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麟德盛宴
麻蒼梨花回到寝間,睡意被阿八擾得七七八八,打開窗櫺,冷風陣陣,吹散不少酒氣。秋風蕭瑟,金桂飄逸,滿園芳芬,也教她在宴席間與李凰歌的"偶遇"在腦海一一浮現。
麟德殿
燭光搖曳,殿堂輝煌,百官走動,行人如鲫。
梁唐盛世,臣國繁多,特意前來慶賀太子登基在即,也是特意走訪梁唐學習禮儀文化和引進新鮮玩意。
東瀛派遣儲君和女官出使梁唐,數另一大臣國非新羅莫屬。新羅儲君及其下臣更先東瀛一步抵梁唐,憾他們沒有麻蒼梨花此般擅兩國禮儀的女官,朝野間鬧出不少笑話,卻也因禍得福與梁唐朝臣打破隔閡。
"世子。"油光滿臉的紫袍大員走到秀氣俊美的男子旁,輕拍手臂,笑意吟吟。
新羅世子生得俊俏柔美,隔閡打破如此快泰半非此莫屬。
一襲輕便的月牙色衣袍,風吹微動,夜色之下,襯托白裏透紅的肌膚,融為一體,俨如一顆走動明珠。
這聲世子,這下舉動,逼使唇紅齒白的美男子後退一步,蹙眉,道:"甘尚書。"聲音柔弱,更是激發人的摧殘心。
甘尚書在官場打滾多年深谙未到盡時,熱絡地走近美男子,應道:"世子何需見外?"細小的眼睛像極盯上可口肥肉的惡狼,讓人打從心底泛起一片冷意。
點到即止,他懂,他也懂。
未到那點,他走,他也走。
"甘、甘尚書,請、請……"世子被逼得再三後退,詞不達意。
秋風起舞,殿外金桂漫天,清風引室,殿內桂香縷縷。
"世子小心。"甘尚書眼神一沉,伸手便要拉着世子。
那陣秋風,那道桂香,擾亂一潭春池,世子打從心底裏害怕,一驚,後退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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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步,與身後人撞個正着。
"啊。"
"砰。"
風盡葉休,人倒香止。
低沉呼叫,一聲巨響,百官一致注視。
"五公主!"鵝黃衣裙散亂在地,世子撞得五公主整個人趴在地上。宮女荷塘立馬反應過來拉住五公主,卻是緩不了力勁,二人一同倒下。
撞倒公主主的世子揉搓被珠釵金飾刺中的腦後,淚水直流,柔弱可憐。
殿內群臣站不是,走過去更不是,面面相觑。
所幸五公主身手靈敏,先自個兒站起來,伸手,拉起荷塘。
"你、你、你說一個大男人哭什麽哭!"拍拍身上灰塵,轉身,指着世子便罵了起來:"本想你一個大男人不至于被那只……你叫啥?"扭頭望着本想溜之大吉的甘尚書,毫不客氣。
甘尚書尴尬笑答:"臣姓甘,名露。"
"甘……"五公主本想接續罵下去,卻被他的名字吓倒,鄙夷的态度表露無遺,續道:"你叫甘露?回去改名。"
有着清新名字卻長得油膩膩的甘露,一臉為難:"這……"別的事、別的人他可以說回頭便辦、回頭便辦,但更改名字乃大事,五公主身份高貴,更不敢胡扯應之。
世子紅着臉,憋了好久才說:"我才不是哭,你才是口吃。"撇扭的漢語,從漂亮的朱唇吐出。
五公主聽見世子完全沒有威吓力和令人心生保護的聲音,無奈地扭過頭,冷哼,漂亮的褐色眼睛明明白白寫着醫了也是白費,沒治。
"你……"世子說不出更多氣人的漢語,語塞。
五公主為人有所為有所不為。
欺負弱小,就是她不為。
"回去學好怎做個男子再回來和本公主說話,嗯?"五公主拍拍世子的肩,一派輕松。
世子漲紅着臉,抿嘴,如琉璃般剔透的眼睛泛起水光,好不可憐。
雄厚的聲音不大不小,凝重非常:"胡鬧!"氣憤。
"臣參見陛下。"衆人下跪,陛下擺手。
五公主一驚,眼睛一轉,跑到陛下身邊,撒嬌:"父王!"
陛下百感交雜地望着最是疼愛又讓他最是頭痛的五公主,喝道:"大膽,見着朕還不肅拜。"
五公主望了眼葉公公,後者眼簾半斂,瞧也不瞧半分,事有蹊跷。
"兒參見父王。"身子站好微微前傾,再走到陛下身前,道:"是他先撞倒我,父王看。"看字還沒來得及收說,陛下打斷。
"朕只聽見你對新羅世子無禮。"
五公主取笑臣子陛下尚可視而不見。那位卻是外使,新羅的世子,一國公主此番模樣,教他如何自處,如何稱李唐為泱泱大國、禮儀之邦?
"新羅?"五公主震驚望着那個被甘露欺負得不知所措的柔弱書生,手也自父王臂膀中放下,褐色瞳仁轉了又轉。
麟德殿內,無人敢應。
"麟德殿這麽大,公主和世子也撞得上真是緣份甚深。"清脆剔透的聲音響徹晚空,麻蒼梨花款款在陛下身後走出。
五公主聽見聲音時身子一震,見着麻蒼梨花後,瞠目結舌。
"東瀛使臣麻蒼梨花見過公主。"颔首,彎腰,莞爾,淺棕色的眼珠子泛起淡淡笑意,不多不小,大方有禮。
五公主定睛凝視那張花容月貌,許久才找回聲音,卻是重複:"東瀛……"深吸口氣,強忍眼中淚水,哽咽:"使臣?"
今早消息傳至後宮,她還不信,這下子她可不能不信自個雙眼。
陛下本來就要發作,眼下五公主對待東瀛使臣還是無禮忽視,不論麻蒼梨花的長相與司馬如珏多麽神似,心中也是被他從小寵得無法無天的女兒氣得一窒。
"五公主果真如傳言般,熱情率真,果真如陛下般,豪情蓋天。"麻蒼梨花望着五公主,微笑。
"啊?對、對。"五公主望着麻蒼梨花,笑容越發牽強。輕抹眼眶淚水,續道:"使臣很是漂亮。"
麻蒼梨花淺淺一笑,傾國傾城:"公主謬贊。"
漫天花色,不及眼前女子。
"二哥……父王,太子有事托兒傳話今夜來不了,深感抱歉。"五公主望着陛下,難得不再嬉皮笑臉,神情卻是異常哀傷,餘光瞥見麻蒼梨花,對方卻是自始至終臉帶微笑。
陛下輕嗯一聲,道:"小葉子。"
"老奴在。"葉公公适時出現,卻也是低下頭,大氣也不敢喘。
"命人開席。"意興闌珊。
"諾。"
那夜麟德殿,歡聲笑語,麻蒼梨花是唯一東瀛使者,推卻不少,仍有意無意被灌不少酒水。席間,五公主與麻蒼梨花坐在彼岸,一夜無言。
偶然對視,颔首莞爾,止于禮節。
李凰歌還是李凰歌,可經歷摯友滿門被滅,她也不再是五年前恣意嬌憨的李凰歌。
五年前的李凰歌,她會二話不說跑到麻蒼梨花前,不顧陛下百官和滿殿外使,認定麻蒼梨花是司馬如珏,誓要麻蒼梨花承認司馬如珏的身份。
就如五年前那夜,大鬧大明宮。
清風吹拂,青絲吹動,微紅的臉,淺棕瞳仁,望着案上殘燭,坐在榻上,握了握手中以金絲所繡的桂花香囊,半新不舊的素錦料子,柔軟溫暖,足見上一刻被放在與主子身子多貼近的位置。
下榻,走到燭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