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新的一周新的萎靡,別人怎麽樣不清楚,起碼陶耿尤其萎靡。
雪花兒一樣的卷子鋪了一桌,期中考完沒幾天成績就出來了。各科老師馬不停蹄講卷子,上了年紀的語文老師講作文都講了三天,啰啰嗦嗦也就算了,怎麽講課還噴口水呢?!這周座位調整到了第一排的陶耿心情不能更複雜,語文考得稀爛就算了,還要經受口水攻擊。
他想念坐在後排的時候和傅皎童唠嗑的美好時光,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回頭看。
傅皎童聽課聽得蠻認真,手上還唰唰記着筆記。也是,傅皎童這種人學習起來不像他那麽費力,他有時候特別羨慕傅皎童不需要開夜車複習就能考年級前十,自己撐死了也只能在重點班裏吊車尾。
“看什麽呢?”卷成長條的卷子打在陶耿的肩膀上,語文老師站他面前,也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陶耿連忙擺手,說:“沒看沒看,老師您講課講太好了,我這不目光追随着你呢嘛。”
熬過枯燥且口水滿天飛的語文課,陶耿二話不說溜到後面站着上課去了。
“哎小童,你今天怎麽這麽沉默啊?”他趁着下課湊到傅皎童旁邊去言語騷擾一番,沒想到傅皎童壓根不跟他開玩笑。
“走走走,別打擾我沖刺年級第一。”
陶耿摸不着頭腦,為什麽傅皎童自從期中考以後就變得怪怪的?看着又不像是出了啥事,難道期中考考差了?秉着關心同學的原則,放學他主動去班主任那兒看了傅皎童的成績。文檔還在加載,他自己反倒緊張上了,萬一真的考很差怎麽辦啊?他要怎麽安慰傅皎童比較好?
成績表打開,密密麻麻的數字映入眼簾,陶耿最先看到了傅皎童的數學成績。
日了狗了,148分,這四舍五入可不就是滿分了嗎?
接着往下看,語文124分,英語110分,理綜286分,這不是……考得還行啊。陶耿摸不着頭腦,這加起來總分都668分了,雖然還沒到年級第一的地步,但是也還不錯的樣子啊,差不多能夠到同濟的大門了。
頂多……頂多就是英語這條腿有點瘸嘛!
這邊傅皎童放了學就跑食堂去了,壓根不知道陶耿在愁些什麽。他其實不是因為沒考到年級第一情緒不高,只是單純覺得這段時間太耽于聲色,跟別惜何談戀愛談得都有點荒廢學業的跡象,想着趕緊亡羊補牢一波,不然都要趕不上別惜何的腳步了。
“阿姨,要一份清蒸茄子,一份菠蘿咕咾肉。”
“小夥子要多吃點啊,看你瘦成這個樣。”
今天的食堂阿姨也在用心營業,為了提高食堂的業績真的很不容易。傅皎童端着裝菜的餐盤放桌面上,掃視了一圈沒發現別惜何,麥子倒是在附近。
還是先把東西放麥子那兒他再去另外買飯好了。走出去沒兩步,後頭有個熟悉的聲音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別惜何手上買好了兩份白米飯,沖他點點頭。
“今天怎麽來晚了,老師拖堂了?”傅皎童在他對面坐下,邊起話頭邊把碗裏的咕咾肉舀幾大勺到別惜何碗裏。
瞧他手上動作無比自然,別惜何別提多開心了,光盯着他笑都忘了回話。
“幹嘛幹嘛,看什麽啊?”
不鏽鋼餐勺在他眼前晃得眼花,別惜何低下頭拿勺子,也把自己的菜分了一半給傅皎童。
“沒來晚,就是沒找到你而已。”他也拿出一半苦瓜瓤肉放到傅皎童碗裏,“以後得在你身上裝個雷達,方便我随時都能捕捉到。”
完了,談戀愛好苦,不僅要吃蘿蔔,還要吃苦瓜。
傅皎童太心酸了,他覺得今晚回家要馬上告訴他媽才行。
孩子挑食怎麽辦?談個戀愛就好了。
眼看着傅皎童那張小臉笑容消失,還皺上了,別惜何馬上反應過來,把剩下的苦瓜全部轉移,然後直接把兩人的餐盤換了過來。
“不能吃辣,也不能吃苦,你說你……”別惜何嚼着茄子,藏在桌子底下的腿偷偷放到了傅皎童兩條腿之間,鞋尖總有意無意碰到他的小腿。
傅皎童哼了一聲:“我怎麽啦,我健康着呢。”
“你可太難養了,寶貝。”他的尾音壓得極低,音量調整到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大小。那嗓音也不像那些男歌手那麽獨特,可傅皎童就是覺得別惜何說話的時候,每一個字都在他的神經上跳踢踏舞。
這一聲“寶貝”叫得可太動人了,直接讓他酥了半邊身子。
如果他是貓就好了,有耳朵和尾巴的話就不需要通過嘴巴把“害羞”、“喜歡”這樣的情誼表達出來。傅皎童想要坐到別惜何身旁去,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偷偷蹭蹭他的掌心。
別惜何吃飯的時候很安靜,基本不怎麽說話,沒吃多久就見了底。傅皎童心裏想事情,吃得三心兩意,一看別惜何都要吃完了,他趕緊放下勺子。
“不吃了?”別惜何覺得好笑,怎麽自己每次先吃完飯,傅皎童都如臨大敵似的。
“飽了飽了,一會兒我們晚點走呗?”
他哪兒好意思說是因為剛剛那句“難養”走神得厲害,生怕別惜何覺得他吃得多還吃得慢呢。
他要早點走,別惜何自然會點頭。
收拾好餐具,兩人在食堂坐了二十分鐘才離開,這時候回課室的同學已經不多了,拐彎處一片靜谧。
深秋時節,地上堆起了厚厚的黃葉,這兒不比南方,一到冬天植物集體禿頭,只留下個醜不拉幾的軀幹。
傅皎童玩心大發,非要沖上去踩落葉,揮別水份的枯葉脆得很,踩上去嘎嘣響。
“那時候你在這兒堵我,這些樹都還全是綠的呢。”傅皎童在枯葉堆裏踩來踩去,見別惜何一直沒說話,插兜在旁邊等他,又忍不住跟他搭話。
“嗯,這會兒都落葉了。”他沖他笑,目色含情,眼裏盛滿了心上的男孩兒。
“我記得我媽說生我的時候是情人節,大家都在過洋節,就她冷得直哆嗦。還好我聽話,二十多分鐘就出來了,沒讓她受苦又挨凍。”
說起自己的家裏人,傅皎童總是會話多一些。
“我爸爸就出生那天待在醫院裏陪了我媽一天,然後又馬不停蹄工作去了。他真的好愛工作,我也說不上這是好還是不好。有時候我會覺得,他愛工作勝過了愛我媽,或者是勝過了愛我。”
別惜何隔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的絮絮叨叨是想讓自己多了解他一點。
但他不太想談及自己的父母。
“我知道了,情人節生日,如果忘記了罰我什麽?”他上去牽傅皎童的手,陪他一塊兒踩落葉。
“罰你啊……就罰你更喜歡我一點呗。”傅皎童任他拉着手,說話的時候別過頭不看他。
別惜何的手比他大一些,總是喜歡把他的手握成拳包在手掌心裏。他的手無論春夏秋冬都是溫熱的,可別惜何不是,冬天還沒來,他的手已經發涼了。
“這個簡單啊,”別惜何逗他,“現在不就是這樣嗎?”
大概戀愛中的人就是會這樣,每一天都感覺自己比昨天要更喜歡的對方,而且最好可以确認對方也是這樣的想法。
食堂到教學樓不過幾百步距離,傅皎童卻覺得走得格外久。
馬上十二月就要過半,他們學校今年放假應該也是在一月中到一月末的樣子,撇開寒假不談,離高考又更近了一點。
他拿指甲在別惜何掌心亂寫亂畫,撓癢癢似的,花樣之多惹得別惜何受不了笑出聲。
“高三好像要過半了,別惜何同學,你想好高考怎麽辦了嗎?”傅皎童松了他的手,自己揣着衣服口袋往前走,甩開別惜何一步距離。
他們學校向來注重升學率,估計下學期抓情侶就會抓得很嚴格,沒來由地,傅皎童也有些心慌。不過不是心慌他自己,是心慌喜歡別惜何的學姐學妹。她們要是把持不住自己表白了怎麽辦啊?他說不定會吃飛醋吃到飛起。
別惜何也不追,就跟他保持一步距離走着,像是猶豫醞釀了一會兒才開口:“童童,其實我……報名參加了一個技校的自主招生。”
什麽玩意?別惜何參加技校的自主招生?!
傅皎童突然有點低血糖,感到兩眼一黑,馬上就要倒下去。
他立馬停下腳步,回頭用力撞上別惜何的胸膛。手上也不客氣,啪啪啪給了別惜何的後腰三下。
“你是不是腦袋壞掉了啊,你那麽好的成績你去上技校?”
多少人紅着眼想考到別惜何的程度,他幾乎是整個一中最讓人羨慕的學霸了,年年校門口光榮榜都有他,這是怎麽了?家裏礦挖完了?
他越想越生氣,臉埋在別惜何胸口,雙手也緊緊抓住他的校服外套。別惜何回抱住他,右手在背後上下撫摸,一下一下,順毛一樣的力度。
估計是氣得不行了,傅皎童緩了好一會兒,沒罵他也沒有松手的跡象。
別惜何是哪裏來的狗東西啊!虧他今天努力學習了一上午,打算就此修身養性杜絕玩樂試圖追趕別惜何,結果這人倒好,一聲不吭跑去技校了。
他越想越不甘心,最後還是在別惜何懷裏擡起頭,問:“哪個技校啊?”
在別惜何胸口悶得有點久,傅皎童的聲音聽着也軟軟糯糯的,他自己聽都以為出現了幻覺。
太可愛了,跟小奶貓似的,別惜何心頭一陣蕩漾,又思索了一陣子才答:
“五道口男子職業技術學院。”
事後傅皎童回想起來這個片段,都恨不得挖個坑把別惜何埋了。
滾啊狗東西!欺騙我感情!騙我的眼淚!
小男朋友生氣,別惜何當然要追着哄。傅皎童氣得耳朵都紅了,任別惜何怎麽哄他都不理睬。
他要拉自己的手,那就甩開,甩了一次就要甩第二次,甩到他不敢再拉為止。
無論別惜何喊什麽“童童”、“小童”,“寶貝”他都不回應,起碼要生夠十分鐘的氣才能體現他的怒氣值去到了一個什麽地步。
“我也真是傻,居然信了你說的技校有自招。”他從鼻子裏出氣,感覺就差給他倆噴白氣的特效了。
“沒有沒有,我這不是給你賠罪嘛。”別說傅皎童給個臺階下,給條繩子讓他順着爬,別惜何都是願意的。
“走開走開,看見你就煩。”傅皎童加快腳步,準備飛奔到教學樓,至少要氣到樓梯口他才能原諒別惜何。
“童童!”別惜何在身後叫他,“今晚一起回家啊,有事兒跟你說!”
嘁,能有什麽好說的。男人的嘴都是騙人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