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任意突然這麽問,姜智豪怔了下。
任意微微歪着頭, 表情意味深長。
姜智豪愣過之後笑了下, “我沒別的意思, 就是想稍微幫你下忙, 但是怕你不高興所以沒告訴你。買任真的股票, 是因為我覺得買下來是對你的一種念想……”
他向她的眼神小心翼翼的,似乎是怕她生氣。
任意聳聳肩膀,越過他走向客廳,“下次不告訴我試試。”
姜智豪表情一松, 笑着跟上去,手指勾上她的, “不告訴你會怎麽樣?”
“就帶着兒子離家出走……”
任意話沒說完,姜智豪表情都變了,“不許這樣說。”
任意一怔,姜智豪飛快緩了表情,柔聲說道:”我們一家三口要好好地在一起, 誰也不離開誰。”
他說得言辭懇切, 表情鄭重, 任意眨巴眨巴眼睛, 慢慢點了下頭。
吃過飯,任意自己去了派出所。
民警見到她的時候都愣了,“怎麽又來見袁丹果?最近見她的人可真多。”
任意了然,輕哼一聲:“她最近是挺受歡迎的。”
跟民警商量好久,民警終于同意她見袁丹果。
當袁丹果坐到任意對面以後, 任意手指輕叩桌面,表情漠然,“袁丹果女士,我來,只有簡單幾句話。一,希望你消消停停地接受這個結果。二是不要有其他小動作。否則的話,我會追加任真和你一起擔責。當年在醫院裏認出我的人不光有你,我記得清清楚楚的,還有任真。你如果希望任真和你一樣身陷囹圄的話,你只管試試。”
袁丹果氣結,“你是來威脅我的。”
任意無所畏懼,坦然承認:“是的。”
袁丹果冷笑,“你不要以為我就是輸了。你以為我如果上訴,會沒有成功的機會?我所犯下的錯誤,至多是将你一個大活人說成是死人。屬于欺騙,但絕沒有什麽偷骨灰的罪名。我可以把所有的錯誤歸咎為醫院的失誤。”
“是嗎?”任意露出嘲諷的笑容,“要知道我不是單槍匹馬在作戰,我的父親,我的丈夫,他們都是我的後盾。你如果有膽量,你只管來試。”
有姜智豪這個深愛自己的男人做後盾,任意發現自己無論做什麽都充滿了能量。
萬一她不行,自有幫她擺平的人。
袁丹果咬唇,表情恨恨地瞪着任意。
她不能否認,任意說得沒錯。她現在不是孤女的身份,她有強大的支持者。他們加起來對付她和任真,綽綽有餘。
更何況,她的确理虧。
兩人眼神對峙了十幾秒鐘,袁丹果先垂下了頭,聲音很弱地說道:“我已經接受了現在的命運,但是,任真畢竟是你的妹妹,你能不能,好好待她?”
硬的不行,她開始放低姿态來求任意。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我忘了跟你說,你那寶貝女兒為了買奢侈品滿足她那可憐的虛榮心,早把我爸轉讓給她的股份給賣掉了。所以你不要指望依靠股票得到公司,那簡直是癡心妄想。”
袁丹果驀然擡頭,“你說什麽?”
任意重複一遍,“所以說你愛女兒的方式是錯誤的,慣子如同殺子。說起來,我感謝你沒有把我當親生女兒養,否則我還不知道被你養廢成什麽樣子。”
袁丹果肩膀軟綿綿地塌下,所有嚣張的氣焰全部消失不見。
她一直期許的一直盼望的,在聽到任意如是說之後,忽然像洩了氣的氣球,頹了。
任意接着說道:“你如果再作妖,我會将任真吸毒的事情廣而告之,現在輿論有多可怕你是知道的。只要她進過派出所,只要她吸毒的事情是真實存在的,沒有人會關心她為何吸毒,是不是吸了只有一次。她身上會永永久久地戴上吸毒的标簽,正經男人是不會要她的。你給她再多的錢也無用,只會更加害慘了她。”
袁丹果眼睛無神:“任意,你倒底要怎麽樣?我哪怕活該千刀萬剮,可任真呢?你就不能大發善心,放她一條生路?”
任意說的句句屬實。
她如果要對付任真,那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不管是告任真,還是給任真身上烙下吸毒的标簽,任何一種,都會毀了任真的一輩子。
任意默然。
袁丹果盯着眼前這張陌生如斯的臉,忽然直起身,緩緩地緩緩地跪下了。
任意盯着她跪下的樣子,依然沉默。
“三年多沒見,你變了,變得比以前鋒利,變得比以前強大。”袁丹果低垂着頭,“我一生當中做得最錯的事情便是騙大家你死了。我錯得太離譜,造成了現在的結局。”
任意不為所動。
袁丹果繼續說道:“可任真不是,她只是個被嬌慣了太久的孩子。我錯了,向你賠罪。唯一的要求,就是善待任真,給她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我會告訴她,讓她聽你的話。一輩子拿你當姐姐。”
說到最後,袁丹果聲音哽咽。
任意不忍看她,起身往外走。
走到門外,她忍不住瞪大眼睛,拼命仰頭,将眼中的淚意逼了回去。
心情灰暗的任意打車去了婆婆家。
剛走到樓下就看到睿睿騎着平衡車在樓下跑來跑去,公公和婆婆坐在長椅上含笑看着。
睿睿從遠處騎過來,經過爺爺奶奶身邊時,他高聲喊着,“爺爺,奶奶,我棒不棒?”
周翡芸笑眯眯地翹起大拇指:“真棒。”
“爺爺,給我鼓掌!”睿睿不滿意爺爺光在那裏笑,雙腳撐地喊道。
爺爺樂呵呵地給睿睿鼓掌。
這下睿睿滿意了,騎着平衡車蹿了出去。
任意笑着攔在了兒子的前方,睿睿驚呼一聲剎住車子,他雙手一松一甩,蹦蹦跳跳奔向任意:“媽媽!”
任意蹲下,愛憐地抱住自己的兒子。
小男孩身體軟軟的,抱在懷裏,一下掃去了她心中灰暗的部分。
安靜抱了會兒,任意親了親兒子的小臉蛋,擡手摸摸他的小腦袋,問:“跟爺爺奶奶玩得開心嗎?”
“開心啊!”
“有沒有惹爺爺和奶奶生氣?”
“我是最乖的寶寶,那是不可能的。”睿睿傲嬌地回答。
任意笑着看向兒子:“睿睿現在幸福嗎?”
睿睿回答得理所當然:“當然幸福。”
任意再次抱住他:“那就好。”
所幸經歷過那麽多的辛苦與彎路,她和睿睿還是在上天的指引下找到了家,找到了愛。
袁丹果再一次申請見任真,并承諾見過這一次之後短期內不會再見家屬。
任真來的時候,帶來了轉讓股份的合同書,她表情期待地看向母親,“媽,趙叔叔說,只要你在這上面簽了字,接下來的事情他會看着辦。”
袁丹果接過來,淡淡掃了眼,放到了一旁。
“媽,你怎麽了?趙叔叔說一定要把你的股份轉讓到我的名下才方便行事。落在你名下是不可以的。”任真有些焦急。
“傻孩子,不用那麽麻煩了。”袁丹果神色頹廢,她輕輕握住任真的手,“任真,任意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任意了,她現在不光是你爸的親生女兒也是姜智豪的妻子。我和你,不是她的對手。”
“媽,你這是什麽意思?”
“任真,你乖乖的聽任意的話,”袁丹果眼中流出了眼淚,“你現在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了。”
“媽,你不是在說瘋話吧?任意那麽恨我,她會管我?你不是說你和爸爸要離婚?到時候爸爸肯定也不會認我。連爸爸都不認我,任意會認?”
任真覺得母親蹲了幾天監獄,智商已經不夠用,這麽簡單的問題都想不明白。
“我沒傻也沒瘋,你必須聽媽的話。”袁丹果淚如雨下,一再地告誡任真,“必須聽任意的話。”
任真還是不理解地瞪着母親,不知道經過一天,她何以變化如此之快。
“你不聽她的話,沒有了爸爸,沒有了姐姐,沒有了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你靠什麽活呀?!”袁丹果表情無助地看着自己的女兒,像是看着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
從沒有一刻讓她如此傷心,她痛惜萬分的女兒,現在茫然無措地像個不懂事的孩子。
聽母親提到股份的事情,任真呆住,愣了半晌,哇地哭出了聲。
母女兩個抱頭痛哭。
睿睿和爺爺在蹲在花壇邊看花,任意和周翡芸坐在長椅上。
“媽,最近身體還好吧?”任意小心打量周翡芸,她呼吸的頻率聽起來還算好。
“可能最近喜事比較多,我感覺蠻好的。醫生都驚訝說我身體養護得不錯。跟我同時查出病況的一個老姐妹,前幾天已經走了。我記得當時醫生說她比我要輕微的。這麽算來,我是賺了。”周翡芸輕描淡寫地說道。
人都怕死,任意不相信周翡芸不怕,但她能以如此輕松的口吻跟自己談論,想必是心态不錯。
“媽,我覺得你這病主要是在一個心境。只要心境好,想得開,我覺得肯定沒問題,”她看向遠處的睿睿,“我可還指望你給你的孫媳婦送上大禮呢。”
周翡芸愣愣的:“想要啥大禮?”
“啥大禮我不管,反正是奶奶送的,孫媳婦肯定會高興接。”任意笑着說道。
周翡芸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遂配合着回答:“行,我力争活個千年萬年的。”
聊完了周翡芸的身體,周翡芸這才問起:“你家裏的事情處理得怎麽樣了?”
任意情緒瞬間就跌落下來:“我爸要離婚,任真本來想搶奪公司,現在也放棄了。以後怎麽樣,還是未知數。”
她和父親一直沒辦法親近,那種血緣裏的父女之情,她一直想努力找回來,卻有種無力的感覺。
“別想那麽多,時間是治愈一切的良藥。慢慢朝前走,什麽都會好的。”周翡芸開起了玩笑,“我當初不也威脅你,生不出孫子讓你走人麽?現在怎麽樣?你還了我一個又可愛又聰明的大孫子,也間接地救了我一命。”
周翡芸愛憐地看着遠處的大孫子,“我現在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看着睿睿,光看着他,我什麽也不做,心裏也特別開心。這孩子,聰明勁兒不輸小時候的智豪,長得又乖。真是上天賜給我們的最好的禮物。你放心,為了他,我也會注意身體。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血緣很奇怪的,睿睿頭一次見到他爸爸就特別喜歡,為了能喊他一聲爸爸,他摔疼了竟然能忍住完成比賽,醫生都覺得是奇跡。”
“那哪是奇跡,那是孩子對爸爸這個稱呼的渴望。”周翡芸輕輕摁了下自己的眼角,“我的孫子,就是這麽厲害。”
繞來繞去,全是誇睿睿的。
吃過晚飯,任意問睿睿:“回爸媽家睡,還是繼續留在爺爺奶奶家?”
她好久沒跟兒子一起睡了,有些想念。
小家夥眼睛骨碌碌轉了一會兒,“我要跟爺爺奶奶一起睡!”
他說的聲音很大,奶奶聽到了,眼角笑出了一堆魚尾紋。
任意詫異:“為什麽?”
睿睿眨巴眨巴眼睛,貼到媽媽耳邊輕聲說:“奶奶比媽媽更需要我!”
說完,他退後一步,笑嘻嘻地看着媽媽。
莫名的,任意眼睛有些濕潤。
她把小家夥摟進懷裏,毫不吝啬地誇贊:“我兒子最棒了。”
睿睿小聲道:“明天是星期天,你和爸爸來陪我睡午覺吧。我晚上是要陪爺爺和奶奶的。”
任意感動之餘又覺得可笑,這個調皮的小家夥,竟然把自己當成香菜了。
還分中午和晚上。
她故意逗他,“你錯了,你爸爸不愛跟你睡,他最愛跟媽媽睡。”
睿睿板起小臉,“真的?”
任意煞有介事地點頭:“當然是真的。”
睿睿扁起嘴巴,一副快哭了的表情,他瞪着媽媽看了會兒,忽然跑向奶奶身旁,他拽着奶奶的胳膊控訴:“奶奶,你管管你兒子,他竟然愛和我媽媽在一起睡覺。”
任意沒想到兒子會忽然這樣說,臊得滿臉通紅。
周翡芸哈哈大笑:“乖孫子,你媽媽沒說明白,你爸爸啊,最喜歡跟你睡,他最近老給我打電話,要回來跟你一起睡呢。”
任意忙跟着點頭,尴尬地說:“對的,奶奶說得對。”
睿睿頓了半晌,“那今晚讓爸爸和媽媽睡咱們家吧。”
周翡芸自然願意,她笑着點頭:“好,就聽我孫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