小心翼翼。
他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沒辦法跟別惜何感同身受,他還覺得自己嘴巴很笨,都不會說兩句安慰的話。
浴室裏的水聲響了又停,看來別惜何也不喜歡泡澡,每次都要事先清洗浴缸真的很累。傅皎童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只手擺弄着手機。
藍佩芝端着個果盤,在門口敲了三遍傅皎童才聽到。他走神走到外太空去了,還到月球上走了個太空步。
“您直接開門吧,我沒鎖呢。”他大聲說。
原本已經停下來的水聲又響起,淅淅瀝瀝好像夏日落雨。不過他們這兒幹得很,暴雨的次數不多,每次都堪比久旱逢甘露,恨不得拿小盆子接着。
放下果盤,藍佩芝又拿了個吹風機進來,她叮囑傅皎童一定要吹幹頭發再睡,不然以後要頭痛。
“OK!剛剛別惜何還說我呢,你們倆好像啊。”他勾着嘴角,下巴朝浴室方向擡了一下。
“這不都是為了你好嘛。”她給傅皎童帶上門,走前還多說了一遍記得吹幹。
等藍佩芝走了,別惜何才開門出來。
浴室裏的水氣迫不及待地往外湧,頂燈還沒關,襯得別惜何身後一片朦胧。傅皎童盯着別惜何的上衣,腹部應該是沾了水,布料竟然透出了裏面的肉`體。
別惜何走動的時候隐約能看到他的腹肌,傅皎童看得有點呆。
呸!現在是想這個的時候嗎!他在心裏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罵自己下流。
傅皎童腦子裏飛速閃過好幾個話題,卻見別惜何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吹風機。他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起來,非常積極地攬過了給別惜何吹頭發的活。
他把別惜何按在床上,通上電就開始一通吹。十八歲的手法果然沒有大他一歲的好,那熱流一時在某一處停留很久,一時又匆匆略過,感覺像做了個局部吹頭。
雖然技術不怎麽樣,傅皎童手指卻很溫柔,在他發間來回撥弄,別惜何覺得他大概能想象出來是什麽樣子。傅皎童手指不算很長也沒有很骨感,但勝在夠白,都說一白遮三醜,而且有點肉還更可愛一點。
“好啦。”傅皎童拔掉電源,單腿跪在床上,頗為滿意地看着別惜何被吹得十分蓬松的頭發。
叮——別惜何的手機屏幕亮了,有新消息進來。
何钰回複:我沒事,你也快樂。
傅皎童也看見了,他抿唇,安安靜靜在別惜何身邊坐着,沒再吭聲了。
“沒事,小童。”別惜何揉揉他的腦袋,“我能猜到有這一天的。”
不用太擔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