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月考結束以後理論上應該有兩天假期,可是這一屆學生倒黴,剛好碰上了周六日。
光放周六日也沒什麽不好,起碼傅皎童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因為別惜何答應了他這周末跟他一起去市裏新開的那家游戲廳玩。
放學回家第一件事依然是跟藍女士報備周末要出去快活的事情,從人物、時間、地點三方面介紹了他即将開始的美好周末,着重渲染了別惜何人有多好多體貼,唬得傅媽媽一愣一愣的。
“照你這麽說,這小夥子還挺不錯啊。”她把鍋裏的花甲通通翻了個面,蓋上鍋蓋又接着說,“不過你也別老是去找人家玩,高三的重點還是在學習,耽誤人家時間不太好。”
他起初一聽還不太樂意,想馬上拿別惜何那個分分鐘讓五道口知名院校的成績和排名給他媽看,可後來一想又覺得确實是這樣,再厲害的人也難禁得住玩樂誘惑,萬一真的因為他幹擾了別惜何的前程,他怕是撞牆都沒法兒原諒自己。
傅皎童悶悶不樂地吃了一頓他最愛的爆炒花甲,又悶悶不樂地回房間寫作業,最後悶悶不樂地洗漱睡覺。躺上床之前他摸了一下手機,陶耿在他們的班群裏分享了一個鏈接,大概意思就是高考失利的原因裏“情緒波動”占很大一部分,有好事的人就把這個觀點曲解成“戀愛誤國”,還煞有其事地加上一句“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看完陶耿的分享,傅皎童更悶悶不樂了。那我周末的游戲廳還去不去啊?愁人。
中國人的破習慣裏有個“來都來了”,現在放傅皎童身上那就是“約都約了”,既然是自己主動約的,他總不好意思放別惜何鴿子吧?
周六的早晨,傅皎童沒來得及在全身鏡前搔首弄姿,別惜何的短信就溜進了手機裏:游戲廳門口見。他躺在床上,一時間不知道該開心還是該難過。
嗨呀真是煩死了!他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來,抓起床頭早就選好的衣服往頭上套,一陣風卷殘雲式刷牙洗臉吃早餐以後,他邁出了第一步。為了挽回尊嚴,他今天特意穿了雙aj出門,希望別惜何可以理解,他上次真的不是有心要說,也不是有心要臉紅的。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都怪你太撩。
跳下公交車,傅皎童一眼就看到站在游戲廳門口的別惜何了。啧,自己這什麽眼光啊,別惜何這個人,還真是怎麽看怎麽好看,往哪兒随便一站都跟個模特似的,絕了。他今天穿得也很随意,幾乎就是上一次出來玩的傅皎童的翻版,白T恤黑短褲,一雙普普通通的vans,傅皎童嘴上說着還行、不錯、過得去,心裏早就忍不住誇了千百遍了。
他倆并肩進了游戲廳,裏頭設備還算齊全,傅皎童繞了一圈才看到他心愛的射擊游戲,一屁股坐椅子上就不願意動了。這兒的游戲大部分都配了游戲主播常見的那種椅子,就算傅皎童并不熱衷于玩網游他都快要愛上這把椅子了。別惜何也坐下來陪他射了兩把,他有些輕度近視,瞄準的時候不太輕松,尤其是一些移動物體的位置不好捕捉,玩了沒一會兒就擺擺手想換別的游戲了。
“雙眼模糊,告辭!”
傅皎童放下道具槍笑話他:“這麽快就不行啦?學長不太行哦。”
“沒辦法,學業繁重,近視在所難免。”別惜何換成了他的摯愛投籃機,一個接一個球壓根不帶喘氣。
十來分鐘過去了,別惜何才發現剛剛傅皎童沒接話,他回頭去看他,傅皎童整個人蜷在椅子上玩手機,本來游戲廳裏風光就比較暗,他又縮成一團藏在椅背後面,幾重陰影疊下來更顯得他臉小且瘦,又出現那種乖巧可憐的錯覺了。
如果湊近了看,傅皎童的睫毛應該是很長的,他睫毛不算濃密,但勝在足夠長,眨眼時投下來根根分明的陰影也足夠叫人心動。別惜何一直在想象,他這樣的人,接吻的時候會不會羞得立刻閉眼,睫毛會不會緊張得顫個不停。
那如果是親吻他的眼睛呢?別惜何投出了手裏的籃球,他不能再想下去了,馬上就要剎不住車了。
蜷在椅子上的傅皎童心理活動不比別惜何豐富,但也并不單薄。他想得還挺多的,重點反思了自己是不是真的太打擾別惜何複習了。現在十月中旬,眨眨眼十二月就要來了,市裏所有中學有個大型聯考,這是升上高三以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聯考,重要程度跟普通校考不可同日而語。看看別惜何,還被自己以“月考結束放松一下”為名拉來游戲廳,會不會他心裏也有負擔,是因為不好意思拒絕才總是答應自己的邀約啊?
傅皎童不敢問,他糾結得要死。
他自己想了好多,總是他自己主動去找別惜何,別惜何幾乎沒有主動找他的時候,按照這個思路一直想下去,傅皎童愈發覺得別惜何是因為不太會拒絕人才一直赴約的。
亂七八糟想了一大堆,直到結束了今天的玩樂回到家,傅皎童都還有點悶悶不樂。別惜何沒發現他的不高興,還跟他說“下周見”。
好吧,其實不發現也是好事,萬一別惜何問他為什麽不高興,那就要公開處刑了。
矯情死了,傅皎童特別嫌棄今天的自己,幹脆把頭埋進枕頭裏,拿被子完整包裹住自己的身體,開始約會周公。
新的一周開始,別惜何團委的工作開始忙起來了,他要收集班上最後的還沒入團的人員名單,指導他們填寫申請書,争取畢業以後全體都是團員。為着“全體團員”的目标,別惜何跑了七八次團委辦公室,每次都有人申請書出錯的,他真的快要被這幫兔崽子逼瘋了。為什麽有人可以照着抄都出錯啊!別惜何真的想表演一個當場昏迷。
下課鈴一響,傅皎童又跟裝了小馬達似的跑出課室,一陣小旋風刮過小賣部,留下十塊八毛,帶走兩瓶芬達汽水。
他思來想去好多天,還是沒忍住想要去找別惜何,太難受了吧,有喜歡的人卻不能跟他說話,傅皎童想想都要委屈得癟嘴,立馬就上高三7班去了。
放學時間聊聊天,權當放松了。
“放松放松,目的是放松。”傅皎童一邊上樓梯一邊碎碎念,拐彎的時候差點撞到人。擡頭一看,太巧了,居然是上次見到的那個別惜何班上的女同學,他沖她笑,乖巧地喊“學姐好!”
大概女孩子真的很吃這一套,學姐看他這麽乖的樣子,嘴巴又甜,差點被撞到都不想計較了,開開心心吃飯去了。
他溜進高三7班,今天班上人特別少,別惜何沒在座位上,傅皎童光明正大地坐了他的位置。書桌上的課本擺得整整齊齊,桌上放了一張沒寫完的卷子,上面的字跡漂亮又工整,就是草稿紙上面的胡寫亂畫有些不堪入目。
不是很黃的那種不堪入目,一看就是上課摸魚瞎寫的東西,還有一點塗鴉在上面,畫得一般,但是能認出來是眼睛。這眼睛畫得也怪,眼皮上面很刻意地畫了兩道杠,像是在強調這個人的雙眼皮非常深,而且睫毛超級長。
出于對別惜何個人隐私的尊重,他沒把草稿本抽出來看,也沒動桌上的東西,從抽屜裏抽了張面巾紙出來墊在課桌上的空位,擺上汽水就沒再動了。
傅皎童擡頭看看課室裏的挂鐘,五點十分,別惜何可能上廁所去了,他再等等。
五點二十四分,別惜何還沒有來,他沒忍住開了自己的那瓶汽水,橘子味的,太甜了,他不大喜歡。
五點三十八分,傅皎童把手上的一瓶飲料喝得見了底,班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最後離開的那個小個子女孩提醒他走之前要記得關燈。
五點五十分整,他扔掉汽水瓶,自己坐車回家了。
可能別惜何,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真的非常非常忙吧,傅皎童想,除了自己,他應該也被很多人需要。
結束了團委的工作,別惜何感覺自己身心都要被搞殘了,拖着疲憊的身軀翻滾回到家,程青陽的第三個電話打進了他手機裏,
“小別哥,你怎麽才接我電話?”程青陽的語氣裏滿是表面責怪蓋不住的興奮。
“有事快說,沒事找我扯皮我就挂電話了,累死了。”別惜何握着手機躺在床上,他真的累得膝蓋都疼,今晚搞定了最後一批入團的事項,他站了幾個小時不說,雙手還一直不停地被別的科室過來的老師奴役,抄寫資料抄得他恨不得斷手。
“小噴菇今天來找你了你知不知道?小喬告訴我的。”小喬就是傅皎童在拐彎差點撞到的那個女孩子,綽號小喬倒不是因為她長得多傾國傾城,而是因為她小喬玩得好。
“嗯?”別惜何先是回想了一圈最近傅皎童有沒有跟他說過要上他班裏輔導學習,想了半天都覺得沒這回事,只好如實交代:“不知道。”
“嗨,小喬說人家等了你快一小時,還在你桌上放了汽水,你沒看見?”
走的時候太匆忙,他又累得兩眼昏花的,哪兒還記得留意桌子上有什麽異樣啊。
“行了,謝謝你啊,專程給我打電話說這事。”
別惜何真情實感說的謝謝,程青陽卻在電流的渲染下以為他生氣了,連忙解釋道:“我這不是看你對你那扶貧對象挺關心的嘛,好嘞沒啥事我滾了,別哥晚安!”
傻`逼,別惜何挂了電話,看着滅掉的18:45罵了一聲。
唉,這傻孩子,怎麽一聲不響地就跑自己班上來幹坐着等啊,也不嫌無聊。他又拿起手機解鎖,點進置頂的小窗口看,翻來覆去那些內容,沒什麽營養,也沒有更新朋友圈。
要退出的時候別惜何突然發現,他的手指停留在輸入框的時候,對方也變成了“正在輸入中”。等了估計有五分鐘了,傅皎童還沒輸入出個所以然。別惜何等得都要睡着了,自己主動給他發了一條過去。
19:00,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