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香囊心意
梁唐開元廿六年,司馬府
"如珏。"稚氣的臉龐,褐色的瞳仁直視側卧在貴妃椅上的司馬如珏,嬌憨可愛。
司馬如珏從話本裏擡頭,斜睨,見李凰歌雙手放在身後,粉臉漲紅,挑眉,不語。
"你、你……生辰快樂。"雙手一塞,跑跑跳跳蹦出司馬如珏香閨。跑到門檻前,驀然回首,大叫:"上次做女紅答應你的,我做到了!"轉眼消失于門前。
司馬如珏翻開手心,望着繡的歪歪斜斜的金桂香囊,桂香倒是濃郁芳香,一如每每秋天李凰歌身上那道抹不去的桂花香,唇角止不住地往上揚。
眼角餘光瞥見門檻處又多出一雙男裝鞋子,擡頭,藍白衣袍,墨發束冠,俊美清爽的美男子大步走入,薄唇微啓,道:"凰歌那丫頭又找你麻煩?"微沉不高,聲音扁平,算不上好聽難聽。
"李鳳溪!"司馬如珏随手甩出話本,直逼男子面門,續道:"這是我閨房!"
李鳳溪單手接過,輕笑:"我知道。"
"知道你還……還……"李鳳溪快步上前,攬着司馬如珏,逼得她羞紅着臉,舌頭打結。
腦袋埋在粉頸間,呼吸溫暖清新的香氣,呢喃:"太想你了。"溫熱氣息吐在敏感耳窩,不知是李鳳溪的說話還是他的擁抱,司馬如珏死死瞪着前方,紅着粉頰,抿唇。
"誰叫你現在都不常在祟文館。"司馬如珏心有郁結,悶悶不樂。
李鳳溪松開不再緊抱,雙手仍環在她的腰間,望着那雙靈動的淺棕眸子,鮮少地失笑出聲:"你在吃醋?"俊美卻略為陰沉的墨黑瞳仁,高興得溢滿流光。
"才不。"別過頭,鼓起粉頰。
"你在吃醋。"李鳳溪伸手揉搓捏住那團像團子軟糯的臉頰,輕笑,舉止親昵。
司馬如珏甩開李鳳溪的手,躲開他的限制,大步流星,一邊走一邊說:"沒有。"
"對對對,雙兒說沒有就沒有。"李鳳溪不願到嘴肥肉跑掉,連忙小跑過來拉起司馬如珏的手,讨好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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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如珏瞥了一眼,輕哼。
李鳳溪拉她坐回貴妃椅處,把那些話本放到旁邊騰空位置給她,續問:"對了,那丫頭找你做甚?"
"贈我香囊。"司馬如珏驕傲地說,說着,望見那張白淨俊俏的臉容,臉上一熱。
"香囊?"李鳳溪心中一惑,不解地望着司馬如珏,自然把她的變化看個仔細,想笑不敢笑,憋得辛苦,續問:"你們藏了什麽陰謀?"
"沒有。"幹脆俐落,眼神閃縮,事有蹊跷。
李鳳溪拉過司馬如珏,終于找到個借口發洩那口冤屈,一邊撓癢癢,一邊說:"說是不說?"
"不、不……"司馬如珏奮力抵抗李鳳溪的攻擊,叫嚷:"沒有的事!"矢口否認。
"有事不說,絕不饒恕。"李鳳溪加快手下動作,逼得司馬如珏叫苦連天,笑得哭暈過去,呼吸困難,臉色通紅。
"我說……我說、說啊!"司馬如珏在貴妃椅上打滾,卻被李鳳溪壓住,擡頭,淺棕色眼珠子撞進一潭幽深如子夜熱泉的眸子。
時間彷如靜止,李鳳溪着迷地望着司馬如珏,大掌輕撫那張白滑小巧的臉蛋,拇指輕揣粉嫩嫣紅的唇瓣。
天地獨剩下他,司馬如珏出神地凝視李鳳溪,淺棕色的琉璃珠子再也瞧不見他人他物,氣息紊亂,雙眼含笑,一片迷濛。
呼吸着彼此氣息,氣息交織,纏綿旖旎。
不知誰先驚醒,小拳抵在李鳳溪胸膛,大掌壓在貴妃椅上,相視一笑。
李鳳溪坐直身子,司馬如珏的手擱在大掌上,輕輕一拉,整理好衣襟發飾。
"就叫你不要進來。"嬌嗔。
"誰叫你都不找我。"無辜。
司馬如珏挑眉,臉龐微微側向李鳳溪,道:"是我不對?"聲音輕快高亢。
"是我不對。"李鳳溪識趣地微微彎腰,示弱。
司馬如珏畢竟是女兒家,不好再這話題打轉,認真說着李凰歌送香囊一事。
"凰歌讓我做六份一式一樣的香囊。"司馬如珏把手心攤開,說不上巧奪天工,素色的錦緞顯着細花,金絲從中勾勒成朵朵金桂,足見用心。
李鳳溪握起司馬如珏的手,指骨分明,掌心粗糙,卻是愛憐地拉勾細嫩的指頭,輕撫有點不平的金色細花,磁性的聲音淡淡說道:"那孩子……上心了。"
"你只是看不見,不是她沒用心。"司馬如珏合起手掌,言辭非常護短。另一只手拍了下李鳳溪恣意輕薄的爪子,續解釋:"凰歌對誰都很用心。"
她素來知道李鳳溪和所有兄弟姐妹感情不怎樣,一是他自己不願和人家交往,一是他們也不敢和他交往。
眼見有這麽一個不怕李鳳溪的妹妹,他們是未來的帝後,他們一群人更是從小長大過來。于公于私她都有私心,更願意大家感情和睦,關係親厚。
李鳳溪握住司馬如珏的臂膀,道:"怎麽說我們都是梁唐的皇子皇女,怎麽你就這麽輕輕松松說我們每個人的性格?"
深邃的墨黑眼睛直視清澈的淺棕瞳仁,清如止水,明如明鏡,純淨得不含半絲雜質。
"有何不可?"司馬如珏再次打掉他的爪子,輕笑。
"我們……"
司馬如珏知曉李鳳溪又是長輩那些君君臣臣的理論說上遍,立馬打斷:"你們都是我最愛的朋友。"
他有他要做的事,她有她要做的事,彼此的責任相同,都是為事情着想,各有各做法,毫不抵觸。
"所以呢……"司馬如珏拉開愕然的李鳳溪,起身,走到門檻,續道:"我要應凰歌要求把香囊在上元節前做好,你呢,麻煩離開。"
聽見上元節,墨黑雙瞳閃過一絲陰冷,走在司馬如珏身邊,又變得可憐兮兮。
司馬如珏背向李鳳溪,李鳳溪自然不知司馬如珏從銅鏡裏看見他那絲狠辣。不過她瞧見了也沒當作一回事,只當是異樣的厭惡神情。
李鳳溪顧不上面子,拉着司馬如珏的手開始撒嬌:"人家替你剪剪絲線?"
"我有幽蘭。"面無表情拒絕。
李鳳溪有一自然有三,放開來說了更是不知廉恥:"人家替你捶捶腿、按按肩?"
司馬如珏懶得回話,搖首。
"人家的手勢很好呢,先試試再說?"李鳳溪作勢便要按在司馬如珏香肩。
司馬如珏側身,前傾,一手抽着李鳳溪的手腕,失去平衡,一推,不費吹灰之力把他推到門外。翻手,關上兩扇門扉,一勾,落上門栓。
"幽蘭,送客。"
那日一別,已成永訣。
在她趕在上元節前縫制妥當,命幽蘭送往各處後,司馬府當夜被滅門。
随後一把大火,司馬府燒了六天六夜。
那火,是她放的。
曾是梁唐熱鬧繁華的門邸,成了人人見之心驚之地。
麻蒼梨花望着香囊燒焦成灰,秋風自窗櫺吹進,吹散案前一觸即碎的灰黑碎片。
回到梁唐,心裏早有準備,可在真正發生時,那份震憾教她竭盡全力方壓得過去。
最是敬重的太後,最是友好的凰歌,是她仇人的嫡系血親,是她最愛的長輩友朋。她要的是皇帝的命,毀的是梁唐江山。
棋局早佈,卻把自己投進時,久久不能止住內心地動山搖。