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宿舍那一邊的鈴聲總是比教學樓的下課鈴響得早一兩分鐘。
聽到“叮鈴鈴”的聲音,別惜何把收拾好的課本和卷子放書包裏,輪到數學一輪複習書的時候格外謹慎,捏緊了書脊那塊,生怕什麽東西掉出來似的。
在程爸程媽的要求下,程青陽終于在上個星期光榮地成為住校生的一員,他坐在課桌上看着別惜何收拾東西準備回家都覺得惆悵。
“哎,小別,以後你青陽哥哥不能跟你一起回家了,你會不會有那麽一點失落?”程青陽仰頭,跟別惜何搭話。
被叫到的人頭都沒擡,拉上書包鏈子就邁出了課室門口:“當然會。”
聽聽,這才是兄弟,這才是發小!程青陽沒工夫追問他對象的事兒,也不想探究為什麽他今天走得格外急,先是自我陶醉了一番,然後掐着點滾回宿舍洗澡去了。
別惜何當然急,既然自己開口約人一起回家,總不好讓傅皎童等他。
通常運氣差的人絕對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踩到狗屎,他會踩兩三次,比如說今天中午惹對象生氣的別惜何,這一刻也讓對象等他放學了。
“童童,這麽巧。”他打着哈哈上前。
傅皎童沒理他,轉頭就走,兩個人就這麽沉默着出了校門。
今天校門口的兩只胖橘也用很兇的眼神看他了,難道他最近水逆?
咳,這可不好,那他還怎麽把那個東西拿出手啊。
最近他們市區的公交車為什麽總是那麽準時,別惜何感覺自己還沒等五分鐘,平時回家可以坐的那幾路公交車就全部都來了,還是紮堆來的。沒法兒,車來了總不能不上,雖然還沒成功跟傅皎童說上話,但是他在樓下等自己下課,也算是某種程度上的寬容了嘛!
後面傅皎童聽他說起這段距離裏面的心理活動,冷哼着說了句:“你倒是會自我安慰。”
“哪裏哪裏,一般一般。”別惜何這個人吧,什麽都好,就是不經誇,尤其是不經對象誇。
現在也正是下班高峰期,公交車上都沒座位,還好站着的人不多。傅皎童找了個拉環吊着,他看起來特別累,別惜何只好跟在後面拉上旁邊的拉環。
他稍稍彎腰,正好附在傅皎童耳邊,輕聲問:“寶寶,還生氣啊?”
那稱呼剛出口,傅皎童的眼刀就刮到了別惜何身上。
“我讓你叫了嗎?”他哼了一聲,“誰為了你的事兒生氣啊,我下午考了兩場試,累死了。”
得了,這就是還生氣呢。別惜何嘗試順着毛捋,低聲哄他:“你不讓我叫那就不叫。考了什麽呀?”
“數學和化學,我真是煩死化學了。”傅皎童一提化學就生氣,說着就停不下來,“你是不知道那個破卷子是怎麽出的,實驗題的圖糊成AV畫質!去問監考員居然還說所有試卷都這樣,讓接着做。我還重新在答題卡上畫了一遍,不然根本沒法兒做,氣死我了。”
別惜何心裏一琢磨,大概明白怎麽回事了。重點班的周測就是這樣,四處搜刮知名不知名學校出的考題,有時候學校印刷也沒辦法,幹脆自暴自棄原圖弄上去。不過聽他描述應該是文印室的人犯懶,直接影響卷子的使用了。
“嗨,文印室現在換了幾個傷員上去,回頭我跟你寫匿名信反映一下這個情況。沒事兒啊咱不氣了。”
這話還真不是哄,別惜何他們班英語老師就是被換上去的傷員之一,這位優雅的女老師在自己家裏晾衣服的時候從架子上摔下來把腿摔斷了,要修養一年不參與教學。
程青陽聽完這事兒還覺得迷幻,跟他中學時候隔壁班的生物課代表在操場上散步平地摔把手摔斷有得一拼,太迷幻了,他是發自心底的好奇老師跟課代表怎麽弄傷的。
傅皎童還想繼續吐槽,恰好公交進站,這一站下了好幾個乘客,後排的座位頓時空了兩排。
他也沒想那麽多,拉着別惜何的書包帶子就把人往座位上帶,坐下來了才發現剛剛一直在旁邊站着的阿姨眼神有點複雜。
怎麽啦!那麽多個座位還不讓辛苦了一天的勞累高中生坐一下嗎!
話當然沒說出口,阿姨或許就是為他的反應之快震驚了一下,看了兩眼也就在他倆前面的位置坐下來。
後排的座位還有些燙,傅皎童挪着屁股往外坐,姿勢還沒調整好呢司機就又發車了,給他颠得往前撲了一下。別惜何手疾眼快攔腰摟住他,把人扳回原位。這麽折騰一下估計也吓到了前面的乘客,很不幸運,還是那個阿姨,她這次的眼神更加複雜了。
“小夥子怎麽回事啊,一驚一乍的。”她小聲嘀咕。
“對不起啊阿姨,真的不好意思,剛剛我沒坐好,對不起對不起。”傅皎童連說三聲對不起,又把自己腰上別惜何的手臂扒下來,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阿姨真不好意思,我弟就這個一驚一乍的性格,吓到您了,對不起啊。”別惜何也跟着他道歉,那聲弟弟一出,阿姨的眼神倒是沒那麽奇怪了,一副“這次就原諒你”的表情,又把頭轉過去了。
車子又開了一站,別惜何瞄了一眼站牌,還有兩站到他家。
別惜何咬咬牙,書包解下來放在懷裏,拉開鏈子掏出本數學複習專題,翻給傅皎童看。
“你認真看。”他說了一聲就專心翻書,厚厚一本數學題愣是給他翻到了中間。
傅皎童一頭霧水,他沒搞明白為什麽給阿姨道完歉以後是這種展開,沒把剛剛的話題繼續下去就算了,怎麽還開始公交車作業輔導了?
忽然,別惜何翻到夾了東西的某一頁,說:“拿出來看看。”
他有點臉紅,等傅皎童拿了那個簡陋的小信封出來以後趕緊裝作收拾書包,不好意思再看傅皎童的反應。
拿信封的人更加臉紅,他心跳開始加速,眨眼的頻率也開始加快。
“這是什麽啊?”他佯裝淡定,還不忘自己正在生氣的設定,使勁兒忍住想要上揚的嘴角,抖開了那封小信。
題頭寫着大大的“檢讨書”,再一看署名:認錯态度良好的別惜何。
一時間傅皎童不知道應不應該笑,他還臉紅心跳以為是情書呢,別惜何倒好,認錯态度良好地給自己寫了個檢讨書。
抿着唇看下來,別惜何作為一個未來五道口技校的學子,那檢讨是寫得是結構清晰,情真意切:
“今天中午12:35,在食堂通往教學樓的小路上,本人把自己參加清華自招的事情拿出來抖機靈,惹小童不高興了。”
“我不應該拿參加自招的事情逗小童,這件事是我做得不好,沒有顧及到小童的感受,沒有考慮到小童對我的期望。”
“我為這件事情感到十萬分的抱歉,真的不是有心要惹童童生氣。”
“針對傅皎童同學目前還不願意和我說話的情況,本人特意上交檢讨書一封,希望小童看完不要再生氣。”
“為表懲罰,本人在此誠懇地向小童道歉,并于今晚給小童講解所有作業難題。同時邀請小童周末和我一起去萬達廣場約會,作為惹童童生氣的代價。”
前面寫得還挺好,嚴格的傅老師挑着眉看,看完最後一句開口問:“原來和我出去玩是代價呀?”
別惜何一聽他說話立刻把頭扭過來,他把檢讨書展開,最後那句就擺在自己眼皮底下。
“那不是……上着自習課寫的嘛。”他舔舔嘴唇,有幾分羞赧,“我長這麽大還沒寫過檢讨呢,你是第一個……”
有這麽一句和這一封信,傅皎童什麽氣都消了。他把信小心疊好放自己書包裏,拉書包鏈的時候小聲說:“那就原諒你啦。”
聽他說話用的語氣詞別惜何就知道是真原諒還是說說而已了,而且照據他觀察,傅皎童現在心情還不錯。
“那……周末出去約會?”他把約會這倆字放得特別輕,身子也靠得近。
話語間熱氣掃過傅皎童的臉頰,這次他忍不下去了,嘴角揚起:“不去。”
“好啊……嗯?”
“這周末不行,我要學習。”傅皎童說得理直氣壯。
“怎麽了?期中不是考得還不錯?”輪到別惜何一頭霧水。
“你都要考五道口了,我也得努努力吧。”他低頭撥弄着拉鏈,聲音越說越小,“萬一追不上你可怎麽辦啊。”
他這個理由也太可愛了一點,別惜何一整個都被軟化,如果不是公交上人太多,他真想現在親親他的小童。
“又不是非要考五道口,”他伸手揉傅皎童腦袋,最近頭發好像長了些,後腦勺的發絲都要垂到校服領子上了,“你去哪裏都是一樣的,我又不會嫌棄。”
“這哪兒是嫌棄不嫌棄的問題啊,這是異地戀的問題。”傅皎童說得很認真,他還給別惜何舉例子,“不是上海到北京才叫異地,就是從中關村到五道口也是異地!”
還沒輪到他正式高考呢,小腦袋瓜想得還挺多。
“好好好,那我更加努力給你講題,給傅同學争取多做幾次家教,好不好?”別惜何放輕了聲音,他知道傅皎童最受不了他這樣講話,分分鐘要撲他懷裏小豬哼哼。
“好嘛……”傅皎童在書包的掩飾下偷偷牽別惜何的手,手指往別惜何指縫裏鑽,“你牽我呀……”
他低着頭嘟囔,露個發旋給別惜何。反正這是他的學長,想怎麽牽手都是他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