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鳳凰于飛
思及此,麻蒼梨花不禁抹了一把冷汗。
她也終于意會到當年姑姑一番話。
“關在籠中的鳥,再也離不開籠。無關适應,是早已失去籠外生存的能力。”柔美中透着的幾分剛強,在後宮甚是難得,卻比在司馬家時,少了幾分憧憬、希望。
司馬琅琅只有在司馬家,被司馬家人感染時,才回複往昔點點。
司馬家像一個學堂,司馬兒女說話行事無不不是一腔熱血,頂天立地,铮铮人才。哪怕生作女兒身,循老司馬教導的司馬炎,也養出幾分血性男兒本色。
無關乎男女,無關乎聰敏呆笨。
只要生而為人。
麻蒼梨花甫進入寝室更深處更換衣服,二在外走入。
淺色冷眸凝望那襲飄飄白紗,神色複雜,唇瓣緊抿。
姑姑司馬琅琅英氣,卻在年輕面對情愛,一如世人,幾分柔情蜜意,幾分少女情懷,造就往後李雁享受齊人之福。
她卻不能。
哪怕她貴為皇後,母儀天下,與皇分庭抗禮,也不能如同姑姑般,一輩子在後宮裏與別人分享夫君,一輩子在後宮裏與妃嫔争寵,浪費一生。
李鳳溪許諾,她信。
哪怕現在,她仍相信。
随見識越多,她對李鳳溪的許諾,是怕。
爹曾說過,若她為男兒必将繼承他之位,當世豪傑,進退有度,八方平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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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爹沒說過,若她為女兒?
若她為儲君之妻?
“主子只是尋常人,不會凡事做到面面俱圓。”二見麻蒼梨花略為紊亂,誤以為被新羅那人隔空提點後有所失落,輕聲。
同時,替她換下一身嫩黃。
棋局始,人未入局,是非難分。
再是精密的算計,皆有被芝麻大小的事影響。
麻蒼梨花明白二的好意,莞爾,淺眸忍隐巨浪。
換了一襲純白衣衫,袖袍繡上銀絲雲紋,寬袖襦裙,仙氣飄飄。不管二能否聽懂,轉身說:“一點的過錯皆會帶來致命的惡果。”
“如果不是有他提點,如果不是千穗事無大小轉告……”麻蒼梨花一頓,續說:“我們日防夜防後宮妃嫔、帝後權臣,可不能最後被身邊最親草草了結。”淺笑。
試圖用輕快打破深沉。
雖然她早命人監視和子,但他主動找上門來,顯然有所不足。
“這是我們的約定。”淺棕色眸子不鹹不淡地睨了眼染上紅霞的天色,輕淺如雲煙,沒入晝夜交替的氛圍裏。
賠禮道歉,是犯了極大錯事後的深深歉疚。
當年讓他賠禮道歉的事,是那件……
只有那件!
“二!”驚呼。
二看着麻蒼梨花陷入回憶中品味一會,又瞬間驚恐睜大雙眼,也被她感染,語速略快:“怎麽回事?”
“馬上回去看六。”麻蒼梨花走到屏風後無窗戶的卧榻,更換那雙繡花鞋,經過小木桌,收起剛才匆忙時放到桌底的話冊。
薄薄本子,貼在腰間。
轉身,在床墊下取出令牌。
二聽着看着,心下了然,腦中倏然閃過一抹怪異,莫名心悸。
六負責監視和子。
而她們進宮後只有過一次聯系……
“主……”二還沒來得及細問,與千穗的聲音重疊:“使者。”
二臉色一沉,唇瓣緊抿。
不怪二,千穗剛才确實沒有任何腳步聲,就像憑空出現。
待麻蒼梨花邁步走出屏風,來人确不是千穗,而是剛才看見、“去而複返”的童本。
“人好吧?”童本笑吟吟地看着麻蒼梨花,一臉‘我就知道,我這麽善良的人絕不打擾你和情夫會面’。
麻蒼梨花面色一沉,卻吐了一口氣,道:“是你?”
童本俊俏的臉露出壞笑,轉瞬回去一臉‘我都懂’的表情,道:“都出來了,總不能不找些樂子吧。”
淺色眸子沒有因此放下戒心,道:“都知道了,裝什麽?”若說之前二來去如風從沒被抓個現行,這次是罪證确鑿。
但她心中有一個更大的猜想。
童本若真打算裝無知,依他能力悄悄的來悄悄的去,她們雖不一定能發現,但也不一定偷聽她們的談話內容。
“天皇要來了。”童本不多言,幹脆把話說開。
麻蒼梨花看着童本,淺色的眼珠子一眨不眨關注童本,不語。
“天皇到來,就不是只有我一個。”童本攔下最後一句話後,離開了。
同時,千穗真的再次回來讓麻蒼梨花出去。
麻蒼梨花瞥見千穗,與千穗二人單獨出去新羅驿站留下二在內,抿唇。
思考着童本來去如風擱下的話,卻發現有點搞不懂……
做多,她怕被童本發現更多;做少,她又怕被天皇揭穿。
身在梁唐,她身上懷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是整個梁唐。
她與東瀛是合作,是合作破壞李雁,卻不是合作摧毀梁唐。
“小心臺階。”說話之人明明和她有幾步之遙,她卻覺得似是在耳畔細訴。
關心,溫柔,那種不帶一絲雜質的情感,于現在的她,新奇又陌生。
“謝謝。”回以溫柔。
千穗看着心神不定的麻蒼梨花,抿唇。
自知無法協助她,偏生忍不住接近,禁不住渴望,盼望有能做到的。
雖不知她背地裏的事,但見她事事親力親為,分身不暇,更是明白重中之重。
東瀛妃嫔對她的壞,有目共睹。如今不只是東瀛,梁唐、新羅,懷着不同目的接近,她又一一應對,再驽鈍,也明白并不單純。
牽涉國與國。
再不明白當初空洞失魂、一身血污趕到麻蒼家的司馬如珏,在見識到更多梁唐衣衫後,在那些人眼中驚懼後,知曉一二。
然而,那更不是她區區東瀛豪族裏的侍女能接觸的事。
“小姐喜甜,今晚我在客桟做些甜點?”千穗小心翼翼看着麻蒼梨花,問。
淺棕色的眸子凝看千穗,片刻,莞爾。
“麻煩千穗了。”甜美一笑,單純天真,琉璃般清澈如明鏡的眼珠子閃爍光茫,如一般嗜甜小孩,續道:“我就等着今晚小甜點。”
千穗做的甜品,拿捏得恰到好處,不是偏甜膩味,不是淺淺甜度,而是清新甜香,齒頰留香。
真正甜到靈魂處,回味無窮。
沒有故鄉的香甜,卻教她思甜,而不憶苦。
“小姐最是喜歡我做的和菓子。”千穗遠眺青空,嘴角帶笑。
她口中的小姐不是她,也是她。
“紅豆或抹茶都好。”淺眸循着千穗方向看去,百轉千回,續道:“不知這兒能否做到東瀛的味道。”
千穗發自內心道:“只要用心,到哪都能做到。”轉身,向麻蒼梨花害羞一笑。
“你也記得曾和我說過?”點上精致妝容的臉龐比往上美豔幾分,莞爾,如一月寒冬綻放的紅梅冷豔,又如三月初春盛放的櫻花清麗。
複雜,簡單。
若非親眼所見,很難相信。
世間有此種人。
千穗不言,颔首,眼簾半斂。
麻蒼梨花捕捉到千穗的感傷,淺笑,道:“我相信你。”
所以她現在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