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千穗秘密
掌珍樓,梁唐國都最門庭若市的珠飾舖子。出售之珠飾釵品是梁唐女子最趨之若鹜的配飾。若能擁有一套,不光是價值連城,更是身份象徵。
同時有售男子愛玩的玉器珍品,算盤、棋子、扇骨、畫軸也能以美玉所造,質樸而美好。于愛玩樂、愛詩文或愛算帳的男子而言,甚是美妙。
掌珍樓之趣,妙不可言。
世人皆知掌珍樓銀兩無數,寶庫藏有多少稀世之寶,防守重重,卻無人知曉掌珍樓寶庫,其實是一座防衛森嚴的牢獄。
麻蒼梨花被帶進裏面後,經過重重防衛,走過堆積如山、金光閃閃的珍寶,終抵達天下間最華貴的牢房。
“千穗,膳食可合意?”詢問,平易近人。
千穗的門沒被鎖上,與珍寶同住。他們也不怕她能逃出這兒,或挾帶私逃。憑她一人,或說沒有外面的人,從裏面是打不開門。
“司馬小姐用這種下三濫的技量,困得了我多久?”嚣張跋扈,與數日前對麻蒼梨花唯唯諾諾的女子,判若兩人。
麻蒼梨花不愠不怒,聲音淺淺,反諷:“如今看來,紫苑倒有幾分內親王氣勢。”
千穗臉色一沉,毫不客氣:“你要什麽?”聽着就像從小養在深宮的公主,霸道強勢,全然瞧不起她這種低劣的綁匪。
“你知道,你的命在天皇眼中不值一文。”商談破裂,麻蒼梨花言笑晏晏地道破千穗身價。
千穗一哽,笑得花枝亂顫,道:“值或不值,不是你說了算。”雙眼閃過精光。
“就是我說了算。”相反,麻蒼梨花恬靜的笑容後,充滿自信,續道:“被識破身份的細作,被當作婢女圈養多年的女兒,不論哪一個都是失敗者,愛面子如天皇,怎容得下你回去吃閑飯?”
“哪怕最終首肯,你又能在人吃人的後宮,茍活多久?” 語調平淡,字字誅心。
說不過麻蒼梨花,千穗幹脆閉目不言。
麻蒼梨花不急,讓一在外面挑了張金椅,坐下。
取了塊芙蓉糕,輕咬一小口,香甜細滑,舌尖一捲,整塊咽下,吃得有滋有味。轉過身望向一,道:“這都是好料,過來試試。”
一滿腹疑惑,手倒很誠實,取過一塊看上去不太甜膩的。
今日他穿着尋常富家公子的華衣,銀白色的長衫,以玉束冠,腰纏一塊古玉,簡樸沉實,很有那種不茍言笑的鐵面神捕感。
麻蒼梨花咭笑一聲,不語。
“你到底要怎樣!”終是千穗沉不住氣,在麻蒼梨花嘗了一輪糕點後,大聲質問。
麻蒼梨花不再玩鬧,以手帕抹去指尖糖粉,道:“我想不通,你為何要陷害那個養你多年的麻蒼家?”千穗向着天皇不奇,奇在她不是要害她,而是麻蒼家。
她的身份被揭破,麻蒼家罪犯欺君。
可天皇如何得知她不是麻蒼家的女兒?當然不是理由太差勁,而是當中有細作。
麻蒼家作為天皇的走狗,專門替天皇做些見不得光的醜事。如果連專門伺養細作的府中被混入細作,一些家仆也看不住,未免太可笑。
若說麻蒼家棄她投天皇,先不說反反複複惹得主人不悅,心有猜忌。麻蒼夫人被天皇挾持到梁唐,也是麻蒼家終究不承認她非麻蒼家親女兒的事實。
死活堅持到底,謊話也能成真。
那是麻蒼家主在她離府前,告誡她。
那麽,只剩下千穗這麽一個突兀的存在。
然後她又回到起點。
真正的麻蒼梨花與千穗形同親姐妹,千穗對麻蒼梨花打從心底的誠與愛,絕非作假。那麽,她陷害麻蒼梨花生父生母的理據呢?
千穗聽見麻蒼梨花的話後反應不過來,片刻之後,失笑。
以袖抹去淚珠,淡然問:“你覺得麻蒼家有多幹淨?”聲音仍在笑聲中,喘不過來。
不置可否,沒有回答。
千穗不期待聽見什麽話,慢慢說起那段不為人知的過去。
真正的麻蒼梨花生得極美,是承麻蒼夫人出色的皮相。
麻蒼夫人年輕時是東瀛第一美人。而她的第一,不是與其他人相比,是無人可比。
她很早與現在的麻蒼家主奉天皇之賜,結秦晉之好。
麻蒼梨花也因而比司馬如珏年長五年,但因身子骨自出娘胎已有損耗,香消玉殒前,身型比親歷滿門滅絕、風塵仆仆趕到的司馬如珏還要揱削。
單薄,純粹,沒有沾染太多塵俗的貪嗔癡恨,只有至死仍保有的真誠坦率,全然不像活了二十一年,受了二十一年疾病困擾的人。當然更不像那個天皇走狗的麻蒼家一份子。
千穗知道,她離開之前,認識司馬如珏後,是她最美、最有神的日子。
這也是後來,千穗甘願留在司馬如珏身邊的主因。
司馬如珏許了麻蒼梨花二十一年來沒有的人生。而她之後,她将用着她的名,在這遼闊的天地,走出許多足跡。
以她之名,看遍天下。
淺眸一眨,對千穗描述的那位麻蒼梨花,顯然別有理解。
她初到東瀛時,萬念俱灰。
是麻蒼梨花主動走近她。
興許她們生得太相像,興許她們的日子太閑,她們擁有一段很長很長的時間分享過往點滴。
麻蒼梨花自出生只活在麻蒼家,一年也沒有多少天能下榻。她只是聆聽,聆聽一個還沒從失去朋友、失去愛人、失去家人、失去過往一切的人,訴說她的過去。
麻蒼梨花聽着外面形形式式的事時,是靈動的,是神往的。而她在對方那雙不染纖塵的眼中,只看到滿足,只看到美好,不懷半絲惡、半分恨。
一個人能做到對身子破敗不怨不恨,一個人能做到對外面聲色犬馬的天地只懷善念,她看不出千穗何以生恨。
不過聽到此處,她若猜不出箇中玄機,就有愧司馬家列祖列宗。同時,是對她那些昔日絕頂聰明的手下敗将不公。
淺顯卻難猜的道理,背後埋藏的是一個鮮血淋漓的過去。
安坐在金椅上的女子沒有說話,仔細傾聽。
“我一直以為……小姐只是運氣不好,上天給了好多磨難。”千穗回憶那位久病,內心依舊積極善良的麻蒼梨花,真誠不摻半分雜質的笑,猶如天上七彩,明媚,光亮,讓人心馳神往。
淺眸看着千穗,從散發光華,到幽深獰笑。
“想不到……”
憑一人之力,繪影繪聲地說着二十一年前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