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新月光華
雙月客棧
麻蒼梨花側躺在貴妃椅上，專心致志地把玩手中巴掌大小的琉璃珠子。
一縷殘燭，流光稀微，映在淺棕瞳仁內，好不蕭瑟。
敦子畢直伫立在麻蒼梨花旁，說：＂那人确是梁唐太子。＂
淺棕美眸往上一睨，七分朦胧，三分澄明，抿緊紅唇微微一勾，姿态撩人。
眸中的三分澄明，明明白白寫着＇她就知道＇。
＂需要繼續探查他們的舉動嗎？＂敦子自入梁唐，越發不了解麻蒼梨花的一舉一動。
出入宮城不用她們跟随，獨個而行，出入外城反要她們随行，浩浩蕩蕩，還任由皇太子胡作非為，生怕別人不知他們是梁唐外使，不知他們腰纏萬貫。
在芝蘭坊內找那個梁唐太子，卻只為确定。
麻蒼梨花淺嘆，吐出胸口那股苦悶，道：＂不用。＂身子軟若無骨，賴在貴妃椅上一動不動。
＂主子可是不适？＂敦子自幼被訓練為女武将，女子的手藝她不會，女子的談吐她不懂，說不出什麽貼心話，只好發自內心詢問。
麻蒼梨花被敦子的話逗笑，咭的一聲，轉瞬即逝，應道：＂沒事。＂語畢，眸子望着珠中殘光，那搖曳火燭，仿似熄滅。
氣若游絲，意興闌珊，說的就是眼前女子。
＂秋意正濃，保重身體。＂最後八字，用盡敦子畢生所學。
麻蒼梨花擺手，讓她退下。
人已退至室外，風吹紙窗，微微抖動，朱唇半啓，細細品味她口中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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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唐太子。＂聲音輕如秋風，融入其間，卻是化在她心中，刻骨蝕心。
淺棕色的眸子，是深濃的思念。
玉手一攏，收起琉璃珠，暗影同時自地下秘道現身。
＂如何？＂麻蒼梨花再多的情緒也從她坐直身子起，煙消雲散。
拉下臉上黑布，二蒼白無血色的臉容一貫冷漠，聲音沙啞：＂郭容襄的勢力不斷想侵蝕朝堂，但總被另一股不知名的勢力拉扯着，縱觀李唐，仍沒有一個家族能取替司馬家當年的勢力，右相之位亦一直懸空。＂
那句司馬家，麻蒼梨花心尖重重一顫。玉手取過小幾茶盞，氤氲之氣，小小一盞，暖透手心，卻進不了早已冰冷的心湖，輕聲續問：＂何人？＂
淺棕色的美眸閃動流光，冷笑。
現今整個梁唐能遏止郭左相郭容襄的，沒有幾人。
看來，他在底下還不如在朝堂上風光。
＂不知，但似是各方勢力拉鋸。＂二望了麻蒼梨花一眼，眸子晦暗不明，抿唇。
麻蒼梨花雖沒擡首，但沒錯過二投過來的一記眼神，道：＂還有什麽？＂語調清冷，隐含命令，不容忽視。
＂李鳳溪已有家室。＂陳述。
麻蒼梨花擡首，淺棕色的瞳仁平靜如水，示意讓她接續。
＂他娶了郭雲儀為太子妃。＂二腦袋低垂，感受到那無溫視線，續說：＂納了陳芸芸為側妃。＂聲音竭了平淡，不敢有半分情緒。
二當年納入司馬家贏門十二将之一，受司馬如珏之父司馬炎教養長大，而她從小便是暗地裏守護司馬如珏的首席。
司馬如珏和李鳳溪的愛情，自是知曉钜細無遺。
麻蒼梨花一呆，随即一笑，問道：＂他還有一子一女，對吧？＂
二擡首，一臉震驚。
＂還記得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嗎？＂麻蒼梨花難得地有耐性，慢慢解釋。如果不是執着茶盞的手細微抖動，貪婪地汲取溫暖，淺棕色明眸還真平靜得毫無波瀾。
如今，她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回來之前我已命人查探梁唐局勢。＂
二被麻蒼梨花淡然的表情和無所謂的态度吓着，目不轉睛。
不是她少見多怪，而是他們愛得太刻骨銘心。
可能有人認為小孩子間的愛根本不算一回事，那只是父母之命、帝王之令。然而，只有她知道，他們不是因為家人的期待才一起，而是發自內心地欣賞、鐘愛。
一次次的誤解，一次次的意外，一次次的吵架，那是多麽深厚的愛意才能讓二人走在一起。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司馬如珏已死，要找個比她優秀且身份相彷的人很難。＂麻蒼梨花望着面色蒼白的二，淺笑：＂他一口氣讓郭雲儀和陳芸芸過門，不足為奇。＂就像在訴說與她再無關系之人。
左相之女郭雲儀，比李鳳溪年長兩歲，六歲之年能彈奏出一首扣人心弦的鳳求凰而被當朝天子大加稱贊，被人視作未來才女。
京兆尹之女陳芸芸，比李鳳溪年幼兩歲，生得沉月落雁、閉月羞花。兩歲之年随父參加宮宴，極富舞蹈天賦，被人認為未來京城第一絕色。
可就在司馬如珏出生後，三歲能文五歲能武，能歌善舞。三歲時在太後壽辰上獻上表演，驚為天人。小小年紀，清妍，脫俗，更帶着孩子的可愛，美麗得無與倫比。
于理，這兩人加起來還夠不着一個司馬如珏；于情，這兩人更是不能和司馬如珏相提并論。
她們彼此，心照不宣。
淺棕色的眼睛直視二烏黑的瞳仁，沒有半點心痛與不捨。
＂當真……輕易……＂二無法整理句子，末了，輕嘆：＂阿二越矩。＂抱拳，彎腰。
麻蒼梨花望着二，不知是失望還是放松，洩了口氣失笑：＂和我出去走走。＂語畢，放下手中茶盞，輕叩一聲，走到外頭。
二從旁側取過粉色披肩，放在麻蒼梨花肩頭，輕聲：＂小心着涼。＂
麻蒼梨花身子一僵，轉瞬間，若無其事。
拉開門扉，月華之下，假山流水，緩緩流淌。
＂美嗎？＂聲音飄渺。
二終日流連在暗影與秘道，鮮少到外頭走的光亮之處，這下子被眼前景致所吓。舔了舔幹澀唇瓣，輕聲：＂不怕……＂
＂不怕被發現？＂麻蒼梨花沒有等她說完，出言接過。
淺棕色眼睛凝看夜幕中的一輪皎潔新月，道：＂哪怕有人見着，亦無人敢聲張。＂篤定。
二的想法顯然不及麻蒼梨花深沉，眼神不解。
＂當今梁唐誰敢提及司馬府？＂麻蒼梨花走至百花亭下，坐着，續道：＂而且這也不是誰要進來便能随便進來的地方。＂
二抿唇，緩緩走到麻蒼梨花身後的暗影處，不語。
＂過來坐吧。＂玉手輕拍旁側位置，像招呼友朋一般。
＂阿二不敢。＂贏門十二将，個個性格鮮明，二是當中最守禮知規，亦被稱作最墨守成規的那位。
麻蒼梨花沒有再逼迫她，靜靜坐着，欣賞那片夜空那輪月。
淺棕色的眼睛，是無法抑制的浮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