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歡聲笑語
麻蒼梨花坐着軟轎回紫雲閣,天氣潮濕,扛轎宮人無不小心翼翼,就怕驚擾轎上矜貴的主子。
淺色眸子冷凝一片春色,眸心寒風,滿是冰雪。
“陛下駕到。”男性雄厚,女性高亢,尖聲而不尖鋭,渾然天成,叫喊聲卻有幾分生硬,足見那人稚嫩。
軟轎移離主道,放下。
麻蒼梨花随之下轎。
淺棕眸子晦暗不明。
“使者。”二上前,眼睛瞟過麻蒼梨花頸上紫紅,無聲提點。
麻蒼梨花自太極殿一事後身子骨本不大好,頸上的傷倒不覺疼痛。
加之接收的事情太大,想不個個所以然。只有在收到二異樣的目光時,方想起頸上色彩。靈光一閃,道:“梨花體寒咳嗽時圍着的布巾拿過來。”
香消玉殒的麻蒼梨花先天身子骨不好,只要春雨季節便要重重圍上布條,說是怕頸項着涼。
後來她見這習慣故作羸弱,又是連貫麻蒼梨花這個人的細節,每逢春天,或季節轉換便讓人随身攜帶。
二深受啓發,立馬在軟轎上翻出布條,替她系上。
剛好在李鳳溪軟轎走過來前弄妥。
大抵所有位高權重者都會擺姿态。
人未到,聲先到。
“使者?好巧。”李鳳溪裝作意外地望向立在旁邊的麻蒼梨花,墨眸乍暖寒寒,不明所以。瞥向小其子,示意人放下軟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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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蒼梨花自然不信李鳳溪下朝時會經過杳無人煙的觀雲殿。
司馬琅琅當初居于觀雲殿,便因後方無殿宇,只有一座宮中佛寺。平素無人走動,淡淡香火,甚是清幽舒适。
如今先是她,後是他。
無事不登三寶殿,空穴來風自有因。
麻蒼梨花一揖,寄居人下,還是人家明面上的外臣,推起笑臉,擺出該有的模樣,說道:“陛下吉祥。”彎腰。
若非頸脖剛被司馬琅琅掐住,聲音略為沙啞,與往常無二。
“使者不适?”李鳳溪關切地看望,就如君上對臣子。
麻蒼梨花對外宣稱不适良久。
而他們在外非一般關系傳得極盛。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在他們身邊的宮人背後是各宮的主子,聽着他們對話,側耳傾聽,全神貫注,卻有點站不住腳。
恩愛如廝,哪有旁人位置?
沙啞的聲音比往常低沉幾分,恭敬的态度也被慵懶淡去少許,說:“天氣轉變,梨花身子素來不佳,慣以為常。”
一句慣以為常,吐露看似充滿力量的能幹女子,也有柔弱一面。
“命人送些補藥材到紫雲閣。”李鳳溪轉身命令現在的大太監小其子,不理麻蒼梨花等人先前方拒絕李雁的太醫,轉身,續問:“使者可需太醫看診?”他卻記得麻蒼梨花不讓太醫近身。
麻蒼梨花這類把生病看作呼吸般平庸的人,自然随身攜帶一個出門在外、居家旅游的醫師。李鳳溪如此一問,加之先前閉門不出。
雖無用,但心思十足。
“陛下好意,梨花随行有醫師跟從。”也為之前拒絕李雁一事解釋。
李鳳溪笑着閑聊幾句,眼睛瞥見麻蒼梨花軟轎方向,話鋒一轉問:“未知使者是否到宮中寺廟祈福?”
麻蒼梨花淺笑,搖頭。
“梨花是前往觀雲殿宴請雲太妃娘娘。”麻蒼梨花和李鳳溪玩起一問一答,沒順着他的方向走,精致的臉蛋從容不逼。
麻蒼梨花是進入觀雲殿,還是到寺廟,有意翻查便知。
只不知李鳳溪此問有何用意。
李鳳溪後宮之事全交由皇後郭雲儀打理,但不是不管不顧,見麻蒼梨花如此确定,也不在觀雲殿一事糾纏,續道:“雲太妃素來喜靜,怕是不來後日百花宴。”
“梨花只提出宴請,雲太妃娘娘未置可否。”麻蒼梨花一番說話,進可攻退可守,也不怕司馬琅琅在百花宴時突然出現或不出現。
李鳳溪與麻蒼梨花站在道上閑聊,言語間歡笑甚多。
而麻蒼梨花也被“逗”得“心花怒放”。
墨黑的眼珠子直勾勾望進淺棕瞳仁內,說道:“使者果是妙人,見上雲太妃一面,怕也因此。”
“雲太妃娘娘只是性子寡淡,面對梨花這樣的來使,也是十分好說話。”麻蒼梨花半斂笑容,對李鳳溪的話不加以證實,也不給予太多否定。
進退有度,絲毫不見半分激動過後又冷淡下來的變化。
比裝模作樣,為女子的麻蒼梨花更勝一籌。
只是二聽見此話時,身子忍不住一僵。
李鳳溪自說自笑,麻蒼梨花從容不逼,微笑更是深深挂在唇角。
遠看不知內情者,還以為二人關系甚好。
“陛下。”小其子看了看日落西沉的天色,上前,打斷二人歡聲笑語。
麻蒼梨花僞裝,李鳳溪卻不是。
自李鳳溪登基稱帝,小其子很久沒見過他如此歡欣從容。
就算是必需逗留在郭皇後或陳貴妃處,見着親兒,也僅是多說一句。
小其子明白麻蒼梨花在李鳳溪心裏是何等不同,何等重要。縱不知麻蒼梨花真正身份,李鳳溪也從沒證實,光從麻蒼梨花的臉,和李鳳溪的态度,便是耐人尋味。
而李鳳溪也只有面對麻蒼梨花,放下一切戒心。
他樂見李鳳溪高興,哪怕麻蒼梨花隔在一層山後觀望,他也樂見二人說上一夜。
奈何他們此時此刻,實是不能再待在這裏。
再捨不得,小其子還是認真辦事。
李鳳溪明白小其子意思,輕笑道:“朕先到寺廟上香,也不再唠叨使者。”
“梨花不礙陛下。”彎腰,眼簾半斂。
小其子見李鳳溪還要進去,心急道:“陛下……”
“朕自有分寸。”李鳳溪不讓小其子多言,轉身走回軟轎,快離去時,續道:“希望下次和使者約在一個适合談話的地方。”
麻蒼梨花看着突然快步離開的李鳳溪,來不及應最後的話,彎腰道:“梨花恭送陛下。”
待李鳳溪的軟轎不見蹤影,麻蒼梨花方緩緩爬回自個軟轎。
甫坐下,二的聲音小聲響起:“他今夜是到陳芸芸那兒。”
二的說話,麻蒼梨花在小其子支吾時已猜到泰半。
然聽見二的話後,還是笑了一下,道:“孩子都有,怕什麽呢?”嬉笑。
是說李鳳溪慌張,是說二小心翼翼,更說自己破碎的心,又淺淺抽痛。
心裏自知,看着他點那些後宮女子的燈,是多麽苦澀。
轎夫是梁唐的宮人。今次出行,雖是精挑細選沒有背景,但麻蒼梨花和二素來謹言慎行,交談時說的自然是東瀛語。
“她今天的話回去多加留意。”麻蒼梨花想起司馬琅琅的恨意,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看着轎夫一步一步的小心模樣,續道:“還有,讓七去監視十二。十二身邊應有諸多人在監視,切忌被發現。
“麻煩到太液池。”麻蒼梨花轉用漢語向轎夫們說。
轎夫立馬應聲:“是。”
天色雖晚,但麻蒼梨花是包括太上皇李雁和天子李鳳溪以內,唯一一個能出入太液池如無人之境的人。
轎夫得令,轉往陌生的太液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