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此情不再
白晝，明媚秀麗。
司馬如珏一襲白紗，半挽烏黑發絲，一支白玉簪子穩穩固定，黑與白，随風飛揚。
祈柃站在司馬如珏身後，望着鮮明自然的色彩，陽光之下，如晨曦豔陽，耀眼非常，又如夜色月亮，孤高柔亮。
“暗夜中的七色流光，如幻境般漂亮虛浮的遐光……”聲音猶如珠落玉盤般清脆，盼望，與希冀共生。
淺棕眸子凝看流動不止的水流。
她看到的不是晨光灑落，七色遐光，而是他們的念想。
他們決定建立一個消息交彙點，不為別的，只為理想。
興奮光茫，化作細碎星辰，融入那雙充滿理想渴盼的甜美瞳仁。
他們是梁唐裏最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最是春風得意的天之驕子。但他們相信，只要不分你我，任誰都是恣意風流、懷抱渴望的少年郎。
那裏……
便是這樣的存在。
“如珏表姐。”祈柃打斷司馬如珏的遐思旖旎。
回首，淺棕瞳仁溢滿溫柔。
背光而立，此刻的司馬如珏，被神聖的光華加身，祥和寧谧。
祈柃看着自幼長大的表姐，同樣淺棕色的眼睛，失卻靈魂，攝進那柔美的姿容裏。
天降神女，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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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司馬如珏好笑地望着祈柃，為他叫喚她後又不說話而失笑。
如花笑靥，一笑傾城。
她只知祈柃表弟好傻氣，常常叫她不說話，看她又不是看她。
“我……”張開幹澀嘴唇，傻笑。
那一刻，祈柃想了許多。
他想把那刻留住，永不前行。
他想他們永遠留住那樣關係。
他更想……司馬如珏不是太子妃。
司馬如珏習慣祈柃欲言又止，轉身，望向那大片漕渠，問：“你說叫什麽好？”
大片山河，就在咫尺。
她相信，他們能做得更多、走得更遠。
為梁唐，為百姓，為今後許多許多個往後。
“芝蘭。”望見那道充滿光明與冀望的背影，脫口而出。
“啊？”司馬如珏聽不清祈柃的話，回首，一臉困惑。
高尚而美好。
祈柃望着她，篤定回答：“芝蘭坊。”玩世不恭的俏皮笑容重新爬在臉上。
挑眉，絕美臉容甚是歡欣，淡淡柔光，渾然天成。
“不愧是祈柃。”贊美之言，從不吝啬。
祈柃也回以一句：“你表弟嘛。”
朗朗青天之下，歡聲笑語，姐弟情深，久久不散。
他們想，所有人生活更富足、更安穩，不再有戰火。
他們想，集百家之所長，收集五湖四海之大成。
在這個建于宮城與皇城之間，水路能通宮城、皇城、外城，陸路能通宮城和皇城百官的芝蘭坊，成就一番大業。
這就是，他們的夢。
“對，這是芝蘭坊！別睡！”急逼的聲音，朦朦胧胧。
麻蒼梨花感覺渾身上下猶如千金沉重，動彈不得。
冰火交纏，痛感慢慢爬滿全身，猶如冰上火燒，又如萬蟻攀過。肩胛處，疼痛來得特別厲害，猶如被活活挫骨揚灰。
“啊……”撕裂般的沙啞呻吟，痛徹心扉。
光聞其聲，足見其痛。
“醒了、醒了。”嗚咽哀鳴，磁性聲音失卻一派清爽，崩潰抑郁。淚水猶如山洪暴發，一發不可收拾。
是向上蒼感謝，也是向她未死而喜悅。
麻蒼梨花只覺眼皮被灌以千斤鉛般沉重，眼珠子冉冉而動，卻是無力張眼。
“別亂動。”祈柃哽咽的聲音，吐露着心底裏深深的恐懼。
他發現她時，倒卧在一片血泊。
一支利箭，穩穩插在後背肩胛。
他親手治理不少病人，見過更慘烈的場面。但從沒見過一個人受箭傷的病人在拔箭療傷時，沒有半點血噴射而出。
箭傷之深，傷及筋骨，險些被廢。
然而，遠不及箭上之毒來得可怕。
“毒已去除，幸好你及時鎖住大穴，方能輕易解去。”祈柃對中毒一事輕輕帶去，只想到那霸道狠辣誓致她于死命的毒藥時，望見那雙眼皮下微動的眼珠，忍不住教訓：“你先天體質本虧損，帶着那麽大堆仆人到來就讓人好好照顧。”
祈柃望着麻蒼梨花，眸子一黯。
麻蒼梨花不可能是司馬如珏。
自小到大司馬如珏是他把脈、學醫的小僮。
她身體有多健壯，他比誰都一清二楚。
剛才治療，麻蒼梨花體質之虛，猶如風中殘燭。
如果麻蒼梨花是司馬如珏……
不，她絕不可能是司馬如珏。
麻蒼梨花不顧祈柃的話，張開幹澀泛白的嘴唇，艱澀地說：“箭。”
箭，必需由她親手銷毀。
“箭已拔除，就放在你身旁。”祈柃聽見麻蒼梨花甫清醒過來便立馬尋傷她之箭，擔憂眼神寫滿憂郁，一黯。
麻蒼梨花緊皺眉頭，身體感官大不如前，幹脆閉嘴不言。
“你不想死就不要亂動，在這裏躺上幾天。”祈柃心裏不捨，語調卻是惡聲惡氣。
麻蒼梨花平躺在床，彷如未聞。
只有胸前微微增加的幅度，訴說她并未死去，一息尚存。
祈柃在麻蒼梨花張眼時就感受不到情緒變化，眼下更是不知她是睡是醒，懊惱，叫嚷：“喂……”甫啓口，突然止住。
“別打擾傷者休息。”素來愛看別人受苦受累的樂玉湘反勸祈柃。
麻蒼梨花心中一沉，臉上還是面無表情。
祈柃望了眼樂玉湘，一時語塞。
樂玉湘看準這個時機，把祈柃推出門外，自個一同走出冂檻。末了，道：“我待會讓你的婢女送些吃食來。”細心體貼。
麻蒼梨花聽見樂玉湘的話，終沉不住氣，問道：“和子？”沙唖聲音，如地獄裏的哀鳴。
“我不知道，曉得東瀛語的丫頭都不在。”語畢，樂玉湘一時之間關冂不是，站着不是，好不尴尬。
沉靜的房間，只剩下心髒跳動和呼吸聲音。
樂玉湘深深望着床上病态卻不憔悴的漂亮花容，美豔妖冶的臉勾起一抹冷笑。
明明身受重傷，還是那麽美麗，像花般脆弱，又在風雪中屹立不倒。
心中尚存的婉惜，消失不見。
退下，輕輕關上門扉。
“謝謝。”就在門徹底阖上前，樂玉湘聽見輕淺的道謝。
房間獨剩麻蒼梨花一人，眉頭聚攏，試圖輕輕提起指尖。
身體卻是被灌鉛似的，難以移動。
“主子。”和子的聲音，憑空出現，卻是貓兒般細小。
麻蒼梨花聲音特意放輕放柔，道：“小八。”
然而，她刻意輕聲倒讓小八無法聽清她的說話。
“什麽？”小八靠近麻蒼梨花的身體，在她耳畔小聲問道。
“扭開我發上白玉簪子，把藥喂給我。”語畢，麻蒼梨花喘了幾口氣。
空氣進入胸肺，冰燒火炙般，痛入骨髓。
輕咳，一口腥甜。
小八望着麻蒼梨花嘴角溢出鮮血，加快手上動作，拔下發上玉簪，扭動，紋絲不動。
烏黑油亮眸子注視着麻蒼梨花，血絲從口鼻兩處緩緩流出，血像打開的堤霸，源源不絕流出，心中更是焦灼，手上活動卻也越發不靈光。
麻蒼梨花已沒多少血可流。
小八眼角瞥見床沿，幹脆把白玉簪子砸個粉碎。
咔一聲，應聲斷裂。
撥開碎片，把小藥丸放進她口中，血終于止住，小八用袖子抹去麻蒼梨花臉上的血污。
麻蒼梨花血流甚是嚴重，箭上之毒雖狠絕，但不足致命。
是她，在昏迷前喂自己毒藥制造假象，擾亂祈柃對她脈象的看法。
毒加上毒，順勢而行，這招雖行得險要，但只關重要。
不消片刻，麻蒼梨花身子漸漸變得輕盈，胸臆間的悶燒感漸漸退去。
張眼，和子的臉容近在咫尺。
墨黑眸子一眨不眨打量着她，甚是擔憂。
“走開。”蹙眉，聲冷如冰，氣息也一點點回來。
小八抿了抿嘴，不憤蹶嘴。
“回去了。”麻蒼梨花環視一周，發現此處并非芝蘭坊。轉身，問道：“我們怎麽進祈府？”
小八沒好氣地回答：“門。”
飽滿的額角青筋暴現，還沒來問下去，小八又道：“當然是後門。你又不想想樂玉湘怎能進得了祈府大門。”
麻蒼梨花倏然發現此刻腦筋轉彎不及小八，深受侮辱，清冷地說：“回雙月客棧。”
小八用着和子一本正經的漂亮臉容，做出驚訝慌張表情，問：“你怎知官兵已撤？＂
“你都用和子的臉出現在這裏。”冷笑，漂亮的眸子面對小八，一臉不敢恭維。
拌嘴二人倏然沉寂。
耳聽外頭聲音，麻蒼梨花使了個眼色，蹑手蹑腳往窗戶走去。
推開窗戶，卻發現這條逃跑之路，著實不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