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敵友難明
“主子。”
晨光初露,天空還是一片灰白。
麻蒼梨花翻了個身,無視那聲叫喊。
“主子。"
祭典甫過,大事時機未到,難得清靜。
麻蒼梨花伸手擺了擺,示意退下勿擾。
“主子!”聲音加大,更是急逼。
麻蒼梨花逼不得已張開一條狹縫,眼睛勉強看見二認真正經的表情,按捺頭痛欲裂,勉為其難一笑,問:“太上皇駕崩了?”試圖緩解二繃緊的心情,和自己幾欲破口大罵的情緒。
“郭雲儀召你進宮。”一呆,續厭惡陳述。
二平常極小表露情緒,此刻卻是深深厭棄,表露無遺。
“等會兒。”麻蒼梨花冷笑,翻身下榻。
長發披面,姿态慵懶,棕眸隐含寒意,像頭伺機而動的獵豹。
“她的太監在外面等候。”二的說話直接阻止麻蒼梨花的行動。
麻蒼梨花驚奇地挑眉,道:“這麽急着行使皇後權利?”因激動而血氣加快流動,本來酒醉而病恹恹的情緒,消散不少。
接過二的銅盤,快速洗漱。
“她可沒忘記頭上除不問世事的太後外,還有個手握兵權的太皇太後吧?”雖然麻蒼梨花如今和梁唐的關系如紙糊般脆弱,但這些事件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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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皇家有意還是無意,坦護甚是明顯。
同時,二在替麻蒼梨花更換衣裳。
深藍齊胸襦裙,內裏一件白色繡藍金絲線的雲紋內衫,一根細白緞帶裹腰,配以同樣式錦鞋。頭上盤起淩雲髻,中間簪起珍珠梳篦,簡約高貴,清新自然。
“早朝如何?”一夜痛飲,她不願離床。
滿朝文武自然同樣。
但畢竟新帝初登基,她更不認為文武百官有膽子集體告病。
“李鳳溪昨夜完結前命人取消早朝。”二不在登基大典上,但為了麻蒼梨花安全,以東瀛使者婢女身分參加冬至慶典。
麻蒼梨花不意外,但眉毛輕挑。
“你覺不覺得他越來越像一個人?”微啞的聲音在喝下二遞上的醒酒茶後,稍稍回複。
二看了麻蒼梨花一眼,那雙淺棕色的眸子甚是平靜,卻是平靜得如死水似的,毫無波瀾。
然而,二無法解讀更深的含義,只知麻蒼梨花沒有太大反應,答道:“他在模彷李雲溪。”
李雲溪視人為重,視人才為寶庫,他尊重所有的人,他嘗試理解所有發生的事,他努力做到不偏不倚,不因親疏關系而不公。
如今梁唐風氣清明,腐敗不多,自然樂于與這樣的皇族交往。所以朝裏內外不但交游廣闊,還深得人敬重。
只可惜他的出生,讓他的公正嚴明,讓他的大公無私,讓他的善良正直,注定是一場過錯。
司馬府上下一夜滅門。
是為謀反大罪。
司馬家為誰謀反,為何謀反,與雲貴妃司馬琅琅等人不謀而合。
謀逆案中,本來李雁無意牽扯李雲溪,奈何他執意調查。
最後一宗宗事件放于案上,李雲溪同被定罪。
因為司馬家謀反中最關鍵和主要的因素,是擁有李家和司馬家血脈,深得人心卻又不得帝位的庶長子。
當年郭容襄證據确鑿,但右相滿門被殺不過一夜,而皇子性命更是花了不到一月時間調查。
輕率得不似真實。
偏生李雁讓郭容襄全權負責,結案由李雁親手處理,自然無人再能插手……
“可為什麽李雁願意退位?”二不解。
李雁當初能殺掉與最愛妃子所生的親兒子,能殺掉談笑間揮去無數次戰争的右相司馬炎,為何最後讓權于李鳳溪?
“昨夜李鳳溪讓百官休沐一天,李雁可在?”麻蒼梨花昨夜被連番灌酒,應接不暇,自然無法留意成堆皇族。
她只記得李雁和郭容襄坐得頗近,言談也……甚歡?
最少,喋喋不休。
“在。”二不加思索回應。
眉毛輕挑,梨窩淺笑,姿态從容,又有幾分嘲弄。
二雖然才智上不及麻蒼梨花,但确是了解麻蒼梨花的一人。瞧見她似是疑非的傲慢,便有幾分确實心中猜想,道:“百官見李雁沒有反對,才敢休息?”
“既然他手中權力不放,為何願意讓位?”二不明白在皇位上的人,就如她了解麻蒼梨花,也不明她一言一行中的含義。
“想必皇後娘娘等我們很久了。”麻蒼梨花沒有否定,反而提起郭雲儀。
二震驚于自己一閃而過的念頭,驚呼:“郭雲儀是為了李雁?”
棕眸看着銅鏡,漂亮的臉蛋略施粉黛,整個人變得更容光煥發。
二見麻蒼梨花絲毫沒有受影響,續提出自己內心更大的猜想,問:“她想和我們一起,對付李雁?”
麻蒼梨花回首向二投下一記欣賞的目光,莞爾。
“我們為什麽要和她一起?”寝室門扉突然打開,陌生的臉容闖入,轉過臉,面向麻蒼梨花,質問:“她憑什麽?”怒氣沖沖。
“就憑她是皇後。”麻蒼梨花回應。
電光火石,麻蒼梨花及時抓住二的手。
若不是麻蒼梨花握住她,手中的劍已削掉那人頭顱。
然而二還來不及在陌生婢女開門一事回過神,麻蒼梨花回答更讓她震驚。
“下次易容前告訴二一聲。”麻蒼梨花經過婢女前時,拍了拍她的肩。
直至麻蒼梨花走到花圃時,二尖聲:“小八?”
小八沉默地凝看麻蒼梨花的蕭瑟背影,罕有地收斂玩世不恭和唯恐天下不亂的态度,不語。
麻蒼梨花的回答,表明她們在打倒李雁的路上,需與郭雲儀。
最少在能出入梁唐後宮如無人之境前。
二心思細膩,像母親般料理一切,卻不如小八機智。自然聽不出背後之意。見麻蒼梨花離去,疑惑睨了小八一眼,跟上麻蒼梨花。
待小八想明白,麻蒼梨花和二的身影已消失眼前。
“使者。”麻蒼梨花甫出客棧大門,陳公公那張奸佞的臉容直視熟悉的臉,陰森的眼睛浮動着意味不明态度。
不過面上功夫陳公公不可不說非常了得,太監該有的趨炎附勢,拿捏得極其精準。
若非麻蒼梨花心裏明白,也能被陳公公的态度忽悠過去,誤以為無事。
她相信陳公公在上前行刺一事上遁逃過去,正是這分特質。
畢竟趨炎附勢會的人多,做得好的卻少。
麻蒼梨花微微點頭,走過陳公公,直接到郭雲儀預備在外的馬車前,道:“有勞公公領路。”
尊敬與客套,和諧自然。
陳公公正要攙扶,二比他早一步扶着麻蒼梨花。
細小的眼睛不經意瞥見二,嘴角笑容意味不明。
“上次一事,幸好使者安全無礙。”陳公公毫不在意,坐在馬車簾外,一邊策馬,一邊讓麻蒼梨花閑聊。
麻蒼梨花聽見陳公公主動談及,不顧他看見與否,微笑道:“還好,陳公公也平安無事。”聲音平淡,淺淡輕柔。
作為宮門領路太監和被領路外使,二人看似客套的話實是字字珠玑,平淡的氛圍下,暗藏風浪。
“可不是。”陳公公尖細的聲音帶着幾分虛假蝕骨的冰寒之意,臉上堆滿讨好笑容,續道:“小人拼死保左相一命,皇後娘娘見小人實是忠良,便收為所用。”
麻蒼梨花和陳公公都明白,宮門暗殺一事失敗,像他這種做暗事的人,回到郭家人身邊,絕非有幸之事。
麻蒼梨花本以為郭雲儀為了讓他的死發揮更大價值,方留他在身邊。
例如待李雁或李鳳溪要徹查此事時,郭雲儀碰巧發現認為忠良的心腹太監是案中原兇,不惜背負被懷疑的罵名交出。
可從陳公公的言行裏,看來另有打算。
“車內何人?”熟悉的守門士兵問。
麻蒼梨花從來沒有像現在般,喜歡士兵不斷查探馬車坐着何人。
“大膽!皇後娘娘的馬車你也能攔!”陳公公無視士兵問句,出言相惡。
皇後馬車,按理在郭家人以外無人能坐。
陳公公的話在沒撒謊下,又謊報車內人的身分。
“車內何人!”守門士兵沒有理會陳公公的責難,重複。
陳公公正要發作。
麻蒼梨花掀起車簾。
“皇後娘娘召見麻蒼梨花,汝等不知?”高傲的語氣,仿似被召見是至高無上的榮光。
士兵見麻蒼梨花的臉龐,一窒。
陳公公見麻蒼梨花掀起車簾,面上色彩,甚是豐富。
“外臣不得觐見後宮。”另一個膚色偏黑的士兵見同伴勢色不對,走過來探聽。見麻蒼梨花态度嚣張,閃過一絲不屑,義正詞嚴。
“當朝太皇太後也曾觐見,還是得太上皇首肯,未知太皇太後何算是後宮?”麻蒼梨花睨了對方一眼,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有意扭曲,對方無法反駁。
四目交投,兩不相讓。
麻蒼梨花心裏對見郭雲儀一事自然有所想法。雖和小八表明她們怕是需要郭雲儀相助,但有人攔住,同樣歡喜。
畢竟郭雲儀就像一柄雙刃刀,是利用,還是被利用,尚不明白。
不過面上功夫,陳公公懂得,她更是明白。
如今麻蒼梨花給予郭雲儀的下臺階,已是最大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