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逃離祈府
梁唐開元廿一年,祈府西院
冷清的西院,長年也沒幾人進入。
兩個細小的白色身子在園子徘徊,閃閃縮縮。
“如珏表姐。”祈柃拉扯着比自個年長一月的司馬如珏,淺棕色的眼睛不安轉動,左瞧右看,甚是擔心。
從小爹爹耳提面命不讓他進入西院,下人間對西院的流言更是吓人。
“聽說……這、這有進……”無回。
祈柃不敢把話說盡,漂亮的眼睛骨碌轉動,聲音微弱,生怕被藏在西院的未知物事聽見。
司馬如珏一下拍掉衣裳上的爪子,還沒長開的漂亮小臉甚是不爽,輕聲:“靜靜。”
同是淺棕色的眸子,司馬如珏顯得靈動狡黠得很。
她算不上天不怕地不怕,但膽子絕對比祈柃大得很。
祈柃聽過的傳言她也聽過,但她就是相中西院這點,無人膽敢進來。
今兒個,她謀劃的便是躲過司馬府和祈府的下人,逃出宅院,往大街玩去。
“表姐……”聲音虛弱,俊朗的圓潤小臉好不可憐,弱不禁風。
司馬如珏不爽地瞥見祈柃,始是發現他膽小如鼠。
“你是不是要回去。”嬌嫩的聲音,高亢悅耳,漂亮的臉容,滿是不齒。
祈柃點頭如搗蒜,卻在回首時,但見那張精致臉龐冷若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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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要去看的。”聲聲責難。
淺棕色的眸子,寫滿不快。
祈柃看着司馬如珏,噘嘴。
“你要回去自己回去。”語畢,司馬如珏走在牆前,量度。
淺棕色的眼珠子,閃過一絲精光。
她聽夫子說,他在所在之地不只有梁唐,邊疆便有吐蕃、西夏,距梁唐千萬裏之遠更有新羅東瀛。
不算早前被梁唐和新羅殲滅的百濟高句麗,還有諸多小國。
書冊所繪,特式之多,無奇不有。
她就要看看,夫子之言,書冊之圖,屬實與否。
祈柃望着高崇的牆,不斷思考司馬如珏的話和未知的土地,嚥下口水,憂心忡忡。
“怕什麽怕。”司馬如珏回首,發現站近後見不到牆頭,忽然有點膽怯。明面上,還是把那些害怕壓下。
小孩子,還是好奇心勝于一切。
祈柃到嘴的認慫,又在見司馬如珏的豪情後,被硬生生逼回去。
想她一介女流也有如斯決心,他堂堂頂天立地的好男兒更是不能被小瞧。稚氣的臉容,唇紅齒白,吐着不符的話:“我只怕你怕。”
司馬如珏也懶得和祈柃嘴上較勁,一心量度跳到牆頭的距離與可能。
一邊看,一邊研究協助她攀爬起跳的物品。
祈柃彎腰,蹲在地上,續道:“你就爬上去吧。”義薄雲天。
司馬如珏都懶得踹他一腳,先不說她踩着他都沒牆高,沒好氣道:“我爬了上去你怎上去啊。”
祈柃嘴巴張得老大,顯然沒想到這層。
司馬如珏望望祈柃,為他的智商感到憂慮,為她有此表弟感到傷神,更為她帶着這樣表弟出門而擔心。
圓滾滾的大眼睛,望向天邊,欲哭無淚。
淺棕色的眸子,望着青空,毫無波瀾。
“主子?”小八眼見麻蒼梨花伫立牆前,不動如山,着急萬分。
麻蒼梨花回首凝看,望着那張理應比她還要平板的臉染上炙熱火光,還沒從回憶中回過神來,一時之間反應不了。
“主子!”小八刻意壓低嗓子,敏銳地聽見她們東方有細碎的腳步聲。
聽這步調,是樂玉湘無誤。
眨眼,淺棕眸子算是回複一絲清明。
小跑一段路,腳尖輕點,俐落翻牆。
小八緊接着翻了過去。
麻蒼梨花站在祈府之外,神情呆滞。
當小八穩住身子,回望麻蒼梨花時,忽然發覺,她蒼老了好幾歲。
小八張嘴,看着麻蒼梨花蒼白的臉色如雲朵般一吹即散,抿唇,不敢說出心中疑雲。
只怕說了,她會更是蒼老、更是呆滞,更不知所措。
“那時……”小八不敢說話,麻蒼梨花倒是不緊不慢地把話都說出口。還沒回複過來的唇色,枯燥暗啞,續道:“我覺得這牆好高。”
“我們……爬了好久也爬不出去。”困惑、不解,此刻的麻蒼梨花,不再是麻蒼梨花。
小八震驚地望着那張慘白小臉,輕喚:“主子。”望進那雙失神的瞳仁,她知道她又着了魔。
“我們都覺得是上天給我們的考驗、試煉。”淺棕色的眼珠子看着冷冰冰的光滑牆身,甚是可笑,續說:“其實不是。”
小八立在一旁,不知是勸走還是站着聽。
司馬如珏和祈柃發生的事,就算那年她還沒進入司馬府,就算後來成為兩家不得外傳的秘密,身處消息中心的她,還是有所耳聞。
因為他們的存在,就是防範再有同類事件發生。
“是上天讓我們不要出去。”動聽悅耳的聲音,失卻靈魂一般,一片空洞。
沒有接續的話,是如今的她,上天是否讓她不得出府。
不過,她也不再是當年的小孩。如今翻出那道牆,已不再需要依靠外在物件的幫助。光是武功,輕輕一點,人已在牆外。
不論是上天渴望她離開,還是留下,她都不再是一個能任由其他随意擺弄的人。
“主子,那都不是你的錯。”小八看着麻蒼梨花,心痛自然,焦急更是。
兩個六歲孩兒被綁,還是被自己心心念念要出去看的異域人士綁住,是多麽痛苦與懊悔。
她至今仍無法相信,那些人面對這麽可愛和渴望學習自個文化的孩子,竟下得了手。
但是,樂玉湘的腳步越發接近,再不走只怕來不及。
“是我給了別人這個機會。”麻蒼梨花斂去所有情緒,不疾不徐。
淺棕色的眼睛望着烏黑光亮的眸子,淺笑,輕蔑。
然而淺棕眸子中的輕蔑倒不是針對小八,而是針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的人兒。
“我們都不是無知稚子,相信別人的同情,還不如相信自己。”聲音清冷,是告訴她,也是告訴自己。
她不再是當年要逃離司馬府、祈府的孩子。
經歷那些,她也再不能回到那年。
就像她,曾許諾今生不再學習的狗屁,如今還不是學得如一衆自小在狗屁環境文化長大的孩子沒兩樣。
而她,也是發現人無完璧,事無完美。
事物的兩面,就如太陽下的光影。
微眯淺棕眸子,朱唇開開阖阖,唇角帶笑。
“再見。”
小八看見,那句無聲的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