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內憂外患
就在他們離去時，麻蒼梨花擡首，一瞥，便見祈柃那一下甩袖而去、憤憤不平的樣子，和李鳳溪意味深長的眼神。
麻蒼梨花接過李鳳溪的眼神，颔首，微笑，眼簾半斂，淺棕色的眼睛閃過絲絲複雜情緒，眨眼間，澄明如鏡的琉璃珠子變得一塵不染，昙花一現。
絕色的臉容始終挂着淡笑，表情不顯不露，讓人感覺不到半點情緒。
皇太子望着麻蒼梨花側顏，再望向李鳳溪和祈柃，蹙眉。
＂麻蒼梨花。＂皇太子虛弱的聲音，像娘親憐愛的目光注視別的孩子般，叫喚，喚回麻蒼梨花飄遠的心神。
麻蒼梨花不得不轉過身子，下巴微垂，往上望向皇太子，應道：＂是，皇太子。＂
皇太子一直默默打量着三人，他們仨之間流動着旁人無法界入的氛圍，築起的銅牆鐵壁更是讓他無從說起，續問：＂你認識他們嗎？＂
麻蒼梨花頭也不擡，眼也不眨，應曰：＂梨花家族世代是東瀛豪族，怎會認識梁唐子民？＂似答非答，問非所答。
＂如果你不是麻蒼梨花？＂皇太子下意識脫口而出，不消片刻，又以從容态度說着驚人的罪狀：＂如果不是那麻蒼家是罪犯欺君。＂一邊說、一邊全神貫注望着麻蒼梨花。
＂如果我不是麻蒼梨花，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豈不是裝有女兒十六年。＂麻蒼梨花微笑着，比皇太子更輕松，擡首，淺棕色的琉璃珠子在白天下，散發着不容忽視的淡淡金光。
言下之意，麻蒼家就算是東瀛豪族，也裝不了十六年，也沒有理由裝上十六年。
＂言過其實，也是宗罪。＂麻蒼梨花豪不客氣，望着皇太子的眼睛，續道：＂如今身在梁唐，太子與梨花皆要萬事小心，不要被有心之人落了個口實。＂
皇太子呵呵幾聲，應道：＂麻蒼內侍說得是。＂碰巧店小二把麻蒼梨花點的菜一一奉上，更有了冠冕堂皇的藉口忽悠過去，續說：＂來嘗嘗漢人早飯的味道。＂
麻蒼梨花伸手從千穗手中取過銀針把每道菜一一試驗，再夾起少許讓随行的試毒女官興子一試，半刻，方取過碗筷讓皇太子進食。放到皇太子跟前時，緩緩啓口：＂如今梨花是代表天皇的使者，也請太子謹記。＂
皇太子眼睛閃過一絲深沉，應道：＂倒是本宮不對，麻蒼使者。＂
內侍，乃天皇內廷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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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乃天皇內朝臣子。
雖然相彷，但待遇可是天壤之別。
如果麻蒼梨花如今只是內侍，哪怕是內侍司之首，也輪不着她出使梁唐。
她亦是從內侍被提升到使者，才能代表東瀛。
＂份量挺大。＂皇太子把那段小小的插曲輕輕帶過，瞥見桌上小菜、面條感到新奇，便在麻蒼梨花一一指示下，喝了口梁唐的綿滑白粥。
麻蒼梨花此行亦不是直屬皇太子，天皇對她授予的權限極大，地位簡稱與皇太子看齊，只是明面上她仍留給皇太子幾分面子。
在指導皇太子漢人的進食禮儀和方法後，自個也在小塊小塊咀嚼，不再理會皇太子的話語。
皇太子嚥下白粥再吃了幾口小菜，繼續說：＂你們漢人對吃食要求挺高。＂
麻蒼梨花放下手中碗筷，擡頭，說：＂梁唐漢人有一個禮儀＇食不言寝不語＇，如太子望能像梨花般入郷随俗免被他人投以怪異目光，得先好好進食再說話。＂
經她解讀，輕松化解他那句‘你們’。
一句說話，讓皇太子整頓下來的費心化為灰燼。
皇太子後知後覺地環視一周，漢人果真全在看望他們這桌。
當然并非因麻蒼梨花的解釋，而是他們所說的語言。只是皇太子不知，當下臉上一熱，低下頭，整個早膳期間再也沒有張聲。
麻蒼梨花終于止住皇太子的虛張聲勢，享受這難得的清靜，望了千穗和興子他們一眼，示意她們也在鄰近的位置上用膳。
然在她享受了不到片刻寧靜時，再次被打擾。
＂麻蒼蕃使，好巧啊。＂在郭左相手下為虎作倡的甘尚書，領着身後家僕大步流星，走到麻蒼梨花一桌人跟前，肥膩的大手擱在小巧的肩上。
千穗立馬站起，樹葉無風而動，麻蒼梨花輕輕一瞥，指骨輕輕一敲，止住所有。
麻蒼梨花沒躲開甘露的＇襲擊＇，起身，來者的手自然放開，應曰：＂甘尚書，在外用膳？＂動作自然而然，又擺脫他的手，更沒有讓人感到不适。
＂剛下早朝，和同僚喝口茶。＂甘露瞥見視他無睹的皇太子，見他俊朗非凡、明宇間流露着帝王霸氣，心裏了然，嘴上仍問：＂不知那位？＂
麻蒼梨花雙手一揖，尊敬地道：＂梁唐勤懷王、東瀛皇太子。＂
＂久仰、久仰，甘某……＂甘尚書雙手一揖，自古不論官職多高都比不上天生皇族，對方縱然是外臣王爺尚書也比他要低，當下便要跪下來肅拜，麻蒼梨花适時擡住他的手，不讓下跪。
＂皇太子不慣梁唐習俗，而且在外，免了。＂麻蒼梨花說罷，撤回雙手，臉上仍是那抹萬年不變的淺淺笑靥。
甘露望了眼在狀況外的皇太子，想她麻蒼梨花昨夜單槍匹馬進入梁唐自是能人，也不多言，颔首。
＂不知……＂麻蒼梨花話到一半，又被另一人打擾。
郭左相步入玉華軒，便見甘露站在麻蒼梨花旁，眉毛一挑，道：＂蕃使，好巧。＂
＂是啊，郭左相。＂麻蒼梨花自覺梁唐國都不應如此細小，轉念一想，玉華軒五年間發展飛快，成了不少達官顯貴聚集之地，莞爾。
＂驿站與這裏相距甚遠，蕃使特意來嘗早飯？＂郭左相早把東瀛一行人的行蹤調查得一清二楚，當下就是在裝模作樣地寒喧一番。
總不好說他把人家的狀況都了解，完全忽視這件事情。
而且……麻蒼梨花的回答他也很感興趣。
＂驿站出了點意外，吾等只好連夜趕到客棧投宿。＂說是意外，便是皇太子險些被伏見宮的刺客暗殺，然後不知随行之人混入了多少細作，只好放棄驿站，帶着親衛隊到另外客棧投宿設防。
郭左相望着那張與司馬家幼女一模一樣的麗顏，心裏就有氣，思及她被東瀛那些雜碎弄得分身不暇，臉上又挂起笑容：＂那可不好，需要在下命相府下人來幫忙打點打點嗎？＂
＂郭左相太客氣，那就麻煩左相派人到驿站清理清理。＂麻蒼梨花自然明瞭郭左相的心理活動，順勢而上，讓他派人去處理驿站之事。
此事如果郭左相說處理妥當，他們回去後再次有什麽損傷便是他失當，如果他遲遲處理不好，他的辦事效能如此低，在陛下面前她更能笑着參他一本。
麻蒼梨花望着郭左相，淺棕色的眼睛澄清見底，笑容發自內心，甜美可人。
只有郭左相望着那張張揚的笑臉，心裏翻江倒海，一陣惡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