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汽水

第5章

周日一大早，傅媽媽就被兒子翻箱倒櫃的聲音吵醒了。傅皎童翻出來一件特別型男的夾克搭配牛仔褲，在鏡子前照了好一陣子，怎麽看怎麽帥啊！

還沒臭美完，他媽突然開門進來，兜頭塞了件白T恤，吼他：“大清早的幹嘛呢，小夥子随便穿穿不就行了嗎？還搗鼓半拉小時，知道的你去圖書館學習，不知道的以為你跟哪個姑娘約會呢！”

可給她氣壞了，難得周日不用上班可以多睡一會兒，還給個臭小子吵醒了，擱鏡子前面可勁兒臭美，什麽人啊這是！

“大夏天的穿什麽夾克，不嫌熱得慌。”

傅皎童當着他媽的面脫了夾克套上T恤，忍不住回嘴：“小老太太大早上的中氣還挺足。”

傅媽媽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一巴掌不夠又拍一巴掌，揍得傅皎童嗷嗷叫，表示承認錯誤為止。

換好衣服，背上他的明黃色小書包，對着防盜門扒拉扒拉頭發，好了，走在路上他就是這條街最靓的仔！

坐兩站公交車到別惜何小區門口，路過早餐店的時候還順手買了最樸素的豆漿油條，想了想萬一學長牙口不好喜歡吃軟的，于是又多買了一份豆包。

拎着早餐撥通了昨晚才交換的別學長的電話，那頭嘟嘟了兩聲就給挂了。

怎麽回事？傅皎童看着手機上的通話記錄，最上方那個“已挂斷”讓他有點不知所措。

他不死心，又給別惜何撥了過去，這次倒是沒挂斷，別惜何的聲音從背後傳過來了：“在你後面呢，電話費不要錢啊？”

“我以為你放我鴿子。”傅皎童上前兩步把早餐遞過去，聽語氣還有點委屈。別惜何又上手揉他頭，頗有安撫的意味。

“答應了就不可能放飛機好吧？”他接過袋子打開看，“謝謝啊，我就愛吃豆包。”

這話不假，但是別惜何出門前已經吃了三個紅豆餡的了，還喝了現磨的豆漿，現在有點想上廁所了。

傅皎童聽他說喜歡吃，心情又好起來了，他一定是約會奇才吧，這都能猜到！呸什麽玩意，是學習，學習奇才。

圖書館在市中心的位置，旁邊挨着有大型商場，學習完了說不定還能去玩會兒，傅皎童想得挺美，公交上都沒怎麽和別惜何說話，光顧着幻想幾個小時後的美好未來了。

“圖書館站到了，要下車的乘客……”

麻辣燙和游戲機在腦袋裏竄來竄去，忽然覺得手上一熱，傅皎童被別惜何拉着下車了。

“想什麽呢這麽着迷，路都不看了。”他取了副耳機戴上，下了車就把手松開了，擺弄着手機上的播放器。

傅皎童不好意思說自己想玩樂的事情想得那麽入迷，幹脆胡謅一通：“想你呗，你那麽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戴了耳機沒聽到的緣故，別惜何沒有回話，自顧自往前走着。傅皎童也沒了尴尬，拉着書包帶子跟在後頭，小腦袋四處張望，觀察附近有沒有比較顯眼好找一點的麻辣燙店。

別惜何擡手調整了一下耳機，裏面一點聲音都沒有，悄悄戳了一下播放按鈕才有音樂流出來。他抿了下嘴唇，感覺有點幹，想喝點什麽潤一下。

“你在這兒等等我，我買個飲料。”丢下這麽一句話，別惜何扭頭就進了旁邊的星巴克，大步流星，一點猶豫都沒有。

“您好先生，請問要點什麽？”點單的好像是來兼職的大學生，短發齊耳，杏眼朱唇，看着格外清秀，聲音也特別溫柔動聽。

她看到眼前站着的男生擡頭看了好一會兒新品推薦，右手一直在玩耳機線，白色的軟線在他的手指間繞來繞去，反倒襯得他本來的膚色暗啞了。她沒有催促，耐心地等着客人點單，低頭整理杯具的時候耳邊的碎發落下來了，她伸手把它們順到耳後，順服帖了才放下來。

“要一杯星冰樂吧。”別惜何有點走神。他當然聽到了傅皎童的話，這不是第一次被學弟評價“好看”，但是說那麽多遍，難免讓人多想一些。

他掌心開始出汗了，從聽到傅皎童說話開始。心跳也不是那麽平穩，慢倒是沒有慢下來，就是有時候會突然快一些。也夠人煩惱一陣子的。

等待做飲料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門外的傅皎童，他雙手拉着書包帶子，耷拉着腦袋站在店門前，好像是外面陽光太大了，他不大想睜開眼睛，站在陰涼處也眯着眼看地面。

這個樣子可真乖啊，跟一開始認識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你好，麻煩多做一杯冰搖桃桃綠茶，跟剛剛那杯一起現喝。”別惜何翻了下櫃臺上的介紹單子，追加了一杯飲品。小孩子……應該喜歡這個的吧，他記得上次帶自己家的堂弟堂妹出來玩，他們就都要喝這個。

九月中的溫度還不肯降下來，傅皎童快被太陽曬瞎了，實在是後悔出門沒帶傘，這下做不成這條街上最靓的仔了。他在星巴克門前熱得蔫蔫的，又不想進去等，他不點東西坐人家的座位怪不好意思的。

玻璃門被人推開了，別惜何拎着兩杯飲料出來，把其中一杯遞給了自己。

“給我的啊？”傅皎童有點懵，還有一點受寵若驚。

別惜何看得好笑，喝了口飲料往前走，故意逗他說：“不是給你的，你幫我拿一下，等會兒見到漂亮女孩送給人家。”

傅皎童答應一聲，又乖乖跟在自己身後，手上還真的一直拿着那杯東西沒喝。別惜何以為他會一直這麽拿着，快到圖書館門口的時候想給他說你可以自己喝，沒想到剛要說話，傅皎童就碰了碰自己手臂，說：“學長我忍不住了，冰化開流了我一手的水，這樣不好送給漂亮女孩，還是我替她喝了吧。”

說完他還鄭重其事地點點頭，猛吸了一口飲料，發出了一聲喟嘆——

“啊，桃桃綠茶太好喝了吧！”

太好玩了，別惜何笑了一聲，這笑挂在嘴邊直到進了圖書館都沒摘下來。

學習真的是很枯燥乏味的一個過程，傅皎童承認，別惜何也承認，尤其是兩個人在自習室裏一邊講題一邊旁聽了一對小情侶自以為小聲的聊天以後。

媽的，都是些什麽人啊！傅皎童現在就想發個朋友圈，編輯文字：該死的情侶狗［火把］［火把］。

“累不累？”

別惜何适時提出中斷一下教學，給傅皎童捏了捏肩膀。傅皎童被他捏得渾身過電，還有點癢癢，但他不敢開口，只好憋着笑，眼神在別惜何領口處游移。

學長皮膚比自己黑一點，但在男生裏面依然算白，傅皎童悄悄擡手看看自己的手臂，哎，曬不黑也是個煩惱。

可能是遺傳了媽媽曬不黑吃不胖的體質，加上他自己本身腸胃不是特別好，傅皎童大夏天的出去撒野，跟朋友一起胡吃海塞都胖不起來，也沒怎麽黑。為此還老是被傅媽媽念叨，每回見了她的老姐妹們都要拿她兒子打趣，問她是不是餓着童童了。

“別哥，我有點想吃東西。”他無意識撅了一下嘴，剛好就被別惜何看到了，心髒又有點瞎跳的跡象。

別惜何向來不介意別人怎麽叫他，最好統統叫大佬，但這個提議被程青陽第一個否決了。傅皎童一會兒叫他學長，一會兒又叫別哥，他認真思考了好一會兒，覺得傅皎童應該是想營造一種若即若離的感覺吧！

“行啊，吃什麽？”

“麻辣燙！”傅皎童那叫一個激動啊，甚至上手拍了一下大腿。動作太大了，那對恩恩愛愛卿卿我我的小情侶都看過來了，媽呀，太尴尬了。

“嗯……就麻辣燙吧，剛剛星巴克背後有一家，我和青陽來過，還不錯，帶你去試一下。”

麻辣燙的魔力，真叫人欲罷不能。

踏進店門的時候傅皎童特意看了下時間，耶，已經快十一點半了，可以打電話回去告訴媽媽不回家吃飯了。他一邊琢磨怎麽跟他媽說，一邊挑等下要吃的菜式。

花甲來幾顆，牛筋丸不能少，金針菇來幾串，鱿魚絲也要……結賬的時候，收款小妹用一種奇妙的眼神看着他和別惜何。

怎麽啦！沒見過帥哥吃80塊錢麻辣燙嗎！

點湯底的時候，為了貫徹孔融讓梨的精神，傅皎童把大權交給了別惜何，自己跑去找座位去了。等人端着兩個大海碗過來，他伸長脖子瞄裏頭的湯，一層紅油飄在上面，湯底也見紅了。

傅皎童當即落下了兩行清淚，吃了沒幾口就開始狂飙生理淚水了。

別惜何吃得正開心呢，手機擺在旁邊看程青陽跟自己侃大山，屏幕那頭自從知道他今天和小學弟一起外出以後就按捺不住八卦的心，沒完沒了地騷擾別惜何求直播。

坐在對面的人忽然猛吸了一下鼻子，他擡頭一看，傅皎童眼眶都紅了。這可怎麽辦啊！吃個麻辣燙怎麽還吃哭了！別惜何雙手比大腦快，先抽了兩張餐巾紙給傅皎童擦眼淚，随後反應過來，丫的這是吃不了辣吧？

完了，湯底要的特辣。

“對不起啊小童，我看你那麽潇灑，以為你特能吃辣……”難得別惜何在他面前露出了羞愧的神情，傅皎童摸摸被他擦得泛紅的眼角，有點想笑了。

“沒事兒，我能吃，就是辣椒太沖了嘛。”他看到傅皎童可憐兮兮的樣子，還是放下了筷子，跑到冰櫃那邊買了兩瓶豆奶，插上吸管放桌子上，往傅皎童跟前推。

別惜何覺得這是自己考慮得不夠周全，應該做的，買完豆奶心裏頭的那一點愧疚就消散得差不多了。傅皎童不一樣，他又一次受寵若驚了，甚至還有一點心動。

幹嘛啊傅皎童，別人給你買個豆奶就心動了，太兒戲了吧。他吸了一口豆奶，被辣得發麻的口腔得到了暫時性的撫慰，吸管被他咬得時癟時方，心裏也七上八下的。

可是別惜何一聲不吭跑去給自己買豆奶的樣子好帥啊，還買了兩瓶，兩瓶都擺到了自己面前诶！傅皎童掙紮得很，一方面覺得因為兩瓶豆奶就喜歡上學長太随便，一方面又嫌自己矯情。

後面兩個人都沒怎麽交流，別惜何還挺關心他，時不時就要問一句“還辣不辣”。

吃完東西就要回家了，這會兒正是下午一點多，熱得人簡直要原地蒸發。別惜何有意放慢了腳步，傅皎童卻還是跟在他背後走，有一下沒一下地踩着他的影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公交車很快就來了，上車的時候別惜何攬了一下傅皎童的肩膀讓他先上，手臂有意識地在他旁邊形成了一個包圍圈，怕他被着急上車的人擠到。

他忘記帶公交卡了，掏出兩枚硬幣扔到箱子裏，沉寂了一天的鐵皮箱子叮咚作響。

別惜何跟在後面上車了，“滴——學生卡”不比投幣叮咚聲好聽，傅皎童找了後排的兩人座坐下了，看着別惜何大步朝他走來。他脖子上還挂着耳機，頭發在等車的時候被風吹得稍顯淩亂，嘴角帶着笑。少年人意氣風發的模樣熠熠生光，他正注視着自己。

傅皎童覺得不太好，他要控制不住自己失序的心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