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身着橙色風衣的任真從門外飄了進來。
任真手中提着保溫桶,笑容滿面地走近姜智豪,将保溫桶放到他的辦公桌上,語氣嗔怪地說道:“智豪哥,你也真是的,要不是沈英博給我打電話,我都不知道你生病了。人生萬事,健康是最重要的。”
她往前一傾身子,直接搶下他手中的文件,接着把保溫桶往前一推,“我親手煲的粥,你嘗嘗。我知道你肯定沒正裏八經地吃早餐,吃飽再工作。”
姜智豪臉上并無感動之色,他修長的右手搭到保溫桶上,眼神看向任真,“我會喝的,你先回去吧,我還要工作。”
他的聲音刻意壓低了,不溫情,但也不至于太冷漠。
任真有些失望,雙手在身前交握,輕輕搓了搓,不情不願地說道,“那好吧,我先回去,回頭再來看你。”
她戀戀不舍地退出了他的辦公室。
她站在秘書臺跟前,一板一眼地叮囑姜智豪的秘書,“姜總感冒了,昨晚燒到三十八度九,你們是幹什麽吃的,領導生病不知道幫忙備藥和吃的?就知道成天坐在這裏描眉畫眼浪費時間?”
兩個秘書一高一矮,高個的姓曲,矮個的姓秦。兩人畢恭畢敬地站在那裏,期期艾艾地聆聽任真的教誨。
任真數落完,表情不悅地離開了。
确認任真離開後,兩個女秘書悄悄發開了牢騷。
“不就是姜總前女友的妹妹,用得着趾高氣揚成這樣?”
“這還看不出來?這是想上位的小姨子,三年了都沒上成,還在這兒賴乎着。”
“就是,太沒眼力見了。”
兩個女秘書嘀咕完,彼此相視一笑,心情舒暢多了。
任真提着包包,心情不爽地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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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門,她氣哼哼地随手一抛,手包在空中劃了條弧線,軟塌塌地落到沙發裏。
她氣乎乎地坐到沙發裏,嘴裏不斷重複着,“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袁丹果從裏屋走出來,表情緊張地問:“我的小祖宗,又是誰惹着你了?”
任真哀怨地看了母親一眼,“媽,已經三年了,我始終觍着臉去找他,可他到現在對我都是冷冰冰的。他親眼看着任意的骨灰下葬,為什麽偏偏對她舊情不忘?任意有什麽好?哪怕死了也不消停,非得擾亂我的愛情?”
越說越委屈,任真氣哼哼地哭了起來。
袁丹果忙坐到她旁邊,一邊拍着她的背一邊将她摟進懷裏。
“行了,不哭,男人都是那個德行,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任意死了,早晚他都會走出來,你別急,總會有醜媳婦熬成婆的那一天。他姜智豪總不能打一輩子的光棍吧?你爸和他關系一直不錯,只要他不打光棍,你信媽,他早晚會是你碗裏的菜。”
“真的?”任真破涕為笑。
袁丹果幫她拭淚,“行了,別小孩子心性,能穩住了才能成大氣候。”
任真抽了抽鼻子,眼睛望着前方,忽然小聲說道,“媽,你說,有朝一日她會不會恢複記憶?萬一哪天她找來……”
袁丹果厲聲打斷了她:“瞎說什麽呢,任意已經死了,哪還有什麽萬一?”
任真被母親狠戾的樣子吓壞了,心有餘悸地看向母親。
袁丹果看到女兒害怕的樣子,停了會兒,軟聲勸她,“有些事情,做過就不要後悔。後悔也沒有用,只有努力向前看,”她壓低聲音,“萬一她活着,萬一她恢複了記憶,萬一她找來,這與我們母女有何關系,我們什麽都不知道,我們一概不知情。歸根結底,一切都是命!”
任真瞪着濕漉漉的大眼睛,緩緩地點了下頭。
袁丹果的丈夫叫任生兵,兩人都是二婚,任真是她和前任的女兒,任意是任生兵跟前妻的女兒。兩個女兒之間沒有任何的血緣關系。
任意和任真長得都很漂亮,任意是大方得體,任真是嬌縱任性。重組家庭之後,任意和任真相處不來,時不時地争吵打架。不管什麽東西,任生兵都想一碗水端平,大女兒有的,也要給小女兒置辦上。可任真嬌縱成性,總要去搶任意的。任意又不是個軟柿子,屬于自己的硬不給任真,兩人大争小吵的幾乎就沒斷過。
任意大學畢業後不聲不響談了個男朋友,當繼母和任真得知後,差點眼紅死。任真有一次在門口撞見姜智豪開着豪車送任意回家,兩人在家門口卿卿我我,任真瘋一般地喜歡上了姜智豪。姜智豪長得又高又帥,言行舉止優雅得體,事業成功,貴氣無比,簡直就是女人眼裏最完美的男人。
任真在母親跟前哭啊鬧啊,得不到姜智豪讓她幾乎心智成魔,有一次,她竟然對母親說出“不如殺了任意吧,她死了,姜智豪就是我的了”。
袁丹果被女兒的言論給吓住了,她堵住女兒的嘴,讓她再也不要說出如此瘋狂的話,若是被任生兵聽到了,可能任家就再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了。畢竟任意是任生兵的親生骨肉,而任真不是。
可機會就那樣突如其來地降臨了。
任意獨自一人去A市旅行,很不幸,她在那邊出了車禍,電話打來,正逢任生兵在進行一場很重要的談判,情急之下他讓妻子和小女兒先趕去A市。
就是這樣的一個決定,讓他錯失了救女兒回家的機會。
任真母女倆趕到A市,在屍體與病人之間,她們依據任意的衣服很快找到了任意。任意當時面部被撞,臉上血肉模糊,已看不出本來面目。任真看到後吓得捂住了嘴巴,她輕輕叫了聲“姐”。
病床上剛醒的任意痛苦難耐地問:“你是誰?我又是誰?”
這一句話,聽愣了任真母女兩人。
兩人在稍一猶豫之後,悄然退出了病房。
在走廊的盡頭,袁丹果拉着任真的手,低聲道:“她失憶了。”
任真點頭:“她破相了。”
母女兩人對視,幾乎異口同聲:“這是個好機會。”
母女倆心照不宣,都想到了一處。
任真還是年輕,她緊張不安地問母親:“怎麽辦?”
袁丹果拍了拍她的手,“別怕,有我。”
她很快去找了相關人士,悄悄打聽到,死者當中有一名是孤兒的身份,名字叫汪郁。
袁丹果忍着恐懼與不安,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憑借着汪郁的身份證,對比之下找到了汪郁的屍體。汪郁已死,但面部還算完整。
母女倆直接将之推到了火葬場,将之火化。然後拿着骨灰盒返回C市。
任生兵看到骨灰盒當場暈了過去,袁丹果早有一套準備好的說辭,說是任意面目全非,去時,肢體已經殘缺,實在不忍任生兵受到這種嚴重的打擊,直接在當地火化,抱着骨灰盒回來了,讓任生兵節哀。
全心全意相信妻子的任生兵,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會以歹毒的心腸來面對自己的女兒。
他全然信了,在痛苦不堪中将女兒的骨灰下葬。
同樣崩潰的還有姜智豪。
在任意骨灰下葬的那天,他幾近昏厥,幾次上前阻撓下葬,大有不信任意已死的樣子。
可所有人都告訴他,任意死了。
他在任意的墓碑前枯坐了三天三夜,大病一場後才恢複了正常。
此後任真便有意無意地接近他,因為她是任意的妹妹,姜智豪便默許了她的靠近。其他人不能随意進出的辦公室,對她則是完全敞開的。
她是任意的妹妹,他覺得自己應該善待她。
可三年過去,任真始終沒有找到打開姜智豪心扉的辦法。
母女倆正抱在一起傷心難過,任生兵從外面開門進來了。
袁丹果趕緊推開女兒,笑容滿面地迎過去,一邊體貼地接過他的包,一邊問,“午飯吃了沒?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我吃過了。”任生兵脫下西裝遞到她手裏,眼角餘光瞥到悶悶不樂的任真,忙問,“任真怎麽不高興?誰惹你生氣了,告訴爸,爸找他算賬。”
任真撅着嘴巴,“還不是姜智豪,我巴巴地去關心他,可他老是冷臉對我。”
提到姜智豪就讓任生兵想起了自己心愛的女兒,他表情默了默,轉身去了卧室。
袁丹果瞪了眼女兒,壓低聲音說道,“小心你那張嘴。”
她拿着西服跟到卧室,邊用衣架挂衣服邊裝作無意地問道,“老公,任意走了那麽久,也到了該放下的時候,咱們是不是把任意的房間重新整理下?”她悄悄瞥了眼老公的表情,“相信任意在天上也不願意看到你這樣,你說呢?”
任意離世後,任生兵不許任何人動用任意的房間,房間內的東西一直維持她生前的樣子,包括被褥、枕頭,以及衣櫃裏的衣服等等,全部沒變。
他還叮囑袁丹果隔三岔五去打掃衛生,讓那間卧室一直保持原樣,像是任意在外居住,一直沒回來。
任生兵沉默很久,“還是維持原樣吧。”
袁丹果答應得特別痛快,“好,都聽你的。”
步出卧室,袁丹果笑意盈盈的臉立馬耷拉下來,臉上閃過不耐煩的表情,狠狠瞥了眼身後那道門。
傍晚,姜智豪開車經過一家超市門口,正好趕上下班高峰堵車,他右手搭到方向盤上,表情不耐地看向前方。
前面車子一輛挨着一輛,一眼望不到頭。
他眼神轉向超市方向。
超市門口停着一輛大貨車,貨車上載滿了一箱箱的飲料。司機是個大光頭,正緊着眉頭跟一個經理模樣的人在争論什麽。
不多會兒,超市門口走出來一個瘦弱的身影。
此人正是汪郁。
她穿着灰色襯衣黑色長褲,樣子幹淨利落,她挽了挽袖子,笑着跟面前的兩人聊了幾句,然後自己走向了車子末尾,抱起一箱飲料就往裏走。
司機臉上露出無奈的表情,也開始搬貨。
經理模樣的人在旁邊站了會兒,也上手開始搬。
汪郁很瘦,每次搬起飲料時都很吃力,但搬起之後,她步伐很快,似乎很有幹勁。
她身上的襯衣長度不是很長,她彎腰幅度大了,偶爾會露出一截白晃晃的肌膚,肌膚纖細白潤,晃進姜智豪的眼睛裏,怎麽也揮之不去。
車子堵了近一個小時,汪郁卸貨卸了近一個小時。
姜智豪眼神一直鎖定在她身上,看着她從最開始的幹勁十足到最後幾近脫力。
她搬最後一箱飲料的時候,連搬三次,好容易才搬了起來,可見身上力氣幾乎耗盡,她快累癱了。
姜智豪看得心裏一揪一揪的,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揪扯着他的內心,他感覺胸口悶悶的,壓抑、難受,甚至有一絲莫名其妙的悲傷湧上心頭。
汪郁搬貨的時候,總感覺背後有一雙眼睛在盯着自己看,可她回頭的時候,只看到不遠處的路口堵着一溜兩行的車子。至于是哪輛車子投射出來的目光就不得而知了。
她擦幹臉上的汗,拖着快要虛脫的身體去接兒子。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愛畫畫的小老虎”好開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