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以靜制動
麻蒼梨花坐在床榻上,心裏坐不下,身體又不能不坐,心靈和肉體的拉據,萬分煎熬。
“主子?”小八小心翼翼望着麻蒼梨花的眼色。
麻蒼梨花臉色不對,卻不是盛怒……
而是幾近崩潰的驚駭。
“我被他們算計了。”深深吸了口氣,籲出,吸入,反反複複數次。
唯有這樣,她才能按住心中脫疆的想法,不跑到大殿把人一刀殺去。
小八把麻蒼梨花剛才沒前沒後的問話重新整理一遍又一遍,苦無成果,還是被困于滿滿疑窦的迷霧中。
“從綠水帶我見他,我們已墜入他們的圈套。”麻蒼梨花見小八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所然來,細思極恐,便說些話排解心中恐懼。
今日她能全身而退……
或說只加深受傷部位,怕是得司馬家上上下下的保祐。
“哪個他們?”小八本不要打斷麻蒼梨花解說,卻在最先已沒聽懂她的話,不恥下問。
小八不算愚笨,但連麻蒼梨花也是甫想明白的事,她沒有及時理解也是情理之內。
想她麻蒼梨花剛才不但真的差點被騙進死局中,還要自诩聰明,真是做人不能太過自視過高!
什麽叫一招得志語無倫次,就她!
“李雁、李鳳溪和祈柃。”
李雁,當今梁唐天子的名諱,無人能随意說說。就算是要報複梁唐宗室的麻蒼梨花,之前也不敢輕易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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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說,是一種刻在骨子裏的想法。
然而,此刻麻蒼梨花只想撕裂他們,把他們撕扯成破布條。
當一個人心中被仇恨蒙騙,就是天不怕地不怕、把心裏固有價值都撕碎的人。
“不是郭容襄……”小八還在他們所設的局中,把所有責任放在郭容襄身上。
小八提及這個名字,麻蒼梨花不小心冷笑一下。
甜美的聲音,刻薄無情:“蠢貨,不值一提。”
她說他是蠢貨,他就真是蠢貨。
只是小八萬萬沒料到能傾複權傾朝野司馬府的左相,竟被麻蒼梨花形容為蠢貨……
“他是被利用,以為自己很厲害。”麻蒼梨花瞥了眼桌上茶具,小八便倒了杯茶水給她。
茶水微涼,卻比不過心寒。
他們能完美地算計到這步,絕非一日所成。
那麽他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是從觐見李雁後,是從進入梁唐後,還是更早之前?
一時之間,麻蒼梨花心裏忐忑不安,執起茶盞的手放在唇畔,淺呷一口,續解釋:“試想想,李雁當真如此蠢鈍嗎?他能把禁軍統領的位置交付一個意向只在他之下的臣子嗎?”
“不會,不然他不能在非嫡出而有嫡出兄弟的情況下脫穎而出,成為一個帝王,也不能從成年後掌權至今,百姓生活富庶歌舞昇平。”
麻蒼梨花在發問,也在解說。
每當她心裏不知所措得不像話時,就是這番模樣……
“你想想,太後身邊大宮女綠水頻繁出宮他能不知情嗎?祈柃養了一艘船在皇都,他又能不知情嗎?李鳳溪和祈柃在大殿上雖沒拉拉扯扯,但明顯在芝蘭坊做的不是什麽好事,他能不管嗎?最重要一點—”
麻蒼梨花似是要提起什麽不能說的禁忌,乍然一頓。
淺棕色的眼珠子看看左右,複雜糾結,很不是味兒。
“他是等着李鳳溪到來……”麻蒼梨花垂下手,握着微涼茶盞,續道:“他……為什麽要放過我?”
此他非彼他。
小八可以想像成李雁,也可以想像成李鳳溪。
是李雁放過她,還是李鳳溪放過她?雖然都是讓李雁出口,但希望的人不同,性質也有截然不同。
她越來越後悔不多騰出點時間在梁唐後宮安插多些線眼……
小八看着麻蒼梨花慘白的臉容,還沒從震驚中走出來,嘴巴張開,腦子開始緩緩轉過來,應道:“如果他從頭到尾參與其中,這就可能。”
麻蒼梨花冷哼一聲,不屑道:“李雁和李鳳溪、祈柃做了交易。”沒有點破小八先入為主地套在李雁身上,提出另一突破。
小八能想的,麻蒼梨花已摸了個透徹。
正如她之前所想,李雁和李鳳溪是父子,更是君臣。
生于帝王家,不但最是無情,更是滿滿算計。
他們之前沒有名目,只好任由綠水對他通風報信,現在便是利用她找個引子殲滅他。
這次因為他們二人敏銳的反應和她破釜沉舟的決定算是失敗,但他們最後把她召到大殿,事情都推到郭容襄身上,便是個後着。
好等她不懷疑到他們頭上去。
如果不是五遺留綠水的木牌在暗巷,她還真沒想到這層。
她會以為在太極殿上,他們因為她的容顏而有所松動,還要觀察多一段時間。
李雁是對司馬家心有愧疚,李鳳溪是對司馬如珏有留戀。
誰知,他們早就确定她的身份……
不,怕是寧可錯殺一百個,不可放過一個。
現在放她回來,就是為了處理未完的事。
不過按理他們都收集到足夠的條件,沒可能遲遲不出動……不,李雁沒道理在太極殿上放過她,因為她也是那個必需死的人。
除非……
不,應該不可能……吧?
“主子?”小八輕聲叫喚。
麻蒼梨花重新看着小八,輕嗯一聲。
“我們現在要做什麽嗎?”小八聽見麻蒼梨花只言片語的解釋,心中七上八下。
李氏父子想通的速度比他們預計的快了太多太多。而且聽麻蒼梨花說,郭容襄反不是策動司馬府滅門的真兇。
那他們的行動是否該變動?
“按兵不動。”麻蒼梨花把茶盞放在床鋪上,穿上木屐,走到中間庁間的大書桌前,按下機關,取出一張畫着皇都一市一坊的圖。
小八跟在麻蒼梨花身後,展開那張圖。
圖沒有多馀的規劃或顏色,就一張幹幹淨淨的大圖。
就算他人撿到,也就是拿了一張放大版的坊市圖,沒有絲毫作用。
“這裏開始佈置一下。”纖指拈起一枚黑棋,分別放在東市、南市、承天門和建安門,然後又淩府等地放下白棋,續道:“密道好好封上不要再用,找個孩子送信讓他們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