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雜物房裏堆着很多舊物,網購的紙箱壘得高高的靠牆罰站,烘幹機帶着滑稽的大帽子立在房間一角,很多大件物品都貼着牆壁放,有一面牆卻是幹幹淨淨,一點東西都沒有擺上去。
窗簾拉得太緊,房間裏頭很暗,別惜何認真辨別了一會兒才發現有雜物的三面牆壁刷成了蟹青色,只有空出來的一面牆壁是白色的。
傅皎童踩在小凳子上面調試投影儀,地板鋪上了一塊羊毛毯子,他招呼別惜何先坐着等等他。
“學長,你要看哪部?”頭頂上傳來問話,別惜何手機屏幕上顯示着知乎頁面:有哪些适合情侶看的電影?
他的手指掠過一片片近年制作粗糙的愛情片,最後在一個熱度不高的回答上面停留。
“《青蛇》好不好?”他問。
“可以啊。”傅皎童選好片子開始播放,從小凳子上跳下來挨着別惜何坐下。他沒看過《青蛇》,拖延症晚期把片名馬克了八百年都沒點開看。
電影投在漆成白色的牆壁上,片頭有些長,主要名字出來的時候,傅皎童問:“你覺得張曼玉好看還是王祖賢好看?”
別惜何像是在思考,一只手往左後方撐,悄悄圈住傅皎童的身子,這才說:“不一樣的味道吧。”
說了和沒說有什麽區別!傅皎童不依不撓,又湊過去問:“那你喜歡哪個?”
這問題好答啊,別惜何都不需要思考,脫口而出:“喜歡你。”
靠,當我沒問。傅皎童閃開一點距離,他又要臉紅了,最煩別惜何這種這麽會說話的人。別惜何當然不可能讓他閃開了,撐在傅皎童身後的那只手往上腰上攬了一把,整個人都圈到身邊來。傅皎童掙了一把,他可太不好意思了,要是跟別惜何貼那麽近看九十分鐘電影,看完他就能出鍋了。
“乖一點。”別惜何貼着他的耳朵,也不知是威脅還是誘哄。
傅皎童徹底消停了。
白素貞灑酒降雨,駕船靠近岸邊渡許仙過河,王祖賢把蛇精的魅惑動人演得入木三分,她的一颦一笑都牽動着書生的心弦,一張古木制的七弦琴都被她撩撥得琴聲大亂。
後來白蛇與書生喜結連理,共赴巫山之時青蛇在外面偷看,她也渴望親近人類,變得更像一個“人”。
她的身姿也和白蛇一樣曼妙,眼神也似白蛇一般動人。她的手撫上法海的臂膀,勾得禁欲的僧人破了戒,動了情。
傅皎童有些不好意思,如果自己看的話他不會覺得有什麽異常,可別惜何坐在他身邊,自己也被那人圈在懷裏,又想活動一下堅硬的身體,又羞得不好意思動作。
他把手輕輕放在別惜何大腿外側,手上一分一分用力,試圖把別惜何推開一些。那力道軟綿綿的,不像要推開,倒像欲拒還迎。
別惜何伸手覆在他不安分的手上頭,用力捏了一把傅皎童的中指。他聲音有些啞,不知道是不是看了太久電影沒有喝水,嗓音低沉得很。
他問:“想幹什麽?惹人讨厭的小噴菇。”
“我讨厭嗎?”傅皎童吃痛,用力抽出可憐巴巴的小手,中指指根那兒都紅了,別惜何沒有半點疼惜他的意思,直接掐出了一個紅圈,“你也挺人讨厭的。”
他還委屈上了?別惜何失笑,牽過他的手放到嘴邊,哄他說“給你呼呼”。
“你自己說你是不是不懂事?”哄完了他又要教育小孩兒了,板着臉看着傅皎童委屈巴巴的臉。
“我哪兒不懂事了?你貼我太近了,我受不了。”傅皎童又推他一把,沒舍得用力。
“這就近了?以後還有更近的呢。”別惜何笑話他,“不舒服就直說,別動不動摸大腿啊。”
他眯了眯眼,上下打量傅皎童,幹淨的脖子裸露在空氣裏,頭發軟軟地蓋住後頸,右邊耳朵有一顆小痣,格外明顯的唇峰,親起來滋味也很不錯。
唉,還是太小了。他在心裏嘆口氣,放下了沖破栅欄的禽獸念頭。
傅皎童癟嘴,也在心裏默默記下了:別惜何不喜歡別人碰他大腿。
小小地別扭了一回,再旖旎的情景都壞了氣氛,電影後半部分講了什麽兩人都沒看進去,心裏頭都裝了事,看着悶悶不樂的。
關掉投影儀已經傍晚了,天都有點兒黑了。
傅皎童有些別扭,他覺得剛剛和別惜何不大愉快,不好意思留別惜何吃飯。
“我送送你吧。”他蹲在門邊看別惜何穿鞋子,眼睛盯着那雙aj出神。
別惜何沒吭聲,安安靜靜系鞋帶,然後站直身子拍拍衣服上的皺褶,說:“過來吧。”
傅皎童也沒問幹嘛,麻溜地過去了,他腳上只穿了雙白襪子,拉到腳踝的位置,還是別惜何說地板涼強迫他穿的。
他被別惜何牽着手,踩在了學長的aj上。
“不是說想踩在我的aj上親親我嗎?”別惜何騰出一只手摟住傅皎童的腰,另一只手順着尾椎滑落,在屁股那兒拍了兩把,“親吧。”
這都是……都是什麽不要臉的操作啊!
傅皎童可勁兒害羞,他發現別惜何就愛讓他主動親他,雙手捧住別惜何的臉,閉着眼睛親了一下。
他從臉頰到耳朵尖,再從耳朵尖到脖頸,血液上來了就跟下不去似的,紅得發燙。
別惜何把他攬得更緊,又去掐他屁股肉,咬耳朵教訓人:“以後一天不可以親我超過兩次。”
“為什麽啊?”傅皎童委屈壞了,今天別惜何怎麽格外兇啊?
“乖一點,”別惜何撩起他的劉海,在那光潔額頭上吻了一下,才接着說:“不然我會上瘾的。”
傅皎童就知道撩,又不懂事,他的眼神無辜又撩人,一開始別惜何都分不清他到底是故意的還是真的那麽單純。
不過他覺得,看傅皎童每次接吻的害羞勁兒,小純情沒跑了。
他還在這兒走神呢,客廳的挂鐘忽然響了幾聲,原來已經七點鐘了,外面燈都亮了一街。客廳沒有開燈,別惜何借着外面透進來的光亮低頭看傅皎童,他可憐巴巴地看着自己,雙手放在自己腰側,把襯衫都抓皺了。
“今天可不可以破個例,再親我一下?”
他這是遭了什麽罪啊,傅皎童這倒黴孩子怎麽這麽會撒嬌啊?
“你可放過我吧,小祖宗。”
再親下去我今晚就要住你家了,別惜何想。
243路一如既往地準時到達,汽車遠遠就鳴笛催促要上車的乘客,別惜何捏捏傅皎童一直藏在外套口袋裏面的左手,壞心眼地撓他掌心。
“我回去了,你也快點回去吧,外面冷。”
直到目送別惜何的公交車走了,傅皎童還有種緩不過來的失落感。
他平時就容易出現這種情況,跟一大群朋友玩了一天,最後一個個送走朋友們,自己一個人回家的時候就會湧起濃濃的失落感,惆悵得想要吟詩。
別惜何走之前還是受不了他撒嬌,給他做了小馄饨當作晚飯。傅媽媽平常愛做點小馄饨小餃子就在冰箱裏,防止傅皎童一個人在家的時候餓暈過去,可惜傅皎童一般沒有機會被餓暈,所以也沒有掌握煮小馄饨這個技能。
傅皎童一個人坐在桌前吃完那碗馄饨,一刷新朋友圈,藍女士更新動态,碧海藍天,陽光沙灘,配上和小姐妹美美的自拍,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出國旅行去了呢。
給母親大人點個贊,退出來翻到置頂窗口的朋友圈,還是沒有更新。傅皎童無聊得把別惜何分享的所有幹貨都看了一遍,逐個點贊,要退出的時候餘光突然瞥見別惜何的簽名改掉了。
短短三個字:到達了。
到達什麽?
他截圖發給別惜何,還沒打完一句“到達了是什麽意思”,對方很快就回複了。
“想想原來是什麽。”別惜何發的是語音,說話聲音還有點喘,估計是在走路。
原來?傅皎童有點懵,他的英文單詞還沒背幾個呢,哪裏記得別惜何原來的簽名!
算了,不懂就不懂吧,傅皎童安慰自己,不懂一個簽名不影響自己的智慧。
他把手上被別惜何捏得一直泛紅沒消退的地方拍給他看,配上了氣鼓鼓的小熊貓表情。
“看看你幹的好事。”
“這是低配戒指,”別惜何在語音那頭笑,“以後再不安分把你手指沒收了。”
靠,這人怎麽這麽血腥。
傅皎童噼裏啪啦一頓打字,重點譴責了別惜何同志的狠心和血腥。
“你乖一點,再乖一點我就心軟了。”他的語音裏還能聽到開指紋鎖的聲音,看來是到家了。
傅皎童也不蹦噠了,知道他安全到家就好了,自我感覺特別高冷地跟別惜何說“洗澡去了拜拜”就退出了微信,反扣手機真的跑去洗澡了。
游戲戰場上厮殺的程青陽忽然聽到了手機提示音,匆匆瞥了一眼別惜何發過來的信息,驚得反手交了大,角色沒堅持住翹辮子了。他顧不上那麽多,摘了耳機就解鎖微信,認認真真讀了三遍別惜何發過來的問題:
談戀愛的時候對象特別粘人正常嗎?
這是什麽破問題,對象不粘人難道粘條狗?雖然別惜何談戀愛經驗少,但也不至于問這種問題吧?
最要緊的是,別惜何什麽時候有對象了?!
程青陽劈頭蓋臉一通問:“哪個女孩兒?家裏條件怎麽樣?學習成績好嗎?可愛型還是禦姐型?溫柔嗎?會不會做飯?她……”
“你別激動,就是談個戀愛。”別惜何直接給他打了電話,“不過我覺得我對象有點太粘我了,有什麽辦法解決一下這個問題嗎?”
程青陽一頭霧水,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提這種要求的,被他對象知道不得郁悶死。
“哥,這是問題嗎?粘人難道是缺點了嗎?您能不能別給我這個單身狗捅刀?”
“不是……他太粘我不是好事。”別惜何頓了頓,壓着聲音開口,“我怕我忍不住,我真沒那麽好忍耐力,我又不是柳下惠。”
“你這……”程青陽深呼吸,一只手在鍵盤上随便敲打,他也有點發懵,別惜何說的好像又沒毛病,對着漂亮女孩兒确實會忍不住,更何況是女朋友呢?
“要不你試試多主動約她一下?這樣她心裏平衡一些,覺得你也是會主動的,就不會每一次見面都粘得厲害了。”程青陽憋了老半天才憋出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這是什麽破發小啊,談對象了都不給他說一聲,太氣人了。
別惜何在那頭答應一聲又沒了下文,像是在等他開口似的。沒法兒啊,他的發小他能放着別惜何不管嗎,程青陽又補了一句:“你到底和誰談?泡泡成了嗎?”
“和豌豆射手談,進化了。”別惜何笑了一聲,把電話挂了。
靠,都什麽魔幻現實主義消息,一會兒談戀愛一會兒又植物大戰僵屍的,回頭得去廟裏找個大師給別惜何算算才行,程青陽在手機備忘錄記下這事兒,又重新投入游戲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